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琳想不通马大怎么改口了就主动去问哥哥,他们只告诉她是顾煜带帮他们进自家庄子见到了马大,那马大本就是收了顾烨的钱做假证,哥哥们找到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再以金钱赠之,那马大良心并未泯灭,他本就因要做假证而心中有愧,若不是手上实在缺银子他也不敢贸然答应了顾烨,当下说实话就有银子拿他何乐而不为呢!
自顾烨蹲大牢之后,那位被侯府撵出去的老嬷嬷时常在侯府门口叫骂,说什么顾老夫人狼子野心妄想贪她奶儿子的爵位,还骂邵夫人恩将仇报不记得弟媳待她的好,得知苗雪娘正式做了顾烨的二房之后,老嬷嬷又骂顾家逼着儿子宠妾灭妻,这老嬷嬷在忠文侯府大门外骂了两三日就销声匿迹了,外人都不知道她上哪去了,有人说她骂不动了就没来,也有人说她骂了几日侯府没有派人打她,她自己心中有愧就没好意思骂下去,没人说顾侯家把那老嬷嬷抓了,毕竟顾老夫人时常施粥做斋,老百姓都信她是个活菩萨,即是菩萨哪里会做出抓人的事?何况那顾烨名声本就不好,他的奶母也好不到哪去!
宝琳倒是好奇这老嬷嬷去哪里了,只是近几日忙着上学也没空和顾婕姐妹通信。
苗雪娘虽说和顾烨有正式婚书,但是并未大婚,顾老侯爷与外人说了等一年后顾烨回家就让他和苗雪娘正式成亲,哪怕他再不愿意也得逼着他愿意。
次年,顾烨从大牢里出来没几日就得和苗雪娘成亲,沈家受邀赴宴,太子太保杨大人一家也来了,受邀的还有晋王、齐王、霁王、镇南王、平北王、平顺王等几位王爷,另有桐阳大长公主、福阳大长公主、建平大长公主、荣玉大长公主、东安大长公主、寿康镇国长公主、襄阳护国长公主、广阳长公主、晋阳长公主、靖安长公主、孝贤长公主,还有威远侯、信昌伯等几位有爵之家。
新郎新娘拜堂之时,宝琳站在旁边看到新郎官面色阴沉,目中有恨,似乎很不满这场亲事,可这是圣人赐婚,他再不情愿也只能乖乖将外室正式娶做二房,坐在宝琳对面的沈宝兰看着自己的丈夫和苗雪娘拜堂成亲,眼中恨不得喷出火来烧死新娘子。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今日明明是顾烨的大喜之日,他的脸上却不见一丝喜色,今日父母成婚,顾士安做为顾烨和苗雪娘的儿子必定告假归家探望父母。
宾客退至院外用膳,宝琳六姐妹同佳乐、佳沁还有顾婕等人同坐一席。
红栩带着她姐姐红榆还有三岁的弟弟封同冀来与宝琳几人同坐,几人有说有笑,相谈甚欢。有王母之貌的顾娴从宫中带来贺礼,与她同行的还有一位富贵美人,此人目若神光,眉间一点胭脂泪,红唇蝴蝶展翅飞,玉面似菩萨,乌云挽飞仙,头上簪一支鎏金九尾衔珠凤,两边各戴金蝶步摇,项上一圈玉珠串,一条璎珞金项圈,橘色百花金边底纹圆领衫外罩着牡丹底纹月牙半臂,腰间别一对鲤鱼出水玉佩,百蝶游园底纹降红罗裙飘飘欲仙,这位美人虽不及顾娴,却也是别有风味,两位美人轻移莲步献上贺礼。
宝琳看着这对美人一刻也不敢移目,生怕自己不注意就让美人跑掉了,宝琳是个实打实的颜狗,但凡有美人出现,她的眼睛恨不得黏到美人身上,魂魄巴不得跟着美人走。
宝琳问顾娴身边的美人叫什么名字,顾婉笑道:“她是我家二叔的长女顾蓉,如今蓉姐姐同我长姐在宫中做女官,今日是她父母大婚,贤妃娘娘特许蓉姐姐和长姐一道归家献贺礼”。
宝琳只顾着看美人,别的姐妹们划拳喝酒,宾客们相互敬酒说笑,喜气洋洋,忽然一道粗鄙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嬷嬷怕什么?咱们和二夫人是一家人,即是一家人那俺为何不能与二夫人同坐?”
