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草原,是阿史那隼长大的地方。大可汗接待他们以后,不过说了几次场面话,就放他们在离开了。阿史那隼带她来到鹰师驻地,如今的鹰师特勤是他一手教导出来的阿史那青山,同时也是阿史那阙的次子。得知此事的文如琢还感叹难怪她第一次见阿史那青山就觉得眼熟,原来是阿史那阙之子。
鹰师的孩子很爱和文如琢玩在一起,大约是觉得她也很像个孩子。他们一起射箭,文如琢没学过,所以不尝试这些。阿史那隼伸手,笑道“我教你”
文如琢搭上阿史那隼的手,拉弓瞄准,阿史那隼指导她“肩平,瞄准,呼吸放慢”
他的气息萦绕在文如琢鼻尖,手掌有力,热量透过衣裳侵入她的肌肤,不由让她联想到一些其他事情上了。这时阿史那隼凑近她,轻声道“琢琢,专心”
文如琢脸一红,手一松,箭已离弦,命中靶心。文如琢高兴的抱着阿史那隼道“命中了”
随即她反应过来,看着周围的孩子,松了手,缩在阿史那隼身后。孩子们大笑着,被阿史那隼赶走,“快回去,不然我就告诉你们阿妈,你们偷懒”
“特勤耍赖,耍赖,羞羞”孩子们笑着跑开了
“琢琢,出来吧,都走了”文如琢探出脑袋,四处张望一下,才出来。阿史那隼为她整理凌乱的头发,徐徐道“等会我们出门,去羽陵部”
文如琢不解,问道“那是哪”
“叶护的部族”阿史那隼握着文如琢的手解释道“过几日就是叶护幺女的生辰了,他邀请你去参加,我们和青山同行”
“邀请我们去”
“是邀请你”
文如琢歪着头,疑惑的看着他,有什么区别吗
阿史那隼点点她的脑袋,“请帖上只写了你一个人的名字,我是顺带的那一个”
文如琢瞪大了眼睛,自己有这么厉害嘛,居然单独一张请柬
“走吧,咱们要早点出发,还要赶上几天路呢”
文如琢和阿史那隼随阿史那青山同往羽陵部,终于在第三日的赶到了,迎接他们的是阿史那阙和他的妻子阿依朵,还有他们的儿女。
文如琢下了马车 行礼道“叶护,夫人”
“郡主一路安好,我这儿子没给你们添麻烦吧”阿史那阙笑道
文如琢含笑道“叶护玩笑,特勤对我们照顾有加,是我们给特勤添麻烦了”
一旁的阿史那青山听着表扬的话,高昂着头生怕别人看不到他。被阿依朵一巴掌拍了下去,低声道“别显眼”
阿史那青山摸着脑袋,小声的嘟囔道“阿爸阿妈,我不是亲生的啊”
引得在场几人轻笑连连。阿史那阙看着阿史那隼,感叹道“本以为你好一阵子才能回来,不想没一年就回来了”
阿史那隼行礼道“叶护,如琢舍不得我想家,所以带我回来了”
“了不得”阿依朵拍掌笑道“素来不苟言笑的阿史那隼,也会开玩笑了”
阿史那隼正色道“夫人说错了,明明是大实话”
这时有人忍不住了,跳出来道“阿隼哥哥,你看我”
阿史那阙笑着指她道“郡主见笑了,这是我的幺女阿史那落英”
“落英”文如琢咀嚼着这两个字,突然问道“可是离骚中,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
阿史那阙颔首,文如琢赞道“叶护好文采,豁达、洒脱、雍容闲雅正配女公子”
阿史那落英听得糊里糊涂,阿依朵也挠头道“这之之兮兮的,当时取的时候,我就听不懂。不过他说是好,我还以为他欺负我读书少骗我的。今日听郡主一说,看来真是好名字,我误会他了”
“夫人,这确实是个好名字”文如琢掩唇轻笑道“叶护没有骗夫人”
阿史那青山搭上身旁一人的肩膀,叹道:“老三,这样看我们几个真不是亲生的”他掰着指头道 “你看啊,旭日,青山,高云,古木,咱们四个人的名字,都没这一个人的名字绕”
阿史那高云嫌弃的拍开他的手,道“你要挨揍,不要带上我”
话音刚落,迎接他们的就是一人一巴掌,阿依朵摇摇手,“再废话,仔细你们俩的皮”随即又转脸笑道“这是我的三子,阿史那高云”
