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围猎场分开之后,祁北笙就再也没有见到千允默。他以为,至少他会把自己送走之后再离开,但是仔细一想,千允默毕竟是神官,这次答应比试也是勉强的。自己和他也就是比较熟悉的陌生人,他怎么选择,去哪儿,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回到宫里,祁北笙再次进了寒星别苑。张海川和冯司晴来看过他几次,冯司晴表示她真的很抱歉,本来就是他们皇室的事情,如今却要祁北笙替她去跳这个火坑。祁北笙没有说什么。
他没有怪冯司晴,也不怪任何人,他只是在为自己的行为买单而已。
两日后,冯齐准许祁北笙出宫回去一趟,做最后的道别。出了宫门,沐容的马车就追了上来。
祁北笙我说了我一个人回去,你难道害怕我跑路吗?
沐容我送你去,不进去。
街上的行人鼓捣自己手上的事的同时,注意到这边看了过来,祁北笙看着他弯着腰一直对他伸着手。犹豫了一下,他抓住车门,从沐容面前钻了进去。沐容垂了垂眼,没有说什么,进来坐好。
沐容明天我会启程回一趟璃国,大概五日回来。
沐容常乐会留在宫里,你要是有什么事,就去找她。
马车辘辘行驶,外面人声鼎沸热闹非凡,马车里却像是落了霜一般,寂静冷清。
沐容你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祁北笙……我还能说什么?
祁北笙抬眼看着他。
祁北笙祝你此行平安?小心行事?
祁北笙有用吗?你明知道你这次回去等你的是什么。
从古至今,有一掷千金为博红颜一笑,有散尽家财夜夜流连于温柔乡。人们都趋于自己得不到的,更加美好的东西,为此做出一些愚蠢的举动,也是正常。
但是像沐容这样,丢弃家国大业,顶着被世人耻笑的压力,迎娶一个风尘妓子进门做妃的。翻阅历史,恐怕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他祁北笙自问没有那通天的本事,能让所见之人皆为他倾倒。他也无心成为后人口口相传的祸国妖妃,所以无论沐容是真的傻,还是痴情,此举都是把他往火坑里推。这不是救,而是毁。
一路无话,到了夙红楼门前,沐容说让他进去,自己就在马车里等着。等他聊完出来,再一起回宫。
祁北笙无奈,就由着他去了。楼内歌舞升平,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祁北笙一一扫过散桌上的人的脸,没有看见熟悉的人,就往里面走。
素川端着酒菜上桌,正要对那位客人说什么,余光就看见了祁北笙。她放下东西转身就跑了,无论身后那人怎么喊也没有回头。
“你……你回来了?!”
素材跑到祁北笙面前,脸上尽是忧心。祁北笙拉着她走到了一边。
祁北笙阿姊呢?我有急事找她。
“阿姊在楼里,到底怎么回事?我听小花说你要去璃国和亲?”
祁北笙这个说来话长,你先带我去找她。
没有时间给他浪费了,祁北笙和她往楼上走着,询问起近几日夙红楼的情况。素川就说还好,明熙身体也好了很多,一直很担心他。
祁北笙看见明熙的时候,她整个人都瘦了好多,脸色很差。她看见祁北笙,并没有多大的反应,走到桌前坐下。
明熙素川,你先下去吧。
“……是。”她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明熙,又看了一眼祁北笙,就走了。
明熙怎么回事?
祁北笙……对不起,是我自己太冲动了。
明熙看着他,叹了口气。
明熙就不该让你进宫的……
祁北笙不管怎么样,这都是我自己的债,总归是要我还的。
祁北笙但是我走之后,这里的一切就都交给你了,你一定要看住他们,没有我的消息之前不要轻举妄动。
明熙你真的打算去璃国?
明熙那边局势不定,你去了就是死。
他怎么会不明白?可他要是不去,也是死,而且是所有人一起。
祁北笙没关系,我命硬,他们还奈何不了我。如果我活着,一定会来信,如果杳无音信……
祁北笙就让他们散了吧。
此时,明熙的秀眉才微微皱紧。她看着祁北笙,正要说话,房间的门猛的打开,花妍站在门口双目通红的看着他。
花妍散了……你不要我们了……?
她站在门口半天了,从最初的沉默到愤怒,她想不明白,她这个主子有着通天的本事,没有什么事能难倒他。他从来没有说过这么丧气的话,也从没有妥协过。可为什么,这一次他好像真的就,一去不回了?
花妍咬紧牙关,含着泪水的眼眶顿时涌上愠色,小小的手在身侧握成了拳头。
花妍都是沐容,我这就去杀了他。
看着她转身就走,祁北笙起身跑过去连忙拦住她,将她拉进屋里,从身后关上门。他看着瞪着自己的花妍,无奈道。
祁北笙你也不小了,为什么总是这么冲动?
花妍我没有!是你自己说要我伺候你一辈子的……沐容他凭什么?!我不怕他,大不了就是赔上一条命!
花妍夙红楼屹立百年之久,势力遍布四海山川,我就不信,连一个人都保不住。
花妍这孩子,从祁北笙把她救回来的时候,就知道她性子倔强,又好强。这样的人虽然容易吃亏,但不会受闷气,处事又果断,又听他的命令,如果好好培养一番,将来定是一把快刃。
但是仔细想想,他自己其实也是把刀,又为什么要给自己留一把匕呢?
祁北笙你冷静一下,听我说。
祁北笙我去璃国,有我自己的打算,不是过去受人欺负的。你在这边听阿姊的话,好好待着,我以后还有更多的事要你去替我完成。
看着花妍豆大的眼泪,啪啪往下掉,他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巨石一般,沉闷难耐。他抬手,给她擦着眼泪。
花妍可你说要是你没消息,就让我们散了……
祁北笙……我那不是说万一吗?
花妍拿袖子使劲擦了擦脸,然后声音沙哑道。
花妍不能有万一。
祁北笙……
这死倔死倔的脾气,跟小孩子似的,看来是永远改不了了。
临走时,来了几个人送他。祁北笙看着这悲伤的气氛,想笑却笑不出来。
祁北笙好好的,等我回来。
这些都是陪了他十年多的家人,朋友,已经是他生命里抹不去的一部分。这里的日子虽然困苦,艰难,他们每个人在外面无论是多么狠厉果决的样子,回到这,都会收起锋芒。
可能这就是家吧,无论外面有多乱,但绝不会把外面的脏事坏事带进这里。无论在外人眼里,这里有多么肮脏,可对于他而言,这里也是人间的一片净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