众人望向说话的人,西南角的席上坐着七八个人,看起来是一家子,一位两鬓斑白的老嬷嬷坐在中间,她的一张老脸憋得通红,顾婉说:“这是我二叔的奶母常嬷嬷,方才说话的是她孙媳妇权氏”,宝琳看到常嬷嬷左手边坐着中年妇人,顾婕说那是常嬷嬷的儿媳卢氏,右边的女子膀大腰圆,虎背熊腰,面如恶煞,她吊着眼瞪常嬷嬷,顾婕说她就是权氏。
这权氏容貌平常,脾气刚硬,袖子被挽到胳膊上露出刚劲有力的膀子,她大声质问祖婆婆:“嬷嬷您倒是说话呀!平时您不是最爱说自己是良籍不是顾家奴,怎么方才俺说要去给顾二夫人敬酒时您却骂俺不知尊卑有别?”
常嬷嬷顶着众人的目光低声骂道:“你这个憨婆娘还不赶紧闭嘴,做什么还要丢人现眼?”
权氏一听这话,顿时斟满一碗酒,一口下肚,起身大声责问常氏:“嬷嬷做了什么事还怕丢人现眼?怎么还叫孙媳妇闭嘴”?
邵夫人从宾客中抽身过来询问发生何事,常嬷嬷见邵夫人来了非但不起身问候反倒还坐得板正,卢氏带儿子女儿、儿媳女婿起身向邵夫人问安,常嬷嬷坐在席上岿然不动,权氏笑道:“哟!嬷嬷,您方才不是说咱们和顾家尊卑有别么?怎么现在侯夫人来了您反倒像是屁股黏凳子上起不来了呢?”常嬷嬷气得拍案大骂:“臊你娘的东西,这是什么地方?能让你这样大闹”?权氏嚷道:“嬷嬷臊谁娘呢?俺娘没这么臊,倒是不知道嬷嬷的娘臊不臊?俺娘再混也知道敬侯夫人,嬷嬷却不敬侯夫人是哪家的规矩?”
常嬷嬷和孙媳妇对骂:“你娘的怎么就养出你这个夜叉鬼?”权氏吵道:“是,俺就是夜叉鬼,嬷嬷拿俺怎样?”常嬷嬷险些气昏,邵夫人叫丫鬟给她顺气,常嬷嬷不领情还把丫鬟推开,邵夫人并未介意常嬷嬷的无礼,她问权氏:“方才是怎么了?”
权氏正要回话,沈宝兰却跑来指责权氏无理取闹,常嬷嬷见沈宝兰来了才起身问候,权氏阴阳怪气道:“哟!您这会子又不是良籍了”。
沈宝兰睥睨权氏,笑道:“这位娘子对祖婆婆说话夹枪带棒的不知是谁家的礼数?”
