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沈家不做人到这个地步，邹家便也有些不乐意作亲了，但还是那个问题：找不见什么好人家。于是这事便是彻底悬而未决。邹珞平并不是什么彻底不要脸面的人，本来就是对去沈家做妾颇有些抵触，如今沈家再弄这么一出，她也堵着这口气，索性不去了。邹家哥嫂本也觉得丢脸，又看妹妹哭闹着不愿去沈家，便也索性不再提这事。

不过沈家目前也是有件烦心事，是关于沈从兴的妹妹沈玉珍的。

沈玉珍是皇后的幼妹，在沈家是颇受疼爱的，是以沈皇后也舍不得她去联姻，于是她跟赵宗全软磨硬泡一通，终于是敲定了不拿沈玉珍做联姻工具这件事。不过要说沈玉珍的眼光倒还可以，她取中的夫婿不是旁人，正是之前引得两位名门贵女大打出手的齐衡。

沈从英召了平宁郡主进宫一趟，想着凑成此事，然经过了嘉成县主旧事，经过了申辰之变之后，平宁郡主的心气早就歇了下去，她现在是再不敢跟皇室扯上一点关系了，更何况之前为着盛明兰，她与齐衡之间多少也有了些嫌隙，她便更是不愿再贸贸然替儿子定下终身大事。

于是她给沈从英回复道，“按说皇后娘娘抬爱，是我们全家上下的荣幸，本不应辞，然……先前那起子事皇后娘娘也是知道的，不用臣妇多讲，算命的先生也说我这儿子命硬，还是需找个八字够硬的媳妇才好……”

沈从英本来就对妹妹的选择不甚满意，齐衡貌美是真，可美貌总不能当饭吃，他便是再好看，看久了也就那个样子，但命硬是真的，没娶妻先克死俩，据说盛家姐妹几个也都对他有些好感，现在呢，墨兰音讯全无如兰低嫁得几乎淡出京城社交圈明兰日子鸡飞狗跳，可见这人的命格是真不怎么样。

于是沈从英也顺水推船，打算劝妹妹换个人喜欢，“既然如此，也就罢了，本宫就在这儿提前祝郡主早点得一个命硬的儿媳妇，最好是克死了夫君的……”

看着平宁郡主略变了变的脸色，沈从英有些得意。

事实上在平宁郡主看来她之前与沈从英素不相识，今日沈从英这么说话给她难看要么是沈从英这个皇后太暴发户，要么是故意在旧勋贵面前摆摆谱给曹太后看。然而在沈从英看来，却是一种另类的报一箭之仇的方式：原来那沈从英初嫁赵宗全时候，夫妻俩也曾来京城赴宴，沈从英不过禹州里一户不显门楣人家的女儿，在京城一众贵妇跟前儿自然是相形见绌。

她永远都记得，她那天穿了件爵头色长裙，当时几个好事的贵妇看见她时候，便象征性的拿折扇挡着脸嗤笑，然后眼神落在另一个方向上。沈从英出于好奇跟着她们看了过去，她看见的，是一位跟自己穿一样颜色襦裙的绝色美人。后来她才知道，那位美人，便是襄阳侯的掌上明珠，皇后的养女，平宁郡主顾敏棠。

来京城路上，沈从英又莫名想到了当年这个难堪的场面，如今看着当年神妃仙子一样的郡主吃了她一顿排头却不敢出一言以对，沈从英莫名心情大好。

不过议亲虽然被沈从英暂时叫停了，可京城里本就不是能瞒住什么的地方，墨兰听说这事时候，还不由得感叹，“我那六妹妹自诩妖妃面容，可我看，若齐小公爷是个女子，怕已经要背一个红颜祸水的名声了。”

听到“红颜祸水”四个字，坐在她对面的水握瑜愣了下，“墨兰姑娘也信红颜祸水之说么？”

墨兰摇摇头，“莫说是这种‘祸水’，便是货真价实的妖妃们，如妺喜，如妲己，如杨贵妃，哪一个不是被掌权者夺了去的？”

“墨兰姑娘这般心性，可愧煞世间男子了。”水握瑜微微笑着，接了一句。

墨兰对自己哥哥在金陵交得这位朋友感官还不错，水握瑜的才貌都是一等一的好，以至于墨兰在想，如果不是她祖辈倒霉赶上了武皇帝发癫，没准儿长枫根本见不着她。

水握瑜的姑祖母，就是武皇帝的皇贵妃。那个让武皇帝冷待静安皇后又被武皇帝杀掉并且抄家的宠妃。

现在墨兰都有点好奇如果盛纮现在找过来会不会直接被气死，长枫这儿收容的可不止是自己这个离经叛道的盛家女儿，还有一个两年前大赦天下才脱了奴籍的罪臣之后，嗯，没准儿水握瑜的存在还能气到盛老太太。

想到这儿，墨兰含笑抿了口茶，“姐姐什么时候教我煮茶，我先前也跟家里请的嬷嬷学过，可……到底是天资愚钝，最后也没学会。”

水握瑜也不推辞，“你到底是太自谦了，琴棋书画诗酒花都难不住你，煮茶有什么的？想来就是那位嬷嬷与你不对盘的缘故，如今墨兰真心要学，估计过不了多久，我都要巴巴等着喝你煮的茶了。”

此时庄园里茶香漫漫，莫名有种岁月安稳之感，只是不管是墨兰还是水握瑜，都很清楚她们不过是暂时避难在这儿的，风波从没有远离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