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晚饭后,玉莲四人端来牛乳供沈家姊妹服用,秀香又去取些牛乳来分与韩家和韩氏姐妹的孩子。
韩家姊妹亲戚看着玉琴把牛乳一勺一勺地喂沈祎康喝下,沈家姐妹更是咕噜几口下肚,几个孩子很是羡慕,沈家姐妹原打算把自己的牛乳分给韩家姐妹的,只是秀香早给韩家姐妹准备了牛乳。
秀香把牛乳端给韩家以及韩氏姐妹的孩子,玉莲等人取了几碗牛乳递与韩家长辈,剩下的牛乳只留沈祎康的份,多下来的全部分给诗源村的村民。
村民中很少有见过牛乳的,家里养有牛的或许见过,但是没有一个村民喝过牛乳,只是单纯知道这是好东西罢了,村民们对分到的牛乳舍不得喝,大多数长辈都想留给孩子们。
沈宝琳心中唏嘘,在现代牛乳并不是什么罕见物,大部分老百姓还是喝得起的,可怜古代老百姓生活艰难,他们中有些人家甚至吃不饱饭,更不要说能喝上牛乳了,也是沈宝琳自己命好,投胎到了富贵人家才有这样的锦衣玉食,若是运气差投到普通人家或者贫穷人家还不知要怎么样呢?不知道这个时代要到什么时候才可以让普通老百姓也能吃上饱饭,喝得起牛乳。
韩元娘舍不得喝牛乳,她觉得这样的好东西应该留给长得面黄肌瘦的孙子喝,范八官端着碗,几口下肚,还把碗添了个遍,还没喝足,他还想再要一碗又不敢和沈祎瑜开口,瞥见他母亲手里的牛乳没动,劈手夺下他母亲的碗,嘴里说道:“娘,你不喝就给儿子喝吧!”
韩元娘来不及反应碗就被小儿子夺走了,急忙道:“我是留给你侄儿喝的,你怎能抢了去?”
韩元娘的婆婆范老娘斥骂儿媳:“八儿要喝你给他就是了,做什么唠唠叨叨的,女人家少说话多做事才是正理。”
韩元娘被丈夫打骂已是常有的事儿,因此她很怕丈夫,而她婆婆时常帮着丈夫打她,有时甚至还和丈夫说她坏话,惹得丈夫对她一通毒打,所以韩元娘不敢和婆婆顶嘴,范八官仗着有奶奶和爹的宠爱就对亲娘很不尊重,时常看到亲娘手里有好东西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抢过来再说。
韩姨娘瞧见范八官不敬生母,忍不住说:“亲家母,大姐怎么说也是八官的亲娘,八官要喝她的牛乳也该先问一下,怎么能上来就抢呢?再说八官已经十二岁了,也该明理懂事了,就算他不懂礼,亲家母也该好好教导才是,怎能纵着他的性子?”
范老娘瞧不起自己儿媳妇的娘家人,如今被儿媳妇的妹子说教了,差点想爆粗口,可转眼瞧见正在用膳的沈祎瑜,她把到嘴边的话咽回肚子去,她一个乡下老妇哪里敢惹怒侯府少爷的生母,她还想靠着在侯府做妾的韩姨娘谋福利呢!
