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

楚尘浑浑噩噩的往回走着，路上好多人看见他，都想上来跟他打招呼，但看见他脸色不对，又都没有进前。他满脑子都是黎松，也没有注意四周，身后一个人喊了他好几声，他都没有听到。

白玲玲见他没有反应，就追了上来，挡住了楚尘的去路。

白玲玲楚师叔！

楚尘看着眼前的人，顿了好久，总算回过了神。

楚尘玲玲……有什么事吗？

白玲玲师叔……你还好吧？你脸色好差。

今日辰时，她照例去找黎松上早课，结果在房子里没有找到人，倒是在下山的路上碰到了。她看见黎松时，他也差不多就是楚尘现在的样子，就像丢了魂一样，整个人就剩个躯壳了。

她一问之下才知道，昨晚黎松竟然在山下等了一夜，看到黎明破晓才回来。听到这里，白玲玲就知道一定是出事了，紧接着就听他说要去边境的事。

白玲玲师叔，我本来是要去找你的，但是洛师弟说你身体不适，我也就没有打扰。

白玲玲师尊他昨夜等了你好久，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她问的小心翼翼的，生怕戳到什么痛处。从她拜入黎松座下开始，她看见的从来都是这两人亲密无间，互相关心的样子。像今天这样的情况，她还是第一次遇到。其中缘由，她也并不糊涂，只是不可说之于口罢了。

楚尘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他。他走时，可有留下话吗？

看到楚尘期盼的眼神，白玲玲与他对视片刻，便低下了头。楚尘心领神会，不禁更加愁苦。

楚尘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他在那里等我的……

白玲玲师叔，你不必自责，师尊介怀的不是你是否赴约，他其实……

她止住话头，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楚尘没有听懂她言下之意，还在等她继续说下去，眼睛满是对答案的渴望。

他很在意黎松，所以希望知道他为什么难过，因何不辞而别。可这也正是可悲之处，因为他不懂，所以疑惑。

白玲玲咬了咬下唇，道。

白玲玲师叔，师尊他其实更希望你能明白他的心意，我知道你很难懂，但是我还是想说。

白玲玲师尊对你和对别人是不一样的，你感觉不到吗？

白玲玲就算昨天你去了，但你如果还是对他的心意一无所知的话，他还是不会真正的开心的。

白玲玲他很喜欢你，希望你能和他一样，你能懂吗？

楚尘听的云里雾里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心头莫名的绞痛。他捂着胸口，只觉得呼吸都变得不顺起来，喉咙也疼。他摇了摇头，红着眼看着她。

楚尘我能做什么……

为什么不管他怎么做，在旁人眼里永远是不对的？师尊临走时将他和黎松叫到一起，告诉他说以后他不在，黎松就是最信任的人，城月让他把所有的信任都给黎松。他做到了，黎松是他最亲近的人，无论喜怒哀乐，都会和他第一时间分享，明明他看上去，也是很高兴的。

可为什么城月听了他的描述，也是叹息的摇摇头。齐行每次看见他和黎松在一处，眼神都是那么意味深长。现在就连白玲玲，好像也不肯定他做的。

白玲玲看见他茫然的神情，觉得无可奈何，只能离开。

黎松的离开，让楚尘的心好像缺了那么一大块，无论做什么都是心不在焉，一旦空闲又会觉得四周的安静让他非常难受。他的一切情绪，好像都是黎松带来的，只要黎松在，他不会觉得烦闷，觉得四周的风都是清新的。他只要知道黎松就在那里，只要自己需要，他一定会出现，就会觉得非常安心。

但是此时此刻，他一个人坐在冰冷的夜里，就觉得四周的一切都是死的，他感觉不到外物的存在。他好像，把自己的快乐弄丢了。

洛辞轩师尊，别想了，早点休息吧。

楚尘轩儿，你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样的吗？

洛辞轩拨弄着灯芯，闻言淡淡一笑。

洛辞轩师尊有爱慕的人了吗？

楚尘……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爱是什么意思，他们都明白，但是我不懂，我是不是很笨？