权氏讥刺道:“奴家出身微贱,家中并未教奴家什么礼数,奴家只是觉得嬷嬷的礼数有些奇怪,方才顾女官献礼之时嬷嬷就在背地里说我家夫君以前差点就娶了蓉女官,奴家心想既然咱们和顾二夫人曾有这样的交情那就是一家人,即是一家人,奴家自个在这儿喝酒却不去敬顾二夫人就是失礼,不曾想奴家才端酒杯起身说要去敬顾二夫人,嬷嬷就骂奴家不知尊卑有别,奴家气不过就同嬷嬷理论起来,不想却惊动了夫人,实在是奴家失礼了,还望夫人见谅”。
权氏像倒豆子一样把她和嬷嬷的事全部抖出来丝毫不顾及脸面,宾客们开始窃窃私语:“原来顾二夫人曾想把顾尚仪许配给自家奶母的孙子?”“天哪!这什么歹毒心肠的嫡母,竟然要把庶女嫁给自家仆人”。
沈宝兰听着宾客们的议论,脸面烧得通红,她想反驳宾客的话却又不敢太失礼,解了禁足的张夫人站出来替好友说话:“宝兰家的常嬷嬷不是奴籍,她是良人,宝兰是看着她家人口简单才想把顾大姑娘嫁过去的,常嬷嬷虽然看着凶了点,实则宅心仁厚,顾大姑娘嫁过去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平日里常嬷嬷还能照顾大姑娘,宝兰想到这些才说要把大姑娘嫁给常嬷嬷的孙子”。
沈宝兰向张夫人投去感激的目光,张夫人含笑回应,去年冬月张夫人生下一女,万家不让大办满月宴就只请了张家和另外五位关系要好的人家喝酒祝贺,结果这五家只来了一家,那就是顾家,而且还只有刚解足的沈宝兰带着儿子来了,张夫人对沈宝兰更加看重了。
一直未曾说话的顾蓉此时开口道:“张夫人此言差矣!虽说常嬷嬷不是奴籍,但我顾家也不是好高攀的,我顾蓉是侯府的大姑娘又不是街上卖菜的,我岂能嫁父亲的奶母家的孙子,这传出去不让人笑话死,何况方才常嬷嬷说她和我嫡母尊卑有别,试问这世上哪有和亲家母玩尊卑有别却妄想沾染大小姐的人家?怎么对着我嫡母就是尊卑有别?对我顾蓉就是一家人了吗?”
张夫人哑口无言,沈宝兰对顾蓉笑道:“大姑娘怎么能说长辈?常嬷嬷再怎么样也是你的长辈,岂有你这样说她的?”
邵夫人冷笑:“哟!弟妹平日里就不曾敬过长辈又怎么教导姑娘敬长辈?弟妹既这么说,那常嬷嬷也是你的长辈了,方才常嬷嬷给你行礼时你并未回礼啊?怎么?弟妹就是这样敬长辈的?”
沈宝兰的两只胖爪子不停地缴帕子,看样子她气得不轻,在她眼里常嬷嬷尊敬她是应该的,毕竟常嬷嬷只是丈夫的奶母,可是庶长女却必须尊敬常嬷嬷,因为常嬷嬷是长辈,她和庶长女怎么能相提并论?
宝琳几人一边吃菜,一边观赏大戏,此时此刻沈宝兰特别希望丈夫能快点过来给自己撑腰,然而她不知道的是顾烨进了洞房之后就被老侯爷锁起来了,老侯爷还派人守在洞房外面,今日顾烨别想出来捣乱。
沈宝兰左等右等都等不到丈夫的到来,她对自己的处境越来越不安,邵夫人邀常卢氏、权氏和她的姑姐常燕与沈宝兰同坐,这事就轻轻揭过,权氏临走前还得意地撇了一眼常嬷嬷,常嬷嬷气得直瞪眼,邵夫人邀请常嬷嬷与沈宝兰同坐,常嬷嬷却推辞了。
邵夫人也不再搭理她,转身又去同宾客闲聊,沈宝兰也回席,佳乐低声问顾婉:“婉姐姐,这位娘子好生厉害,他们家怎么娶的?”
顾婉小声笑道:“是我们夫人帮忙找的,去年二叔进大牢之后这老货就天天在我家门口骂人,我家不好让人打她就想个法子把她支走了,我们夫人听说她的二孙子常年还未娶妻,就着人打听谁家有未嫁的悍妇,寻到了就说给常年”,“她能同意这门亲事?”佳沁问道。
顾娇答曰:“老货肯定不同意要这样的儿媳妇啊!是我娘打听到郊外石头村有一户姓权的人家正在给女儿找夫婿,可巧他家女儿就是因为太彪悍了一直到二十岁还未出嫁的,权家有五个儿子和两个女儿,长女已经嫁了,前三个儿子也成了家,唯有次女、四子和幼子还未结亲,权嫂子是次女,权家想找个秀才做女婿,正好常年就是个秀才,我娘偷偷使人与他们家说了常家,又让权家女儿暗中相看常年,权家女儿对常年的相貌很是满意,她回家就与父母议定此事”。
宝欢问:“那常家的意见呢?”