韩大婶为韩姨娘帮腔,道:“四妹说的是,大妹是八官的母亲,八官不该对生母如此无礼,亲家母也该管教管教。”
范老娘不敢当着韩姨娘的面和韩家人吵嘴,只得忍住脾气,范八官根本不管别人说他,只顾吃肉吃菜,范老娘也不停地往宝贝孙子的碗里夹肉,为了给宝贝孙子范八官多吃肉,范老娘还从别人的筷子里抢肉,搞得别人没胃口吃饭。
临桌的沈宝琳瞧见这一幕忍不住吐槽范老娘脸皮厚,在诗源村度过了五天五夜,沈家人就该回家了,临走的前天晚上韩姨娘和韩家人说很久的话,临走时沈祎瑜告诉韩家人说若是想韩姨娘了可以进京去探望,沈府是允许姨娘的娘家人来探望女儿的,沈祎瑜为了让生母韩姨娘高兴,答应了在中秋节时派人来请韩家人进京探望姨娘,甚至还说到时沈府若是没有住处,他可以安排韩家人住客栈或者去沈家庄子上住,韩家人连连道谢,韩姨娘为儿子的体贴懂事深感欣慰。
收拾好细软后,沈家姐妹忙和韩家姑娘们道别,这些日子里韩家姑娘们每日都在照顾她们,陪她们上山找野果子,挖野菜,陪她们下水摸鱼,和她们嬉戏玩闹,两家人好容易建立起感情来,却要很快分离,临走前沈家姐妹送给韩家姑娘一些吃食和衣物,韩家姑娘也赠了些她们绣的绣帕。
同韩家人惜别后,沈氏姐妹踏上了回家的路,李妍从妹妹李姒嘴里得知沈家人走后,长松了口气,心道:“走了也好,最好也别再见面了,我们本就不是一路人。”
李妍颓丧着脸进厨房干活,李姒看着姐姐心情不好,不明其意,只跟上去和李妍说笑,想逗李妍开心,可李妍根本没心情理会她。
先不谈李家人的事,且说沈氏姊妹在回家的路上途径官立县时偶遇大雨,在领头马车内,沈祎瑜担心前方的路不安全,于是他叫停马车,撩开车帘露出俊脸,叫来几个小厮,让小厮们前去探路,果然,小厮回来禀报:“九爷,官立县城内已经积水了,这路怕是不好走!再加上县城前方多有小山,只怕更不安全,要不咱们绕路走罢?”
沈祎瑜为安全考虑,就答应了小厮的提议,马车内沈氏兄弟睡成一团丝毫不知道路线已经改了,而后面马车内的沈氏姐妹也睡得正香,韩姨娘察觉到马车改道了,她一向相信儿子的决定,所以没让人前去问明原因。
沈宝琳在一片吵嚷声中醒来,揉揉惺忪的睡眼,爬到车窗前撩开帘子,外面天气晴朗,人来人往,人声鼎沸,马车外有不少商贩在努力叫卖,有卖包子的小贩,卖菜的姑娘,卖鱼的渔夫,砍猪肉的屠夫,有卖就有买。
沈家的马车缓慢地穿梭在拥挤的人群里,沈宝琳误以为这是进了官立县城内,官立县离京城约摸有一百五十里路,穿过了县城再走一天一夜就能到家了,沈宝琳仔细观察四周发现城内一应事物都与官立城不同,心中疑惑不解,便向同马车行走的玉莲问道:“玉莲姐姐,我们这是在哪儿啊?”
玉莲笑道:“方才九爷说官立正下大雨,恐那边的路不好走就让咱们绕道儿,要改道走就要经过郢平县,现下咱们正是进了郢平县城内”。
其他姐妹不知何时醒来了,听到玉莲说进了郢平县城,沈宝丽凑过来笑问:“郢平县?是郢平县侯家?”
