0.
“他亲手策划了自己苦难的一生。”
1.
荒诞。
五条家的白发神子从未有过如此的荒谬感,乃至世界都有了几分不真实。
他在夜间从梦中惊醒,第一次有了种名为恐惧的情绪。
如天空延展的蓝瞳中,多种情感混杂,几近破碎,又有极致的冷静。
那场梦 几乎可以被称为预言。无论是他最近与五条家作对而将去到的东京咒术高专 还是之后“五条悟”一切的所作所为,都是符合自己可能做出的决定。——如果他有自知之明的话。
神子不禁被自己的想法逗笑,敛下的六眼依旧淡然
“没有……为什么没有出路。”
一声喃喃散在空中,又是一片死寂。
第二天,五条家炸了。
受害人五条家主气的胡子冒烟,瞪着唯一的嫌疑人敢怒不敢言,生怕一个不对又惹到这个祖宗,让可怜的五条家遭受二次打击。
白发神子神情倦倦的,不抬眼也被迫看到了自家老人的怒相,心情从十分的不美妙变成了二十分的烦躁。
他设想了无数条路,结果都大差不差,没有一条是好的结局。没法了,便只能走“神子”的路了。
五条悟无声自嘲,想想也不会有人选这么蠢的路。
于是,熬了一夜的他随手给了家主卧室来了发苍。
他的不做言语,在外人看来就是冷漠淡然,不可一世。
五条家主忍不住了:“……或许神子应该给个说法?”
五条悟懒懒抬眼,无波澜的六眼注视着对方:“家主要什么说法?”
神子不解,他都妥协敌方了还要什么说法?
“……没什么。”
看来年轻的神子离成为老谋深算的神子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呢。
2.
“神子的意思是,愿意去京都校上学了?”
明明是个七老八十的人了,说这话时还显得小心翼翼。
五条悟睨了他一眼,勾起嘴角嘲讽道:“五条家已经落魄到挂不起耳科的号了么?要我再说一遍?”
家主连连摇头:“既然神子想通了,家里的长老自然会安排妥当的。”
他们当然会安排 他们巴不得将我压榨到死。五条悟在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给不知情的长老们安了个并不冤枉的帽子。
但他还是嘴上应了声,便起身离开了,只剩下无奈又习以为常的五条家主,一个人独自纠结。
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里,关于改革咒术界的计划已经有了雏形,剩下的需要足够多的信息来细化修订。“神子的身份倒是能为他提供很多帮助,方便他干涉高层的决定。
不过这也远远不够。五条悟一进屋就倒在了榻榻米上,略有不耐的揉了把自己的白发,眼底难得露出疲态。
早上闯了祸后就去了家主那,忘了带墨镜来缓解六眼带来的垃圾信息,导致现在大脑即将罢工。
很不巧,拥有了未来十多年记忆的他,成功把放零食的记忆挤没了。
总结,他现在急需甜食等高糖分食品。
恹恹的五条悟努力调整自己的姿势,确保不失自己神子的仪态,才开口叫人拿食物和一些资料。
几分钟后,有了精神的五条悟开始翻看京都校的学生资料。不得不说,五条家在某些方面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六眼扫视着白纸黑字记录的一切,大脑则梳理划类。资料很完整,只是京都校的整体实力远远不及记忆里东京校“五条悟”和“夏油杰”两人。
五条悟无言,顿感自己真是任重而道远。
为什么自己会想管这种闲事啊?年轻的神子思索。
哦……或许是因为无聊吧。
3.
这荒谬的世界还是炸了吧。站在总监部的五条悟面无表情的想。
时间转到几天前。
五条家上下正为神子入学京都校的事宜忙得团团转,而正主却在悠闲自在的逛庙会。
他现在真心觉得御三家可以入土了……老东西,烂橘子!
五条悟在心里骂着,丝毫不知自己的样貌引起了多大的躁动。
这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任谁看见一个一米七一米八几的白毛,还长得帅的高冷男人都无法不多看几眼吧。
高冷帅哥在心里骂爽了,不动声色回神,余光正好瞥过一个卖苹果糖的摊位,不由自主拐了弯,停在摊前,抬手将墨镜下移了几分,蓝瞳打量着晶莹的糖果,平白增添几分可爱。
被美颜暴击的摊主小姐姐:“……你、你想要吗?可、可以送你一支!”
习惯别人付钱从而身无分文的五条悟眨眨眼:“诶?谢、谢?”