说着把人推了出来,阿史那高云,向文如琢行礼,文如琢也还了一礼。阿史那落英跑到文如琢身边,打量着她道 “姐姐,你和我睡吧”她拉着文如琢的手臂撒娇 “好不好嘛,我有一张大大的床,我们一起聊天,喝奶茶,你给我讲汉地的故事好不好”
文如琢几乎就要被说动了,阿史那隼及时用手臂隔开阿史那落英拉回了文如琢,语气极为无奈:“不行”
“为什么啊”阿史那落英叉着腰,蛮横的道“阿隼哥哥你好霸道,要独占姐姐”
阿史那隼狡黠的笑道“是啊,因为我是她的,她去哪我就在哪”
文如琢脸红的如都要烧起来了,她悄悄的扯着阿史那隼的衣袖,轻声唤道“阿隼”
阿史那隼却笑看着文如琢,道“如琢,可不能始乱终弃,见一个爱一个”
文如琢这回是彻底撑不住了,一脚踩上了阿史那隼,用使劲的碾了几下。阿史那隼却始终笑着
最后还是阿史那阙笑道“走了吃饭去”
一时饭毕,阿史那落英拉着文如琢去玩,还带着她七岁的弟弟阿史那古木。直到夜间都不肯松手,嚷着要文如琢陪她一起睡,阿史那隼就是个大坏蛋。阿依朵看不过去一手拧一个,把阿史那落英和阿史那古木的耳朵都要拧掉了。文如琢这才脱身,随阿史那隼回了毡帐。
她捶捶胳膊,手臂酸软乏力。她不禁感叹两个小孩精力真的旺盛,一个下午了,愣是一口水没喝,拽着她东跑西窜的,她腿都要废了
这时一个不轻不重的的力道,揉捏着她的手臂。她转头看去,是阿史那隼。他认真的按摩着,“累了吧,他们俩凑一块,马都要被跑死”
文如琢放松下来,倚在他胸膛上,“但是他们很好啊,带我出去玩,还给我准备好吃的”
“你这话要是让落英听见了,保准我明日就见不到你了”文如琢望着他,满脸不解,阿史那隼解释道“她难得找到一个志同道合的玩伴,我可不就找不到你人了”
文如琢轻笑出声,她改窝在阿史那隼的怀里,枕着他的胳膊,缓缓道“阿隼,你教我射箭吧”
阿史那隼边用手梳理着她的长发,边询问道“怎么突然想学这个了”
“这样我就能保护自己了”文如琢淡淡答道
阿史那隼的动作一顿,旋即又含笑道“可不能叫苦,我是很严格的”
“你愿意教我”文如琢望向他,眼睛里闪着光
阿史那隼脱口而出,“当然愿意了”
文如琢抱住阿史那隼,蹭蹭他的胸膛,“阿隼,你真好”
“睡吧”阿史那隼摸摸她的头,婉声道“明日还要参加宴会呢”
一大早,阿史那落英就拽起了文如琢,兴致勃勃的让她帮忙挑衣服,文如琢和阿史那隼打了个招呼,然后就和阿史那隼落英来到她的房间,看着榻上各式各样的衣裙,文如琢问道“不该是几日前就挑好了吗”
阿史那落英在镜子前比划着衣服,随口答道“舅舅送了我套新首饰,我要带它,所以和我之前的衣服不配了”
文如琢点点头,看着镜子里的阿史那落英,指着那件银白金线的衣裙,道“这件怎么样”
阿史那落英把手上的衣裙一丢,拿在手里看了看,高兴的道“这件好,配那套红宝石,既不抢眼,又不好看。我去换衣服”说着拿着衣裳就去换了
文如琢就在那等她,看她出来,果是好看的不得了。阿史那落英抓着裙摆转了个圈,道“怎么样”
文如琢颔首道“好看”
阿史那落英拉着她的手,指着那些衣裳,笑道“姐姐你也挑一件吧”
文如琢连连摆手,可挨不过阿史那落英的缠磨,只好答应。挑了一件浅色镶银丝的衣裳。阿史那落英见穿好出来,围着她直转圈,“好美啊,定会让阿隼哥哥看呆的”
说着拉着她坐在梳妆台前,取出她的玛瑙珠链,就要给文如琢带上。文如琢连忙伸手拒绝,“这个就不用了吧”
“要的,这样才好看”阿史那落英拉开文如琢的手,给她戴好,又仔细端详了一会,给她整理了妆容,道“走,我们去给阿隼哥哥看看”
文如琢被她拉着一路往大帐的方向跑,门口的卫兵见是阿史那落英不敢阻拦,放她们两人进去。大帐内宾客大多已经到齐,阿史那阙和阿依朵都在应酬交际。突然有人喊道“小郡主到”
自家乖乖女儿来了,阿史那阙和阿依朵高兴的很。与她一同进来的还有一位身着浅色镶银丝衣裙的漂亮女娘,阿史那阙和阿依朵正疑惑自家女儿何时有这么一位好友的,但他突然看见阿史那隼的失神,忽的恍然大悟。他在阿依朵耳边说了几句,又指指阿史那隼,两人会意一笑