玉莲笑道:“正是呢!九爷说既然咱们路过郢平县,顺道去探望郢平侯夫人,咱们现在正在去郢平侯府的路上,穿过这条闹市就快到了。”
放下帘子,沈宝欢问郢平侯府是谁家,沈宝丽道:“郢平侯府和咱们家乃是同宗,他们府的太老爷是我们太爷爷同父异母的兄长。”
穿过闹市,走过东面的一条小巷就到了郢平县侯府,沈宝琳掀开帘子正看到府门外摆着两座威武霸气的雄狮,大门上悬着赤金蟠龙匾,匾上用楷书写了“郢平侯”三个大字,东北角上还有一座小门供家人出入,大门外有两个小厮负责看护。
马背上的沈祎瑜派小厮上去和门外的护卫交涉,护卫知其来意后赶忙进去通报,半刻钟后,护卫领着好几个小厮出来,笑道:“请九爷带人随奴才们进去”,沈祎瑜等人便随小厮们从角门进去。
进了外院后沈祎瑜领着弟弟们前去拜见郢平侯,侯府的婆子来接女孩去内院拜见侯夫人。
郢平侯夫人听婆子说有客要来便领着女眷去往老夫人的院子等候贵客。自进了侯府内院,婆子牵着姑娘们下马车,早有七八座步辇在此等候,婆子们抱姑娘上辇,玉莲等几个丫鬟随婆子步行,沈宝琳细看这侯府只道与自家不同,一进内院,正中一条青灰石路直指大理石蟠龙石雕,绕过石雕穿过百鸟争鸣月洞门是一条鹅卵石铺的左右夹道,京城沈家也有这么一条小道,只是没有那块大理石浮雕,穿过夹道踏上两面透风的穿山游廊,底下是一条鲤鱼湖,从湖面吹来的风清凉爽快。下了游廊便是青灰石铺的大路,从左转入小道,走了十来步,看见一座三进大院耸立正中央,院门上挂着牌匾,匾上用楷书提名:“松鹤院”,院中有三两只仙鹤翩翩起舞,沈宝琳心知这应是郢平侯老夫人的住处。
这郢平侯府内院设在湖水之后,不似京城沈府把湖水风景设在内院之中。一行人进了院门有丫鬟领着进屋,从正门而入,正前方放着一张四仙桌,左右各摆一张玫瑰椅,正厅东面有一厢房用天蓝撒花底纹轻纱与外隔绝,一位衣着打扮华丽的俏丫鬟站在帘子边,那丫鬟见贵客来了忙上前相迎笑道:“可盼着姑娘们来了,快进屋去吧!老太太在里面呢!”
那丫鬟掀开帘子牵着沈宝欢的手走进去,南面一张罗汉床上坐着一位雍容华贵的老妇人,床的两边立着青花汝窑瓷,底下东西两面摆着数张桌椅,几位衣着华贵的妇人坐在老妇人底下,沈宝琳一看便知这位老夫人就是郢平侯府的老太君,丫鬟们拿来软垫再引姑娘们和韩姨娘叩拜老夫人,老夫人忙起身虚扶,又让沈宝欢六姐妹坐到罗汉床上,老夫人将侯府几位夫人一一指与六姐妹,六姐妹依次行礼,礼毕,又回罗汉床上,老夫人笑道:“姑娘们一路上可好?”
沈宝欢等人不知如何称呼老夫人,韩姨娘上前与她说:“这是云老太君”,宝欢笑道:“回老太君话,欢儿和妹妹们一路上都很好”,老夫人笑道:“你们祖母近几年身体如何?”
宝琳答道:“我们祖母一向身体硬朗,这几年还经常带着我和姐姐一起玩呢!”宝欢、宝潇抢着说:“祖母吃饭可香了,一顿能吃两大碗,还特别能睡,早上起来还要陪我们玩”,云老太君乐搂着宝欢、宝潇道:“如此甚好!看来你们祖母身体很健康,不像老身是一把老骨头喽”。
宝然笑问:“老骨头是什么?”
宝琳真想捂住小十二的嘴,这不是什么好词啊!她怎么敢问?不过想想她是个真小孩也就罢了!云老太君笑说:“老骨头就是不中用了,除了吃和睡别的一概不会”,宝然恍然大悟,一脸孩气的笑说:“那我和姐姐妹妹也是老骨头,我们除了吃和睡什么也不会做”,众人被小孩子的这句话逗乐。
宝琳只想一锤锤死这个姐姐,心里很想大声说:“我不是老骨头”,可是她也不好意思扰乱欢乐的气氛,老太君笑得弯腰险些喘不过气,方才的丫鬟忙上前扶着老太君。几个真小孩不明白长辈们笑什么,宝潇并不觉得自己说的有问题,她一脸迷茫地看着老太君。
一阵哄笑过后,玉莲等人叩拜老太君,老太君让她们跟着一位年轻媳妇去休息,老太君问丫鬟:“翠霞,姐儿们怎么还不来?”
翠霞笑道:“姐儿们今日上学去了,这会子还没下学呢!”