接过对方抖着手递来的苹果糖,五条悟努力无视了摊主激动的神情,继续走着。
行人三三两两结伴从他旁边走过,让他心中莫名空落。
等不及他去细想,几声破空的声响吸引了他的注意,在他下意识偏头看去的瞬间,数朵烟花骤然炸开。
“咔嚓。”
不远处,一个普通人举着相机意外记录下了这一幕。他举着洗出来的相片惊叹,递给同伴一起观赏。
照片上的人身形高挑,穿着浅色和服,身后的烟花数尽绽开,为整个人铺上色彩;镜头聚焦于那人白发下纯净的蓝瞳,深邃,宛若神明。
这是夏油杰看到这张照片时的第一感触。
有着紫黑色眼瞳的青年不由抬头看去,莫名觉得真实的人比照片更为飘渺,虚幻,仿佛下一秒就要消散。
那人好像觉察到他的视线,转过头来与他对视。
毫无杂质,也无人类应有的情绪波澜,通透淡然,正如苍天。
正走神时,一股熟悉的阴冷气息兀的出现,夏油杰一惊,连忙和同伴借口脱身,向着气息传来的方向而去。
到了地方,却见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咒灵操使?”五条悟见了来人,也不意外,只是踢了踢脚旁一坨的一级咒灵,闷闷道,“……初次见面,我是五条悟。这个,算是见面礼。”
有一种你爱要不要,不要就祓除的随意。
“夏油杰。”夏油杰也不客气,当场手搓皱灵,搓完随手一塞,空气又陷入了沉默。
尊贵的神子哪怕原定未来是个社牛,也无法拯救如今的社交障碍。
战术后退了两步,五条悟出声:“那,夏油君,期待下次的见面。”
话音刚落,便瞬移离开。
夏油杰:……
黑发紫眼的青年头一次怀疑起自己的长相。
4.
对于梦的那些记忆,他只是以第一人称视角看完了全部,却没有相关的情感,以至于他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个世界的咒灵操使。
但这并不重要,他又不是和我一学校的的。五条悟不着调的想。
他的面前坐了一排人,首位的是五条家主,剩下的便是依地位高低排的五条家的长老们。其中几位肉眼可见的愤怒无比,其余也都阴沉着脸。
“神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啊、啊。”年轻的神子心不在焉,语气轻巧的又重复了一遍刚刚说过的话,“我说,我要五条家三分之二的实权。”
问话的长老气极,猛地站起,指着五条悟骂道:“简直不可理喻!”
“需要重复第三遍吗?”
五条悟的声音骤然冷下,无形的威压让在座的所有人都升起一阵恶寒,他们才想起来,他是神子,是几十个他们都招惹不起的存在。一时之间,无人再敢应声。
高位上的五条家主低头看向五条家百年一现六眼神子,心中惊骇不已。神子收敛了许多——一般这时候这座屋子已经不复存在了。
威严的五条家主思索几秒,当即决定顺了神子的意:“那便如神子所愿吧。”
五条雾抬眼注视着他生理上的父亲,蓦的笑了:“家主倒是识趣的。”
“今晚,我要看到最近几年五条家各领域运作的资料。”白发神子扫视了周围长老一圈,转身挥着手离开了。
待人走远,有人出声了:“家主为何……?”
五条家主垂眸,低沉道:“别看神子尚未成年,但天赋多令人惊奇都不为过。”
“他是五条家的神子,理应该接触这些了。”
5.
京都咒术高等专门学校开学的日子到来,忙碌几天的神子出现在校门口。
日光斜洒在青年柔软的白发上,令他不由倚着行李箱小憩,像只慵懒的猫。一条黑色的绸带覆在他的眼睛上,在脑后不松不紧系了个结,长长的尾端随风飘着。
这是他特意找的,为了区别自己和其他“五条悟”的不同。
绸带下的六眼流转,依旧清明,第一时间发现了前来的人。
金发?好像是禅院家的,叫禅院直什么来着?
五条悟在脑海中思索着,面上却不显半分,在外人看来依旧冷峻。
禅院直哉身为禅院家重点培养的孩子,自然也听闻过六眼神子之名,也知道他是比自己大一届的高专生。只是百闻不如一见,他也在目睹神子真容时熄了心底的那点嫉妒。
——因为畏惧。
“你是五条悟?”禅院直哉决定忽略突然出现的害怕情绪,双手环抱,挑眉道。
五条悟回神,偏头象征性看了对方一眼:“哦……这不是禅院家的那谁吗?”说罢,还勾了勾嘴角。
感到周身气温突然回升的禅院直哉觉得自己不怂了:“堂堂神子居然如此没有教养么?那五条家还真是可能名不副实啊。”
“我可不记弱得可怜的人的名字。”白发青年站直了身子,拉伸着肢体,无视了禅院直哉黑如锅底的脸,头也不回的进了校门。
好像在这等了许久就为了让他生气似的。
禅院直哉:真是莫名感到不爽呢:)
话说自己是来干嘛的来着?