看呆的不仅是阿史那隼,还有悉万丹的图勒,这位最爱美人,今日骤然得见这般娇软的美人,如何能忍。他高声道“小郡主的女奴好生漂亮,开个价,图勒都出的起”
阿史那落英把文如琢带到身后,刚想回怼。阿史那隼径直走了过来,冷眼看着图勒道“把你的眼睛从我妻子身上挪开,不行我就帮帮你”
妻子,这时大家才知道这位女娘是阿史那隼的汉地妻子,要是得罪了她,只怕大可汗都会问罪。图勒这才别过头,尴尬的笑了笑。
阿史那阙笑道“郡主请恕罪,入座吧”
文如琢对阿史那阙行礼,然后朝阿史那落英浅浅一笑,这才随阿史那隼落座
阿史那阙见人已齐,起身举杯道“裕昌郡主是我所请的贵客,在场若有谁与她过不去,就是阿史那阙过不去,所以请诸位明白”说罢一饮而尽
阿史那阙虽为叶护,实则在漠南漠北都有相当的势力,大可汗也多有倚仗,只是他本人从不多事。差不多的事,就放手让长子去做。但他一旦开口,是个人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更何况这位还是阿史那隼的妻子,十四岁就在战场杀伐,硬打出来的鹰师特勤。她本人还是汉地的郡主,大可汗的座上宾
众人连忙道“明白,明白”
阿依朵这才起身,与阿史那阙,共同举杯,笑道“谢诸位参加小女的生辰宴,诸位尽饮”
一时间宾主尽欢,阿史那落英挤在文如琢身边,与她说笑,说到开心的地方就拱到文如琢怀里笑。阿史那隼被她嫌弃的要命,她探出脑袋,朝阿史那隼道“阿隼哥哥,你就不能坐到别的地方去吗,挤到我和姐姐了”
阿史那隼被她说笑了,无奈道“你抢了我的新妇,还嫌弃我是何道理”
阿史那落英做了个鬼脸,朝他吐舌道“就抢,就抢”说罢搂紧了文如琢,附耳低语道“姐姐,一会就是牧林依鲁尔地仁大赛了”
文如琢听不懂,问道“那是什么”
“就是赛马竞技,阿爸说他还准备了叼羊赛”阿史那落英怕文如琢不懂,继续解释道“一只羊被扔在地上,谁叼到手不被别人抢去,而且又把这只羊能扔到某一家的毡厉,谁就是胜利者。”
文如琢从未看过这样的比赛,于是笑道“那我可要好好看看”
大家转战了场地,阿史那落英带着文如琢坐在上首高台,文如琢下意识的去找,阿史那隼的身影,阿史那落英笑道“姐姐不用管阿隼哥哥,他要参加比赛,不在这坐”
下一刻,文如琢就在赛场上看到了阿史那隼的身影。他纵马驰骋,单手就捞起羊来,又越过几人,将羊扔在了毡厉里。然后朝文如琢挥手示意。文如琢也高兴的朝他挥手。
阿史那落英看着赛场上的阿史那隼,不禁感慨道“今年阿隼哥哥又是第一了”
文如琢兴奋的拍着手,问道“他每年都是第一吗”
“也不是,他和大哥有好几年都没参加了”阿史那落英指着赛场上的阿史那旭日,道“他和我大哥每次都是今年你第一,明年我第一。不知耽误了多少漠北儿郎”
“嗯?”文如琢不解的看向阿史那落英。听她解释道“叼羊赛最是吸引女娘了,那每年的第一第二,都会在赛后被女娘用哈布特格砸。要是看中了就收下,男子会回赠随身的佩刀。差不多就是汉地互换定情信物的意思”
“这样啊”文如琢思忖道“意思是除他们以外的人就很难,被女娘看中砸礼物了”
“就是这个意思”阿史那落英拍掌笑道“所以后头几年他们俩都不参加了,在后面大哥娶了嫂嫂就更不参加了。不过今年主办方是我阿爸,大哥和阿隼哥哥代表出赛,赢第一也是正常”
果然阿史那隼夺得桂冠,之后又与阿史那旭日联手再夺第一。阿史那落英和文如琢都高兴坏了,她们俩手拉着手和阿依朵说过一声,就去寻阿史那隼和阿史那旭日了。两人蹦蹦跳跳的走到半路,就看看有一位女娘拦住了阿史那隼。阿史那落英气鼓鼓的说道“阿古艾丽,好不要脸。阿隼哥哥都娶亲了,还凑上去”
“阿古艾丽是谁”文如琢询问道
“熊师特勤的外孙女,之前就喜欢阿隼哥哥,明明都和她说过好多遍了,她还是贴上去,真是的……”
