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万年

阳光大好，暖阳高照，张海川懒洋洋的盘踞在竹椅上晒着太阳，时不时伸个懒腰。少女的嬉笑声回荡在耳边，她牵着绳子，从院子的那一头，跑到了这一头，看着迎风而起的纸鸢，这一刻，心都是自由的。

冯司晴你快看！风筝飞起来了！！

张海川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又趴了回去。冯司晴正高兴呢，就看见风筝突然向下飘来，她下意识跟着追了过去，结果风筝却掉在了树上。

冯司晴高兴早了……

她撇了撇嘴，扔下绳子就开始爬树，想上去把风筝拿回来。

那颗桃树不高，此时正值季节，春色满园，这棵桃花树开的格外惊艳。冯司晴一上去就被满树花色迷了眼，好久才找到风筝的位置。她小心翼翼的靠过去，丝毫不注意脚下的危险。张海川被踩下去的小树枝打到了脑袋，睁开眼四下张望，就发现冯司晴不见了。

头顶的花还在往下落，他一抬头心猛的提了起来。

她爬下竹椅，到树下面看着冯司晴站在花团锦簇之间，想叫又发不了声，急得直敲尾巴。冯司晴伸出手，费了好大劲终于够到了，拿到手就找了个缝隙丢了下去，刚好看见了下面的

冯司晴没事，我很快就下去了！

她正欲往回走，脚下的树枝突然发出一声脆响，居然断了！！

那一瞬间，无数枝影朝脸上打来，冯司晴疼的大叫，下一刻就落在了一个怀里。没有落地而来的剧痛感，她好久都不敢睁眼睛，身上很疼。

张海川看着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家伙，直叹气。听到叹息，冯司晴才缓缓睁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精致灵动的脸庞，她眉宇间的英气使得她看上去没有那么柔弱，但是完美的下颚线和薄唇又把她勾勒的像是画中走出的美人。

冯司晴一时间看呆了，好久没有缓过神来。张海川把她放在竹椅上，低头仔细检查她身上的伤口，期间两人都是一言不发。

都是树枝造成的一些细小划伤，脖子，手背，脚踝还有脸，连衣服都划破了好几处。张海川抬眼看向她，见她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又垂下眸。

张海川请公主殿下以后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可以找人来帮忙。

她使用了灵力，冯司晴看着那些小伤口逐渐愈合，睁大了眼睛。

冯司晴你是神仙吗？

张海川我不是神仙，我是妖精。

她抬起头，用手抹去了她脸上最后一道血痕，郑重道。

张海川蛇妖。

此时，冯司晴才想起什么，歪头去找小黑蛇的踪影，结果到处都找不到。

冯司晴你是小黑蛇？

张海川点了点头，有些不敢再直视她。

这么久了，她从未在冯司晴面前露过一次真身，一是怕吓到她，二是怕她嫌弃。毕竟一只拥有灵力的蛇妖，和一只只能把玩在手里的小蛇是不一样的。

如果因为她是妖……

冯司晴你好漂亮！！

冯司晴捧起张海川的脸，满脸兴奋。

冯司晴你刚才那一下好帅！

张海川啊……

回过神来，她按下冯司晴的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心里已然是惊涛骇浪。

张海川你不怕我？

冯司晴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的，你这个样子，多帅啊。

冯司晴既然你是妖，那你是不是会很多法术啊？你会飞吗？

张海川额……我灵力低微，还没到能飞的地步。

冯司晴没事没事，以后肯定会的。

伤口好了，冯司晴又像个没事人一样围着张海川转了起来。她的脸上，全是年少无知的好奇与激动，因为她不了解，所以她觉得张海川的身份很新奇。

其实像冯司晴一样，对妖好奇的人很多，其中不乏温柔暖心之人。但是大多数人，在见到真身之后，都是无法抑制内心的恐惧，本能的躲开。

冯司晴是个小孩子，没有害人之心，但是张海川也明白，她只是觉得自己的身份，很与众不同而已。

冯司晴之前怎么没见你变过人？难道你是刚可以变成人么？

张海川不是，只是不想。

冯司晴哦……那好吧。

可能是感觉到了张海川的不自在，冯司晴琢磨半晌，对她道。

冯司晴如果你觉得变成人不舒服，那你就变回去吧，我可以继续抱着你。

张海川公主殿下，我是妖，人妖殊途，之前没有摆明身份也就罢了，但你现在既已得知，就该知道，人和妖不能在一起。

冯司晴为什么？

冯司晴为什么人和妖不能在一起？我知道你是好妖，不吃人。既然你是好妖，为什么不能跟我在一起？

看着她天真无邪的双眼，张海川有些被噎住了，好久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冯司晴强压下心里的不安，抓住她的胳膊摇了摇。