老太君又道:“既如此你去接姑娘们回来,就说家里有客来了让夫子早些放学”,翠霞应道:“是,老太太,我这就去”。郢平侯的几个哥儿拥着祎匀来给老太君请安,老太君搂着祎匀说了几句家常话,翠霞领着郢平侯的小姐们进屋,宝琳细看这十来位姑娘的相貌,竟是个个标致,宝琳本以为她的姐姐们够标致了,不曾想还有更标致的,为首的女孩眉目如画,目若星光,神光异彩,雪肤红晕含羞放,一点红唇如飞碟,此人有嫦娥之貌却无嫦娥之冷,使人近之可亲。第二位姑娘生得明眸皓齿,神采奕奕,她的相貌虽不及姐姐,但她通身灵气使人见之难忘,别的姑娘暂且不到十岁却也是美人胚子,郢平侯夫人戴氏引宝欢六姐妹和姐儿们厮认,姐儿们向宝欢六人行礼,宝欢六姐妹是长辈无需向姐儿们行礼,只需颔首微笑。
一番寒暄之后,侯爷使人来唤几个哥儿去外院用膳,老太君也嘱咐媳妇去传晚饭,老太君的亲孙媳小刘氏笑道:“老太君,今日人多咱们就不在屋里吃饭了,咱去偏厅吧!”老太君说:“也好”,戴氏和弟妹刘氏搀扶老太君去西面的小屋,年轻媳妇们抱着小姑娘跟上,出了卧房直奔对面的小屋,宝琳一进这小屋就暗暗打量,正中央摆在一张牡丹花大围屏,两边立着金木架,架上摆着用琉璃盘装的佛手,小屋的西南角放了两瓶瓷窑,里面插了几株兰花,兰花旁边放置一把长久未用的七弦琴,绕过围屏看见一张大圆桌,底下有几张小凳,老太君坐主位,宝欢六姐妹和两个年长的姐儿陪坐,围屏外又置一桌给别的姐儿们坐,丫鬟媳妇端水上菜竟无一丝声响,戴氏进羹,刘氏捧饭,小刘氏安箸,韩姨娘欲要给戴氏打下手,戴氏却与她说:“这一路上你也辛苦了,暂且别忙,我让小丫鬟带你去后院同几个姐妹吃饭罢”,韩姨娘只得停手转身跟着小丫鬟出去了,几个媳妇服侍老太君和姑娘们入座。
众人用饭时鸦雀无声,饭罢!自有小丫鬟服侍老太君和姑娘们洗漱,众人又回东屋,小刘氏亲自给姑娘们捧果,刘氏服侍老太君喝茶,戴氏起身与老太君说:“老太太,姑娘们这一日奔波必是累了,我先带她们先去见老爷,之后好回去歇息”
老太君笑道:“好!你带去吧!”
戴氏带着女孩们告去,宝琳出了院门就坐上步撵往东去,与宝琳并行的还有个叫沈琉姐的小姑娘,自出了院子琉姐的嘴就没闲着,一会问“小姑姑,听说你去了乡下,那边好玩吗?有小河吗?小河里有鱼吗?”一会又问:“小姑姑,乡下的风景美吗?”
宝琳耐心地回答她的话:“乡下风景很美,那里有小溪,小溪里有很多小鱼小虾”,琉姐又问:“那你会抓鱼吗?”
“会”,宝玉非常自信且肯定地回答,走在前面的宝欢听到妹妹的话转过头说:“她不会抓鱼,她只会被鱼抓”。
众人被这话逗笑了,唯独宝琳没笑,她恨恨地瞪着宝欢:“小八姐,你能别拆穿我吗?”
宝欢一脸稚气地问:“那你能不吹牛吗?”
众人笑得更欢了,宝琳的小脸憋得通红,她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才摊上这么个姐姐。
宝欢六姐妹依次见过侯府的各位老爷,戴氏让丫鬟雀云带小客人去和姐儿们住,一路上琉姐儿牵着宝琳的手不停念叨,琉姐儿比宝琳大一岁,她是真小孩,宝琳是假小孩,不过虽说宝琳是假小孩,可她的内心比真小孩还幼稚。
宝琳很喜欢琉姐儿,两人一路上从诗源村村口的小石头聊到村后面的小溪,宝琳道:“村口的那块石头是女娲娘娘补天时落下的神石,那村子正是有这块神石庇佑才会风调雨顺”,琉姐儿问:“什么是风调雨顺?”