阿史那落英气愤的在那里絮絮叨叨,可文如琢却神思恍惚。她也有过这样不顾一切追逐一人的时候,她吃过无数的苦头,方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身披甲胄驰马而来的英雄少年,终究只是年少时的一场清梦,梦醒便烟消云散了,可伤痕累累是真,直到她遇到另一个男子,才治愈了一切
“姐姐,姐姐”阿史那落英在她眼前摆摆手,她着急的道“姐姐,我们快去给阿古艾丽一点颜色瞧瞧”
她着急忙慌的拉着文如琢往阿史那隼那跑,文如琢却一点也不急,还直喊她慢一些
“阿隼,给你”阿古艾丽送了水囊来,她娇羞怯怯,与她平日里爽朗大方的性格并不一样。
周围有想起哄的,可阿史那旭日一个眼神,就主动散开了。阿史那隼瞟了一眼水囊,又瞟了一眼阿古艾丽,正色道“不必”
说完就牵着马想要绕过阿古艾丽,被她张开双臂,挡住去路,她眉头紧蹙,眼神中满满的委屈,“阿隼,你怎么一个好脸色都不给我,我就那么不招你待见吗”
阿史那隼目光冷然,一言一语掷地有声,“我已有妻,不必要接触,自然要避免”
他言语在理,话音冷硬,阿古艾丽缓缓放下手臂,眼圈微红。
“阿隼,我只是…… ”
“阿古艾丽,你在这干嘛”阿史那落英带着文如琢赶来,她气势汹汹质问。然后拉了把文如琢,等着她也问责。可文如琢捂着肚子喘气,没缓过劲来。阿史那隼见状,上前让她倚在自己身上,为她拍背顺气。他拧着眉,口气重了几分“落英,如琢不是你。怎么能带着她这么跑呢”
阿史那落英想回嘴,但看文如琢的样子,也知道自己错了。只能扁着嘴,垂头听训
“阿隼”文如琢缓过劲,拉了拉阿史那隼的衣袖,轻声道“我没事了”
阿史那隼这才缓了神色,他叹了口气,“下一次不可以这样了”
阿史那落英这才扬起笑脸,重重的点头,拉着阿史那旭日他们去玩了。至于阿古艾丽见无人理会她,早就离开了
阿史那隼拉着文如琢的手,笑道“我带你去玩”
文如琢有些担心,于是询问道“那比赛呢”
阿史那隼朝一方向扬了扬头,胸有成竹的道“自然是要交给他们年轻人”
文如琢看去是阿史那青山他们,也笑着朝他们挥手。歪头笑道“你才多大,就老了”
“老”阿史那隼眸光一暗,揽着文如琢的腰,贴近了他,在她耳畔低语道“我老不老,琢琢不知道吗”
文如琢被他的话说的脸上通红,伸手就开始拉扯箍住她腰的铁臂,可惜徒做无用功,反而是越来越紧,越靠越近。阿史那隼卷着她耳边垂落的发丝,声音中满是欲望“我怜惜琢琢旅途劳顿,让琢琢夜夜好眠,琢琢倒是得寸进尺了”
文如琢眼见挣脱不开,咬着唇,“没有,我自然是谢谢阿隼的。你放开好不好,有人”
阿史那隼知道不能再逗下去了,于是顺从的松了手。拉着文如琢来看他的马,这是一匹黑色骏马,矫健的躯体,长鬃油亮,极好看
“它叫乌坦,是好运气的意思”阿史那隼拉着文如琢的手,笑道“摸摸看”
文如琢看着眼前的高头大马,有点胆怯,她试探的要摸摸它的头,马儿却晃了晃脑袋,喷了粗气,吓得她又把手缩了回去。阿史那隼笑着将她半搂在怀里,带着她的手摸上马头,文如琢越摸越起劲,搂着马儿惊奇的朝阿史那隼道“它好乖啊”
“想骑吗”阿史那隼微微带笑,神情温柔而宠溺。
文如琢点点头,阿史那便先把她扶上马,然后上马,带她疾驰而出。不远处看台上,阿史那阙看见这一幕,和阿依朵感叹道“还是少年好啊,咱们俩多久没出去骑马了”
阿依朵想了想,“七八年,不,少说也有十几年了”她指着台下纵马的次子和三子道“一个接着一个,我都好久没有和阿阙去朝拜雪山,看日出了”
“那咱们就去”阿史那阙一手拉住阿依朵的手,一边看着赛场道
“你说真的?”阿依朵两眼放光的问道
“阿依朵”阿史那阙转头朝阿依朵的手背上落下一吻,满目柔情道“对你,我从不欺骗”
阿依朵脸上微红,尽是娇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