冯司晴都这么久了，你已经是潇湘宫的人了，你不能扔下我离开……

冯司晴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你是妖的，不会给你添麻烦，你别走好不好？

张海川看着她，后者眼睛水汪汪的盯着自己，实在是无法让人狠言拒绝。

但是她是妖，她知道自己的将来不可预估。但是冯司晴不一样，她是公主，是皇室之人，注定一生不凡。她们两个相遇，最后会是什么结果，福祸难料。

张海川好……我不会走的。

冯司晴笑着扑进了她怀里，这是她们第一次，以这样的方式相拥。

将来如何，就交给将来吧，她从来就不是一个畏首畏尾的人，不然当初也不会一意孤行下山。她的内心在强烈反映，她不想离开，她可以保护好冯司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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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之后，张海川便以侍女的身份留在了潇湘宫。很多人都知道公主身边多了一个武功高强的侍女，但不知道来历如何，能让公主百般维护。三年后，赵云南从玄清门归来，接替了赵老将军的要务，正式在宫中任职。

再一次宫廷夜宴中，赵云南一眼就看出了张海川的身份，但并没有声张，而是在宴会散去之后，私下去找了冯司晴和张海川。冯司晴大方承认了张海川是妖的事实，张海川把自己的来历告诉了赵云南。意料之外的是，赵云南十分明事理，没有揭发张海川，只是告诫过了冯司晴，就离开了。

冯司晴阿川，我想过了，决定把你送到赵云南赵将军帐下效力，你觉得怎么样？

此时的冯司晴已经是个思想成熟的姑娘了，会为将来做考虑。她不甘心让张海川永远做个侍女，不想让这里的封建埋没她的才能。

她应该去更广阔的天地，只有在那里，她才能够发挥自己的优势，才不会可惜了她一身傲骨。

张海川为什么？我不想去。

冯司晴赵云南是个好人，也是修士，你如果能帮助他在外面干的一番事业，对你对他都有好处。如果将来你能在朝中谋得一份官职，以你的本事，将来必定名垂千古。

冯司晴这样，你也算是给自己积累了功德，也是造福百姓。

张海川很是意外，她能想这么多。她知道冯司晴说的没错，但她留在宫中也有她的私心，如果不能一直陪着她，那自己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

她伸过手，拉过冯司晴的手紧紧握住。

张海川你知不知道，我留在这里只是为了能日夜见着你？

闻言，冯司晴低下了头，脸颊薄红。

冯司晴我知道，我会经常去看你的。而且……如果将来你在朝廷上有了一定地位，父皇也足够看重你的话……

她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但是张海川已经明白了。她内心非常激动，搂过冯司晴的肩膀和她相拥。

张海川我明白了，等我足够强大，地位足够崇高的时候，我就和君上求娶你。

张海川你会嫁我的对不对？

冯司晴唔……等你做到了再说吧……

冯司晴故意含糊着回答，张海川就笑，一边逗弄她一边定下了一生的誓言。

张海川你就等着吧，我一定会风风光光，明媒正娶的把你迎进门！

她和冯司晴的在一起，连她们自己都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的。她们没有对对方说过多么浓情蜜意的言语，也没有郑重其事的告过白，好像是在某个深夜，她们相拥而眠时，就已经在心中默许了对方重要的存在。不用询问确认，只因对方看自己的眼神都饱含爱意，绝不是普通主仆之间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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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海川直到死，也没有如她最初想的那般，游历了六界的大好山河，只走过一些小地方，最后停在了珞琦，这一停，就是一生。她听说妖族中，只有狼妖择一而终，母狼一死，公狼必然不会独活。她曾经觉得狼妖的爱情是美好的神话，也曾幻想过将来自己的伴侣是何种模样。

她从没有想过，会选择人族和自己相伴终生，但是在遇到冯司晴的时候，她就已经把前途和运气抛诸脑后。人妖殊途，人的生命只有数十载，而她可以活几百年甚至上千年。但他不在乎，冯司晴寿终，自己就废弃修为和她同棺入殓，将来黄泉相伴，轮回路上也不分开。

但是冯司晴的死把她强行留在了人间，无法甘心随她而去。在得知苍岚一族已经伏诛之后，张海川感到了从未有过的轻松，对前尘往事突然释怀。

黎松如果不是为了尘儿，你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终归是我对不住你。

黎松看着病弱无力的张海川，他从没有见过张海川如此弱小过，这个姑娘自打他认识开始，一直都是强大又坚强的。

#张海川仙尊不必自责，这都是我该做的。

#张海川我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在人间了无牵挂，这就去找晴儿了……

黎松睫毛抖了抖，垂了下去，心中百感交集。张海川发白的嘴唇微微勾起，露出一个凄苦又无力的微笑。

#张海川如果当初我没有下山，就不会遇到你们，不会懂得情为何物……我从没有后悔过这一路来的所作所为，至少……我现在是开心的。

#张海川仙尊，晴儿还在下面等我，我要去找她了……你和暮星仙尊多多保重……

这一次下去，她一定会紧紧抓住冯司晴的手，只要灵魂尚在，山高路远，她们总会有相遇的那一天。命运纠葛，上一世的情缘没有圆满，那就留在下一世继续发展吧。

万里河山如梦，不如你青丝如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