宝琳一时竟忘了琉姐儿是真小孩,她还没学过“风调雨顺”这个词自然不知其意,宝琳正要解释,宝潇插嘴说:“我听哥哥说过风调雨顺就是:风不狂不燥吹得刚刚好,雨不大不小落得恰是好,哥哥说这句话的意思是温柔的风同绵绵细雨一起帮助农民伯伯种庄稼”。
琉姐听得似懂非懂,宝琳只觉得小十一太会找准时机帮她了,要不是宝潇说话解释词意,宝琳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词的意思。
宝欢从身后窜出来对琉姐说:“你别听我妹妹瞎说,村口根本没有女娲娘娘留下的神石”,宝琳真的想一拳捶死宝欢,亲姐姐这样拆亲妹妹的台子?可宝琳回想起上次被宝欢摁在地上摩擦的事便认为自己打不过宝欢,因此宝琳也不敢轻易和宝欢动手,可是她又气宝欢拆台,打又打不过,宝琳心里憋屈啊!
宝欢接着拆台说:“我妹妹别的不行就会胡说,她上次想抓鱼没抓到反而被鱼绊了一跤”,宝潇点点头附和:“小八姐说的是真的”。
宝琳气得小脸发热,拽着琉姐和两个姐姐拉开距离,她实在不想再看见那两人了,宝蔓和宝嫣小跑跟上她俩,宝嫣问:“小妹,你干嘛突然跑这么快?”
琉姐委屈道:“就是嘛!小姑姑拽疼我了”,宝琳这才注意到琉姐儿的手被自己捏出印子,她忙向琉姐道歉。
雀云带着姑娘们进了一座小竹园,她说:“这是我们家几个姐儿住的园子,六位姑娘今晚就在这里歇息吧!”这座园子以竹为主,其他花卉为辅,绘成一副青竹红花的美景。
琉姐忙问:“那我呢?我也可以住在这里吗?就一晚上,我想和小姑姑说话”,雀云俯身捏了捏琉姐可爱的小脸,笑道:“姐儿要是也住这里也太挤了,您还是回去和姨娘睡吧!”
琉姐又说:“那我陪小姑姑说会话再回去”,雀云笑道:“好,只是别太晚了”。
雀云带着姑娘们进厢房,她嘱咐几个小丫鬟好好照顾小姐,于是就回去伺候戴氏。这圆子的主人是侯府四房的五个姐儿,大的正是宝琳方才见到的那位嫦娥仙子,她名唤檀姐,是郢平侯的长孙女,今年不过二八年华,檀姐住在竹园最中央的小檀屋。小檀屋的正后方有一间海棠花做围栏的海棠屋,这屋子的主人叫穗姐,她今年不过才十岁。
在竹园的东南方还有三间小屋,这三间小屋面前种了几株玫瑰花,因此家里人将这三间小屋合称玫瑰房,宝琳六姐妹就住在玫瑰房,第一间房是侯爷的三孙女芝姐住的,第二间空着,第三间住的是是侯爷的五孙女妩姐。
宝欢、宝蔓两个住在第二间,宝嫣和宝琳同妩姐住,宝潇、宝然与芝姐同住,妩姐的屋子有两架用屏风隔着的小床,妩姐睡里间,宝嫣、宝琳两姐妹睡外面,四人还不想睡就躺在外面的小床上聊天。
宝嫣掰着手指数数,一时觉得不对又数了一遍,三人问她:“你在数什么?”
宝嫣说:“方才听太太们说妩姐在家排行第五,琉姐是第六,可是我数了数你们这一房的才有五个姐妹,为什么五姐是排行第五呢?你们这房好像没有排行第四的姐妹”。
妩姐道:“有的,我家有大姐姐、二姐姐、三姐姐、四姐姐和六妹妹还有我,四姐姐和五弟弟去京城外祖母家做客了,现在还没回家呢!”
