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微凉,寒夜满霜。
桑梓意踏进角宫宫门时,忽然发觉今夜的角宫似乎比往常更沉寂了些。
早就到了掌灯的时刻,廊檐两侧的灯火微亮,而宫尚角的寝殿此刻却无半点光亮。
桑梓意心中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她抬脚走上了台阶,看到金复和几个侍从正一脸愁容的站在宫尚角殿外。
听到来人声响,金复看过去发现是桑梓意原本愁云密布的脸上瞬间燃气了希望,他快步迎了过去。
金复抱拳施礼。
“桑小姐,您可算是回来了——”
桑梓意“金复,发生什么事了?”
金复简要的把今日发生的事讲述了一遍,大致便是宫尚角和宫远徵二人今日被雾姬夫人给摆了一道,原本拿来证实宫子羽不是宫门血脉的医案却是宫尚角的母亲泠夫人的医案,而宫子羽倒是因为这次坐实了他的身份。
宫尚角今日回来便不对劲了一直把自己关在屋里,刚刚下人们还听到里面有摔杯子的声音,但是谁都不敢进去,生怕再触怒了这位主子。
桑梓意此刻的心情有些复杂,她没想到一直老谋深算步步为营的宫尚角今日却在这事上栽了个大跟头。
她遣退了下人走到了寝殿门前,先是敲了敲门,等了一会儿,门内并没有回应。她想了想,还是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没人,也没有灯火,月光从门外照进来,影影绰绰。
她刚走了两步,脚下听见瓷器碎片的声音。
她弯下腰,捡起碎片。
宫尚角“别动。”
黑暗里突然传来宫尚角的声音。声音沉冷,听不出任何感情。
但还是把桑梓意下了一跳,她手臂一颤,碎片落向黑池,砸起丝丝涟漪。
滑落的碎片割破了手指,她不动声色的把手纳在袖子里,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宫尚角独自坐在塌上,整个人陷在黑暗里,刹那间让她产生了错觉:不似他坐在黑暗中,而仿佛这黑暗是从他身上发散出来的。
宫尚角往前俯了俯身子,月光照亮了他半张脸。
清冷的月光透过窗隙洒照在屋内。
桑梓意看清了他,他也看清了桑梓意。
宫尚角“过来。”
宫尚角未言其它,桑梓意抿了抿唇走了过去。
靠的近了,桑梓意不光感受到了他身上森然的气息,还感受到了那隐匿在黑暗中的情绪。
悲伤孤寂——
她看到宫尚角拿出了床头小屉里的药瓶和纱布。因着常年在江湖走动的缘故,宫尚角对血腥味十分敏感,尤其在那件事后...
宫尚角“把手伸出来。”
他的声音依旧无波无澜,但比刚刚舒缓了些。
桑梓意把手从袖中伸出来,原本纤细白皙的手指此刻被鲜血染红。
宫尚角沉默着掏出帕子替她拭去手上的鲜血,往伤口上撒上药粉。
药粉接触到伤口的痛感让桑梓意眉头微微皱起,她手不自觉的蜷缩了一下。
宫尚角似乎察觉到了她的不适,手上的动作放缓了些,他眉眼微垂,长长的眼睫在眼底留下一片阴影,让人看不出他此刻的情绪。
桑梓意“今日,我去后山看她们了。”
旧坟新叶,好不凄凉。
宫尚角缠绕着布条的双手微微一顿,他的眼睫遮的更低了些。
见宫尚角并未有说话的意思,桑梓意张了张嘴,她在进门前想了很多安慰的话,可此刻看着这样的宫尚角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若非真正的感同身受,再多的话又有什么用呢?
江湖中,幸福和威望可以用来展示和分享,而痛苦和秘密则不可告人。所以人们经常陪他人一起欢笑,但很少有人可以陪着一起痛哭。
此刻的宫尚角仿佛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心在滴血可面上却未显分毫。
桑梓意看着此刻的他,心脏不可控制的抽痛着。
桑梓意“疼,就说出来。”
宫尚角的身体微不可查的颤抖了一下,他抬起头看向桑梓意。
嗓音沙哑
宫尚角“说出来就能不疼了么?说出来就能不药而愈了么?”
桑梓意“不能,至少这里——会好受些...
桑梓意抬手指向宫尚角心口的位置,那里每一次的跳动似乎都是一次无声的哭泣。
她一脸正色的直视着宫尚角的眼睛,
越冷淡的人,心思越敏感,他们用冷漠包装自己,让自己显得坚不可摧,可心低却早已千疮百孔。
桑梓意“有的时候,感情还是需要发泄一下的,憋着不好...”
宫尚角森然若寒冰的面上似是出现了裂痕,他眉头微微皱起,眼眶隐隐泛了红。
桑梓意“疼——就要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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