洛辞轩怎么会？师尊你只是太天真了而已。

他盘腿坐在楚尘身边，拿起茶壶给他倒了杯茶，放到面前。

洛辞轩爱呢，就是非他不可，非常自私的想把那个人的一切占为己有，看到他和别人亲近就会难过。

洛辞轩其实每个人爱人的方式都不一样，也不能一概而论。但是等遇到爱的那个人时，你的所有目光里就都会是他一个人，再也装不下其他人了。

他看着楚尘的微表情，好像是似懂非懂。

从前黎松对楚尘说过，他爱他，楚尘不懂他的意思，就去问城月，城月的回答也是不清不楚。他不知道黎松看自己是不是想洛辞轩说的这样，但是黎松对他的好，他都看在眼里。

洛辞轩其实，师尊如果想知道答案的话，下次可以直接问师叔，他肯定能给你一个准确明白的回答。

楚尘……哦。

洛辞轩师尊早点休息，我先走了。

他对楚尘灿然一笑，不知为何，楚尘看到他这个笑容，后背莫名的一阵发凉。直到关门声传来，寂静回归时，那阵寂寞感又卷土重来。楚尘看着烛台上摇曳的火光，顿了顿，选择了留下，转身直接去了床上，和衣而卧。

朦胧间，他好像看见黎松走了进来，坐在了他身旁。他的脸是模糊的，虽然看不清，但是楚尘就是知道，那人是黎松。他伸出一只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脸，掌心的温度十分温暖。楚尘贪恋于这朦胧的温柔，脸不自觉的靠了过去，想主动留下他。

但是很快，那模糊的身影就在他眼前消失了，紧随其后的还有脸上的余温。楚尘张了张嘴，想叫住他，但是喉咙就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黑暗如潮水般涌来，带来了无尽的恐惧。

一阵冰凉的触感从小腿蜿蜒而上，楚尘奋力挣扎，终于在最后一刻，像是挣脱了某种无形的枷锁一样，从床上坐了起来。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楚尘下意识觉得是有什么东西，挥手把床上的被子枕头全打到了地上，蹬着脚缩进了角落。

楚尘灯……

蜡烛不知道什么时候灭了，楚尘不敢下去，凌空招了火符点燃了蜡烛。房间重新恢复明亮，地上堆着被子，其他什么也没有，四周也很平静，黎松不在，也没有其他东西。周围全是楚尘自己略微急促的喘息声，他抱着自己的腿，感觉四周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好像下一刻就要冲上来把他生吞活剥了一样。

原本内心薄弱的防线，终于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他抱住头，无助的哭了起来。他受不了一个待着，更不敢睡过去，他怕再睁眼自己又会陷入一片黑暗，双手被束缚着，身上不知道压着一个是人是鬼的东西。

他趁着屋内明亮，爬下床，连鞋也顾不上穿，抱着被子就跑出了房间。楚尘小的时候，生活处处不便，所以除了和黎松在一起时，其他时间都是和城月住一块的。直到楚尘大些，才在山坳处给他建了一个小院子，城月的住处就在北峰山顶上。

楚尘顶着月亮的微光，一刻也没有停留，跑到了山顶的小楼阁。城月走后，这里就空下了，主厅摆了供桌，挂着城月的画像。楚尘一进门就被主厅里无死角的烛光包裹住，这里比他的房间要更加亮堂，更有安全感。

他站在门口，看着尽头的画像，心中一阵酸楚。

楚尘师尊，我又来烦你了……

他转身关好门，赤脚走到供桌旁，靠着柱子就坐在了地上。

楚尘师尊，我把师哥气走了，掌门师叔说会把他找回来，但是我觉得师哥这次可能不会轻易原谅我了。

楚尘我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但如果能把师哥找回来，我真的什么都愿意做。

楚尘缩在被子里，看着画上仙姿卓然的人，突然想到。黎松之前不管有事没事都喜欢把他带在身边，就算是处理公务，也会把他带上，然后自己在一边看着，他在一边忙活。

好像自从他收了徒弟之后，就不怎么和黎松在一块了。上元节那天，是他们着几个月来第一次出去，结果还落空了。

楚尘他是不是生气我对轩儿好，不怎么和他出去玩了？可是轩儿是我的徒弟啊，我本来就有责任看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