宝琳问:“你们家有几个兄弟姐妹?”
琉姐道:“我祖父和祖母有七个儿子和八个女儿,我爹有九个儿子和六个女儿,哦对了,五姐的姨娘肚子里还有个弟弟妹妹,还有八祖父和十祖父家也有很多叔叔伯伯”。
宝琳暗叹!这不愧是沈家基因啊!孩子真多,宝琳又问:“为什么妩姐能住在小竹园,而琉姐却不行呢?”
琉姐说她也想和姐姐们住,可是太太不让她住,妩姐答道:“那是以为六妹妹还不到八岁,我满八岁之前一直都是跟姨娘住的,今年四月过了八岁生日太太就让我搬到这边来了,我来了这里很少再见到姨娘,一开始还有些想她,时间长了就更想姨娘了”。
宝嫣问道:“那你姨娘不来看你吗?”
“一开始还来的,可两个月前姨娘肚子里有了小弟弟和小妹妹就很少来了,再加上我家六弟弟生病了,姨娘要照顾弟弟就更来不了了,我原本还想去看姨娘的,可老太太说我长大了不能老往姨娘屋里跑”。
妩姐眼里含着泪光,宝琳知道她肯定很想生母,于是用自己小手牵住妩姐的左手,妩姐转头看向宝琳,宝琳安慰她:“等你姨娘生了弟弟妹妹她就会来看你了”。
琉姐还不懂母女分离之苦,她只觉得能和姐姐们一起住必定不无聊,却不知道妩姐离了亲娘有多无助。琉姐说:“二哥哥六岁就搬到外院了,我和姨娘还能经常见到他”。
妩姐道:“二哥哥和我不一样,他是男孩,他想做什么事只要祖父同意就都可以做,可我不行”。宝嫣问:“这是为什么?”
妩姐摇摇头,道:“我不知道”,宝琳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男孩还能随时随地进内院看望生母和妹妹,妩姐做为女孩却不能经常和生母还有弟弟接触。
宝嫣突然想问妩姐的外祖母是谁,她怎么不知道自家和京城的哪位人家有亲,妩姐道:“我嫡母是升平大长公主的亲生女儿,我听姨娘说嫡母在五年前生五弟弟时去世了,升平大长公主经常接大姐姐、大哥哥、四姐姐和五弟弟去京城小住”。
宝嫣问:“那你和琉姐没去过京城吗?为什么我没见过你们?你们也没到我家去找我玩”,宝琳真心吐槽:小十姐啊!你能认识京城的几个人啊!怎么知道人家没去过?还有人家干嘛非得来找你玩?
琉姐抢着说:“我和五姐姐去过京城的,还是寇家二奶奶带我们去的”,“寇家二奶奶是谁?”宝琳问。
琉姐嬉笑说:“听姨娘说寇家是我嫡亲太奶奶的娘家,寇家二奶奶原本和我嫡母是好友,寇家二爷是我父亲的表弟,所以我们两家经常来往,寇二奶奶家的璃姐姐对我可好了,她经常送我很多好吃的,像什么菱粉糕、糖蒸酥酪还有蜜瓜菠萝都是她送我吃过的”。
宝琳内心笑道:这孩子是个小吃货。
宝琳现在才知道云老太君不是郢平侯的亲生母亲,宝琳猜测她可能是老侯爷的继室,侯府的八老爷和十老爷可能才是老太君的亲儿子,侯府里也就住着三房人,根据老爷们的排行来算老侯爷至少有十个儿子,侯爷是原配生的,剩下的八老爷和十老爷必然是云老太君的亲儿子,不然这两家人不可能还住在府里,宝琳问琉姐她祖父有几个兄弟,琉姐数着手指头说:“祖父的兄弟有三祖父、五祖父、七祖父、八祖父、九祖父、十祖父、十一祖父和十二祖父,一共是九兄弟”。
宝琳再次感叹沈家人真多。
四个女孩聊到亥时,有位穿缃色缎子背心的丫鬟来接琉姐回房,妩姐的大丫鬟也催着三个小姑娘去睡觉,正巧三人都困了,由丫鬟服侍着入睡。
