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长枫这回在盛家，直接成了最底层，不知道受了多少气，柳荷露总是说教他，话里话外都是对林噙霜对墨兰甚至是对他的鄙视，这让长枫很是不满，慢慢的彻底和柳荷露生分了。长枫也拿自己的体己接济过墨兰，但墨兰没有收，长枫知道妹妹性子要强，绝不会再要他的钱了，但也跟他再回不去了，于是狠狠哭了好一阵，现在墨兰是靠写话本卖给书店或是酒楼的说书先生过活，日子说不上捉襟见肘，但也不好，长枫能做的，也只是在同窗好友面前多帮墨兰喊上两句，让她多赚点钱，把日子过好一点。

  不过有道是天无绝人之路，这天墨兰一个旧日里的好友上门来，也算是帮墨兰打开了个新世界大门。

  这位好友名唤云想容，是殿前司指挥使的千金，后来考进了宫里做女官，她也有本事，短短几年时间就平步青云，得到了当时的皇后的青眼，如今皇后被尊为了太后，云想容也不愿意被放出来嫁人，依然还是宫里十分得脸的女官。她这次是休假出来，也听说了梁家的事，因着和墨兰旧日里交情不错，所以来看看她。

  到了墨兰的宅子里，云想容看墨兰虽然人有些憔悴，颜净衣素的，不过精神状态还是很不错的，从她身上没有那种如槁木死灰一般的无趣，只有一股子蓬勃向上的韧性，她也放心不少，毕竟人只要心不死，一切都还是有机会的。

  “这个时候，难得想容姐姐还肯来看看我。”墨兰给云想容倒了杯茶，茶水和在宫里的自然不能比，只有苦涩，全无草木清香，但云想容还是含笑饮下，“看墨儿你还撑得住，我也就安心了，”说着她又问，“我听说你嫁出去时候也是一百二十八抬的嫁妆，怎么如今成了这样子？莫不是梁家人不讲究，吞了嫁妆？又或是盛家人绝情，还给收回去了？”

  墨兰苦笑着摇摇头，“没有，一百二十八抬有什么用，有的东西还不如箱子值钱。”

  有的话不用点太明白，云想容也能懂，她倏然想起，之前在闺中时候，墨兰总是没有安全感，一心想高嫁，当时的云想容不懂，如今她却明白了，盛家只是在乎脸面，并不会管女儿过得怎么样。

  云想容看着墨兰桌案上墨迹还未干的话本，叹道，“你还好么？”

  墨兰笑了笑，“很好，挣得钱虽然不多，可也足够养活我们母女了。”

  云想容趁着她倒水，抹了把眼泪，“墨儿，我这儿有个出路，不知你愿不愿意试试，成与不成我不敢保证，但若是成了，你也不必这样苦哈哈的天天写话本子作书画赚钱了。”

  现在对于钱，墨兰还是很敏感的，当时就来了兴致，“哦？姐姐有什么想法？”

  云想容缓缓说道，“前几天魏王妃进宫来，提了一嘴想给郡主找个先生，魏王府向来是宽容和睦的主家，魏王和王妃性格很好，也不会为难人，我想着以你的才学，不管事琴棋书画，还是诸子百家，应当都是信手拈来，教一个小孩子，该是可以胜任的，我与魏王府也有些交情，你若是有心一试，我可以给你牵线搭桥。”

  墨兰也乐得试试，反正面试也不算费工夫，成了她的收入就直接大幅度增加，不成也不过是恢复到现在这样子。于是墨兰同意了下来。

  这次是去见大人物，墨兰自然不能再素面朝天，当然，梁晗新丧，她也不宜大红大紫，但也是略施粉黛，遮掩住了连日以来的憔悴，就这样，墨兰由云想容带着，登了魏王府的门。

  进门时候正好看见齐衡和另一个穿着玄色圆领袍，面容白净，身姿挺拔的青年。二人是来找魏王的，不过看到云想容她们，也停下来见礼，那个青年人并不认识墨兰，不过看齐衡叫盛娘子，也跟着行了礼。墨兰心里不禁感叹果然是选择不同，命运也不同，当年云想容考进宫里去，明兰还在家里说她没得耽误了青春，以后年岁大了不好嫁人。可如今云想容是太后身边的女侍中，官比二品，就算是齐衡他们这样入朝为官的男子，见了她都要行礼。

  齐衡二人很有风度的垂着眼睛，等墨兰和云想容走远了了才接着走。那个青年人还问了他一句，“齐兄认识那位盛娘子？”

  齐衡点头，“之前是同窗。”

  说到这里他面上虽没什么波动，但还是往墨兰那边看了一眼，然后若无其事的招呼同伴一起进去。他和墨兰好歹同窗了这几年，也是有一点了解她的，他明白，现在的墨兰，并不需要他无用的同情，自己没什么立场去帮她，但不去落井下石，再见面时候如以往一样依礼待她，就是对她最好的尊重。之前年少，总有些愚蠢的清高，觉得墨兰尽力往上爬的样子并不好看，只是如今经历了这么多，他也从不谙世事的少年变成了试图搅动风云的政客，他也明白了，人往高处走，不管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不管什么身份的人，都不应该因为他在努力让自己过得更好而被人看不上。所以这个时候，比起之前谜一样觉得很好的明兰，他倒是认为身处逆境还能如此坚韧，努力要过得好一些的墨兰，更值得欣赏。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墨兰进去，见到了魏王妃秦瑶。秦瑶是东昌侯的女儿，准确的说是外甥女，是当年大秦氏死后，东昌侯去宁远侯府又吵又闹，硬生生接回来的，给她改姓了秦，算作是舅舅的女儿。东昌侯这样，一方面确实是怕白氏会害了外甥女，一方面也是想用秦瑶绑住顾偃开，东昌侯府当时已经走了下坡路，还是需要有人来拉一把的。只不过世事难料，后来东昌侯府实在是没钱了，为了省嫁妆把小秦氏嫁了过去，秦瑶的作用也就相对削弱，但到底是亲外甥女，东昌侯还是把她视如己出好好养大了。

  秦瑶面容肖母，美若秋荷，静态极妍，螓首蛾眉，靡颜腻理，瓌姿艳逸，仪静体闲，当真是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玉色仙姿，纵月里嫦娥不能望其项背。比远山芙蓉，觉芙蓉寡淡；比章台杨柳，觉杨柳柔顺。

  好在墨兰只是怔愣一瞬，就随着云想容一同行礼，“见过王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