关于离开的五条少爷,他正在看着新发来的任务信息骂人。
原本故意气了禅院家那谁的好心情骤然熄灭,悠闲的脚步都被突然响起的提示音弄得僵住。
【据窗的已证实信息,仙台一武馆馆主君与太渝于7月4日被蓄意杀害,疑似生成过咒怨灵,至今已有两名受害人,皆为此案件的犯-罪嫌疑人,伤口均为长刀斩击所致,致命伤处于心脏位置,与死者君与太渝死因一致。
任务:调查过咒怨灵去向,并祓除。】
还贴心附赠了有关死者和君与太渝的相关资料。其中两份脏的不可入眼,一份只有寥寥数语。
六眼中流转着奇异的光彩,将任务信息记在脑中,便随手把手机甩兜里,并加快了前往宿舍楼的脚步,口中念叨着内心的不平。
“迟早炸了这群压榨未成年的烂橘子。”
6.
“太渝君是在今年五月中旬的时候来到仙台的,也不知道他之前是干什么的,总之是在月底办了一个武馆,练刀的——我曾经看过他的示范,感觉很厉害呢!”
“只是可惜了这么一个有天赋的孩子。”将做好的甜点放到桌上,系着围裙的老太太感慨地摇头,“就这么被人杀害了。”
伸着长手够着甜食的白发青年敷衍似的应了两声,忙忙地收割着一桌的甜食,吃了一半才含糊不清的问:“那,武馆的位置在哪呢?”
“离这不远,这条街的尽头就是了。”
看着面容年轻的五条悟闻言向外望去时老太太在心里叹气,这也是可怜的孩子啊。于是,她看五条悟的目光愈发慈祥。
五条悟自然是知道她的想法的,普通人不知道六眼的存在,总是会对他产生误解,他也实在无法俏皮的对人解释自己的特殊,索性直接无视。
那份写有君与太渝信息的资料,只写了两句话。
【关于死者君与太渝,窗并未查到其过往生平,初步认为是黑户。最早行踪为五月出现在仙台,两个月后被井下岩和林崎久一杀害,尸体于第二天消失。】
以及一张模糊的侧脸照。
黑色半长发,苍白的脸上有一双蓝色的眼睛,只是布上阴霾似的灰蓝,充满了死气。
根本就是突然出现的一样嘛。五条悟边往嘴里塞甜点边想,也不像是普通人呢。
或许也可能不是人,毕竟非人感这么强。年轻的神子鼓着腮帮子大胆且离谱的猜想着。
7.
所以果然还是“非人”这个想法更合理吧。
十分钟后,解决完甜点的五条悟亦然来到了那间武馆。
武馆没什么特别的 好听点叫普通,说白了就是落魄,无人居住令屋内各处布上不薄的一层灰尘,这令养尊处优的神子产生了几分嫌弃。
银白发的神子心里挣扎了不到一秒,还是开了无下限才抬脚走进去——为了掩盖足迹。
一进屋,五条悟就用手撩起绸带,露出一只空蓝的眼。六眼传来的信息让他微微一愣。
——怪,太怪了。
除了显而易见迸溅在墙上和地上已然凝固发黑的血迹,没有任何痕迹,包括咒力残秽,干净的不能再干净。
这还不是最怪的。
作为一个正常人,真的会有人在面对死亡时没有求生本能的挣扎吗?但事实就是这样,这间武馆的每个角落都没有打斗,或是求生欲促使的慌乱挣扎留下的痕迹。这与死者“武馆馆主”的身份严重不符。
这样的人,不是无畏生死的勇敢之人 就是无所谓死活的世间游魂。现在看来,乐得死亡的后者更符合实际。
五条悟闭了闭运用过度的六眼,放下勾着绸带的手。
“找到了。”
白发神子偏头,嘴角轻挑,露出孩子般胜利的神情。
黑绸下的苍天之瞳则依旧空茫淡然,其中一抹流光闪过,令人战栗不已。目光所至之处,一枚如那死气沉沉的眼眸一般灰蓝的,躺在干涸血泊中的宝石,静静的散发着平淡又绮丽的光芒。
空虚,又惹人注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