子时一刻,郢平侯的正院里有人进来了,此人是郢平侯的长子沈祎郓从外面回来,他一回家就去给父母请安,侯爷夫妻俩穿好衣物来到正厅与儿子说话,侯爷和戴氏问他为何晚归,沈祎郓说:“还不是怨那顾家的混世魔王,他不好好在京城呆着反倒跑到郢平来惹是生非”,侯爷忙问发生何事。
沈祎郓冷笑道:“那浪荡子不知为何跑到郢平来,他同段家、钟家还有耿家的那三人在打一场官司,前两日段、钟、耿三人在红阳湖小船上戏弄一位卖鱼的年轻妇人,那妇人受辱之后竟撞柱自尽了,那妇人原是有丈夫孩子的,她丈夫听闻妻子没了一时伤心过度差点要寻死,不过事后想着家里还有四个孩子要养活,况且那害了妻子的贼人还未落网,丈夫便不寻死了,他只一心要告倒这三人,顾家的浪子听说好兄弟出事了便火急火燎地赶到郢平来,他急着去救兄弟时没注意控制马儿,一时竟让马儿伤了人,他伤了人之后非但没有立即向苦主赔罪反倒还急着去救好兄弟,我和窦家表弟看不惯他便出手拦住他的马,不想竟沾上了这事,我同表弟带着苦主一道县令府与顾家浪子争执,直到那浪子赔了钱才算了事”。
戴氏听闻忍不住骂道:“真是贱人生的贱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母亲在世时就是个爱多疑的,一会儿疑心顾家看不起她的出身,一会儿又疑心顾家造谣她,丈夫又不护着她,一会儿更是疑心我们这些夫人看不起她,可分明是她性子泼辣,别人都不敢招惹她的,她也好意思疑心自己被人欺负,她不欺负人就不错了,他母亲疑心太重竟忧虑多度而亡故,依我说这样的母亲生出来的儿子能好才怪”。
侯爷叹道:“我当初和顾家侯爷是八拜结交的好兄弟,咱们两个好得更亲兄弟似的,两家人经常来往,后来他带着原配夫人去沙场咱们之间也没断过联系,可自从他丧了原配续娶之后咱们两家就生疏了,别的不说就是这第二位顾夫人太泼辣,每次顾侯爷出门同我聊正事时她总要闹上一番,她总说顾侯爷是故意躲着她,可明明是顾侯爷事务繁重抽不开身啊!”
戴氏又骂:“这浪荡子不在他的京城呆着还跑到郢平一个小县城来闹事,甚至累着我儿和寇家哥儿倒霉”。
侯爷道:“既然郓儿平安回来就好生回去歇息吧!”
沈祎郓拜别父母就径直回自己房里休息了,儿子走后,戴氏还在不停地骂顾家子,侯爷对她说:“你也别骂了,儿子不是平安回来了吗?咱们就先回去歇息吧!”
戴氏一边骂顾家子,一边同丈夫回房。
祎匀与妹妹们在郢平侯府歇了一晚就家去了,临行前兄妹几个还与老太君、侯爷、老爷和太太们辞别。
一行人路过市集时宝琳听见马车外有几道痛哭声,声音悲凄,似乎有人在申冤,宝琳掀开帘子往外看去,只见西边衙门外有一位身穿孝服的青年带着三个年幼的孩子跪在哪里,青年手里还捧着灵位,宝琳依稀听见有人说话,“哎!阿鱼真是可怜啊!好好的老婆就这样没了”,“他老婆也是个可怜人,怎么就摊上这些纨绔子弟啊!”
六姐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正想叫玉莲下车去问,玉莲却说:“姑娘们还是别凑热闹的好,咱们赶紧家去吧!”
玉莲把帘子放下来,不许六姐妹再问外面的事。
宝琳心道:这必是那家可怜人被豪门子弟欺负了,县衙还不给他们申冤,真是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