顾婉道:“常家之意不做考虑,这权家不是什么正经人家,权家父母说了只要女儿愿意嫁,他们就把人绑回家成亲”。
“他们真绑了?”宝蔓问,顾娇道:“绑了”。
顾婷道:“绑得很结实,常年想逃都逃不掉,等生米煮成熟饭他们家也只能认下媳妇了”。
宝琳震惊!权氏娘家也太彪悍了,直接问都不问就把男人抢回家成亲,宝琳问权家为什么不叫媒婆去说亲,顾婷笑道:“权家名声不好,权氏的姐姐也是彪悍女子,当年她姐夫不过骂了老婆一句话就被老婆开了瓢,事后还被大小舅子们打到在床上躺了半个月,她家的名声就这样传开了,常家是知道她娘家厉害的,当然不可能同意这门亲事,所以权氏就让哥哥和小弟把常年绑到家里成亲,事成之后就说常年强了她,以此逼着常家和她去合婚书,那时常嬷嬷想找二婶帮忙,可惜二婶还在禁足根本见不到人,无奈之下常家就认了媳妇”。
顾婉嗤笑:“说起来,自权嫂子进常家门后我们家是安静了,他们家就热闹了,我听蓉姐姐说,权嫂子过门的第一天常年没进她的屋子而是去书房睡了,权嫂子二话不说就卷铺盖去书房找常年,常年遭了一晚上的罪,第二晚就把书房门窗锁好,谁知道权氏直接把门窗打碎,卢婶子担心儿子受罪还和权氏吵嘴,可卢婶子那点嘴皮子哪吵得过权嫂子”?
顾婷接着说:“我听常燕姐姐说权嫂子还让卢婶子安心,她说不会伤到夫君,常燕姐姐也劝婶子别管小两口的事,卢婶子也就不大管了,反倒是老货天天咒骂孙媳妇是母夜叉,骂孙媳妇生儿子没屁眼,权嫂子可不是好惹的,她肯定和老货吵闹起来,卢婶子本来就讨厌婆婆,自家儿媳妇能收拾婆婆,她肯定喜欢这个儿媳,权嫂子还说帮家里的小叔子攒点钱娶媳妇,卢婶子就更喜欢儿媳妇了,卢婶子有三个儿子和两个女儿,长子长女都夭折了,常年是次子,但是他自幼是老货养的,所以跟亲娘并不是很亲,常年还为了常老货多次顶撞亲娘,卢婶子早就恨透了老货,当下有人能收拾老货她岂有不欢喜的?只是常年跟亲娘又疏远了,常老货见斗不过孙媳妇就给钱让孙子每晚去庄子上睡,权嫂子要跟过去她就拦着,没几日权嫂子就回娘家叫来一群人堵着常老货”。
顾婉笑道:“常燕姐姐说那天权嫂子的父母兄弟和姐姐还有一大群亲戚都来了,什么亲奶奶、姑婆、舅公舅婆、堂姐妹表姐妹还有堂兄弟表兄弟都堵在常家,权嫂子把卢婶子和小叔子都送到常燕姐姐家躲避,她还让常燕姐姐去把常年叫回来,权嫂子的亲奶奶虽然已经年过七十,可老人家依旧强健,权奶奶把常老货从屋里揪出来扇巴掌,一边扇还一边数落她欺负自个的孙女,权奶奶说晚辈不好动手打长辈她就来动手,权嫂子的姑婆舅婆也一起冲来打老货,要不是常年回来快些这老货都要被打残了,常年还闹着要休了权嫂子,权嫂子一听丈夫要休了她当即就抓着常年扇了两个耳刮子,口里还威胁说常年要是敢休她,她就把常家妄想攀龙附凤的事全部抖出去,还指控常年强暴她,常年最在乎名声自是不敢把事情闹大,虽说当初是权嫂子强的他,可常年不敢丢这个人,常老货为了孙子的脸面只得认栽,最后常年答应每晚回房和媳妇睡才平息了此事”。
宝琳等人早就笑得肚子疼了,这常家的戏还真是精彩,什么女强男,揍祖婆婆的戏份都有了,原来常嬷嬷只是嘴皮子厉害,实际上遇到拳脚厉害的泼妇那是一点法子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