肮脏

苍岚看着楚尘，从刚才起他就一直在出神，安静空洞的眼神，和这闹市显得格格不入。苍岚不知怎的心生一阵烦躁，而且愈演愈烈，他猛的抓住楚尘的手，不等他反应过来就把他拽进了一旁的巷子里。

后背猛的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楚尘睁开眼睛，莫名其妙的看着他。苍岚抓住他的手，举过头顶。

苍岚给我。

楚尘！！！

楚尘你疯了吗？这是在外面。

苍岚我要你，还要分场合吗？

楚尘向外看了一眼，这条巷子其实是两个阁楼的夹缝，不长也很窄，他和苍岚站着，就只剩下一个人的距离了。这里特别黑，像是与世隔绝一样，外面的光根本照不进来。

感觉到他呼吸急促，苍岚凑到他耳边。

苍岚你主动一点，我们早点结束，别自讨苦吃。

他松开他的手腕，静静等待着。黑暗无比的安静，闹声入耳，一边是灯火阑珊，一边是令人绝望的黑暗。楚尘内心挣扎着，浑身抖如筛糠。

他也曾和黎松在灯火下拥吻过，那时候他们就像是芸芸众生里最平凡不过的两个凡人。黎松抱着他，亲过他的眼睛，鼻子，嘴唇，没有更进一步的逾越。同样的灯火繁华，人潮拥挤，他一点也不觉得紧张，也不觉得行人目光异样。所有的一切都是氛围，都是烟火和祝愿。

现在，他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体和地面一样冷。恶魔强壮的身躯，快把他碾碎了，血混杂着积水将他包裹住，他现在就和那些在地沟臭水里打滚的肮脏臭虫无甚区别。他甚至还不如虫子老鼠。

苍岚时刻注意着他意识是否清醒，他就是不甘心，凭什么这世上所有的美好都是别人的，留给他的永远只有横眉冷对？黎松只是一个凡夫俗子，什么都比不上自己，为什么楚尘对他永远是笑脸相迎，关心之至，而他却要遭他冷漠相对。

凭什么？！！

他一把揪住楚尘的头发向后扯，身下的人闷哼一声，紧接着就是断断续续的抽噎声。

苍岚楚尘，你真是不知好歹，要换别人我早就弄死他了。而你，我一次次纵容你，你是不是觉得你真能触碰我的底线，啊！

他用力往前一撞，楚尘惨叫一声，挣扎着摇头。

楚尘不……不是，好疼……我错了，饶了我吧……

苍岚饶了你，你又没错，你怎么会有错？欺师灭祖的是我，以下犯上的也是我，你有什么错？！

苍岚现在就像个疯子一样，开始无所顾忌的狂怒。楚尘怕他招来人，但又拿他没办法，恐惧和屈辱淹没了他。

苍岚楚尘，跟我一起烂掉吧……

既然他无法走到光明处，没办法抓到光，那就把他也拖进黑暗里。他们呆在一块，一起被黑暗吞噬。

苍岚能走了自己回来，要让我发现你去别的地方，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苍岚吧自己的外袍扔给他，然后自顾自的离开了。听着脚步声逐渐远去，楚尘挣扎着爬起来，第一件事是先找衣服穿好。靠着墙壁，他的意识逐渐模糊，麻木感越来越清晰，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推移有所好转。

都是自己的孽……究竟是他太晚醒悟，还是洛辞轩的演技太好了。如果当初早点听城月的，找个理由把洛辞轩送出玄清门，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了？可能吗？

上天是公平的，拥有太多的爱，是否也该付出同等的痛？

鬼面仙尊？

楚尘浑身一个激灵，扭头看向更深处的黑暗。那黑暗好像突然有了一个形状，他眼前本该一片漆黑，此时却能看见一个人形轮廓。

他有些害怕，下意识想要逃，那个声音再度响起。

鬼面别怕别怕，我不是坏人。

楚尘你是人是鬼？

鬼面我是鬼，但不是恶鬼，我是你师尊的朋友。

师尊……楚尘心中阴霾一扫而空，他追问道。

楚尘师尊他们还好吗？

此时，楚尘感觉有一阵诡异的冷风吹了他一脸。下一刻，他就能在黑暗里看清那个人的脸了，那人戴着一张鬼面具，吓了他一大跳，但很快就镇定下来了。

鬼面还好吧，就是这两天有点上火。

楚尘疑惑，面具下传来一声笑。

鬼面气的。

楚尘……

楚尘低下了头，鬼面一看，连忙安慰他。

鬼面没有没有，骗你的。他知道你很乖，也知道你尽力了，他很担心你，所以让我来看看。

鬼面对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啊？

楚尘……没什么，我就……坐会儿。

看着他的脸，鬼面好像想到了什么，也沉默了。寂静半晌，他好似想起了什么，从袖子里翻了翻，变戏法似的掏出了一支簪子，举到楚尘面前。

楚尘一看，正是他跟那小狐狸摊主换眉笔的那支。

鬼面这个是你的吧？那个小狐妖，是我一个朋友，还是她跟我通风报信的呢。

鬼面这支簪子很精致，拿好吧。

楚尘谢谢。

楚尘露出了他们见面的第一个笑容，伸出满是污泥的手刚想接，又犹豫了。想着，他把手在衣袍上擦了擦，擦干净了才接过来。

他表情很是感激，又跟他道了声谢。鬼面静静地看着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从见面到现在，他都没说过一句，希望他带自己离开的话。

楚尘那个……道友，我也不知该如何称呼你。你能跑着一趟替我师尊探望，真的很谢谢你。

楚尘希望你回去之后告诉他，徒儿在这边……

他欲言又止，此时说什么好像都不合适，显得太假了，反而更让他忧心。

想着，一阵委屈上涌，他眼睛就酸了。

楚尘你告诉他，我也很想他，他现在还是凡人，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冒险上战场。

楚尘我能照顾好自己……

此时的楚尘，在他人眼里就像个在外面受了委屈的小孩，可怜的让人心疼。他抹着眼泪，故作坚强。

鬼面你放心，话我会转达给他。在这魔界，你孤苦无依的一个人，更要万分小心。

鬼面你的处境，我暂时也没有办法，但邪不压正，这场仗我们总会赢。你暂且忍耐，一切会好的。

楚尘我知道，其实我不怕，我就是怕他们有什么事。我一定会把师哥送回去的，让师尊他们千万不要行冒险之举。

他所谓的办法，不还是牺牲自己，换取黎松？

看来他还不知道，苍岚送请帖挑衅的事情。

鬼面仙尊，你听我说。边境现在很不稳定，要不了多久，苍岚必定会忙的焦头烂额。魔宫之内是我们涉及不到的地方，但是魔宫之外，有我们的暗桩。

鬼面你要记住，鬼族，是你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如果有必要，出了魔宫，就找鬼族联系。

楚尘鬼族……你是冥界的人？天界和冥界交谈了？

鬼面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