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行踪诡异的人,在街上策马奔腾是非常惹眼的。本来几人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去打听的,不曾想真的打听到了那人的去向。
秦皓这凶手未免也太嚣张了些,杀人偷尸也就罢了,连逃跑都不做掩饰,如此明目张胆。
千允默其实也不一定是他嚣张,他不做掩饰无非只有两种可能。
千允默第一,他是有意为之,也就是说他根本不怕我们追上来,甚至我们的追捕就是他想达到的目的。
千允默第二,他有心无力,拖着一具尸体本来就行动不便,他要是不快点逃离,肯定会被抓住。如果没有提前计划,他根本没有时间做遮掩。
祁北笙看着他,秦皓思索着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他的说法。赵云南骑马走在最前面,一直听着,但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
秦皓所以你的意思是,他偷尸体是临时起意,而不是蓄谋已久?
祁北笙不一定,也许那具尸体他还有别的用处。
一具尸体能有什么用?要说是具美艳的尸体,那他还能理解,那宋知州长得一副油头大耳的样子,他是真不能理解,凶手这什么心理。
千允默受了伤也不知道老实待着,跑来瞎凑什么热闹?
祁北笙我既然参与了,就一次做到底,我也不是半途而废的人。
这件事情毕竟是发生在夙红楼,其实祁北笙还是担心朝廷会怪罪。但如果他能多帮点忙,应该就没事了吧。
他们一路打听,转了好几条街,来到了一处府邸前。那府宅的大门前全是落叶,大门上也被贴了一个大大的“拆”字,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
四人下马,踩着石阶,来到大门前,抬头看着那落满灰尘的牌匾。他们几乎是立即色变,只有千允默还一脸懵懂。
千允默上官府?上官是贵姓吧,这府邸怎么破败成这样了?
秦皓怎么会到这儿来啊。
千允默转头,就看见赵云南阴沉着脸,就连祁北笙平时遇事不慌的人,脸色也有些不太好看。他指了指那牌匾,问秦皓道。
千允默这儿,怎么了吗?
秦皓你不知道?上官家的家主,上官无佑是曾经的镇北侯啊。
他还真没听说过这号人,而且看秦皓的表情,这镇北侯肯定不简单了。
千允默镇北侯,家就这样?这侯爷未免当的也太憋屈了吧。
秦皓你傻啊?镇北侯一家早在二十年前就被查出与敌国私通,被满门抄斩了。
说到这里,秦皓突然闭了嘴,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赵云南。他这一个小动作,已经被千允默捕捉到了。
这镇北侯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二十年前,算算时间应该是赵老将军还在世的时候。这赵云南肯定知道镇北侯,看秦皓这表情,莫非这事情另有隐情。
赵云南别说了,先进去抓人。
大门一推开,连带卷起一阵灰尘。院子里杂草丛生,破败不堪的景象尽收眼底,千允默看着就在想,这地方给鬼鬼都不带住的。
千允默这里这么大,等我们找一圈那凶手早跑了。
赵云南我会在门上下禁制,不会有人闯的出去,我们分开找。
对啊,赵云南是上山学过道的,这些小法术,对他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了。
千允默赞成得点了点头,然后就看见秦皓非常自觉的跟着赵云南往一边走去了,他愣了一下。
千允默哎?凭什么我自然而然就要和他一队啊?
秦皓我是将军的副将,当然要跟着他了,你们自多保重吧。
说完,两人已经拐进了别苑了。千允默一脸的不情愿,幽怨的看向祁北笙,祁北笙还是环顾四周,察觉到气氛不太对,回头就对上了千允默的眼睛。
祁北笙……
祁北笙你要不乐意,我一个人走。
千允默真是输了!我跟你肯定不止几百年的仇怨!
千允默快跟上,丢了别指望我去找你。
千允默走在前面,祁北笙在他身后叹了口气,一脸心累的跟了上去。这人真是事儿多,烦。
穿过一条条走廊,千允默慢慢的也放松下来。
千允默你是不是也知道这上官家的事情?我看秦皓好像有什么话没有说出来。
祁北笙你在刑部怎么混的?连这都不知道,没有脑子空有蛮力,怪不得无人器重。
千允默你说话给我注意点,当心闪着脖子!
千允默翻了个白眼,还是忍着耐心。
千允默这些事又没什么好打听的,我不知道很奇怪吗?
祁北笙镇北侯的事情几乎人尽皆知,听说赵老将军当年和镇北侯情同手足,秦皓在赵云南面前自然不敢多言。
祁北笙但镇北侯究竟有没有通敌卖国,放到现在看来也存在争议。不过已经时隔二十年了,也无人去在意真假了。
祁北笙缓缓吸了口气,千允默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再问什么。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走了半个宅子,也没有发现什么,渐渐的,千允默也失去了耐心。他叉腰停在了原地,看着偌大的府邸,止不住的抱怨。
千允默见鬼了?怎么两个鬼影子都没有?
他说着,不知怎的就抬头去看天,突然发现不太对。原本还阳光明媚,万里无云的天空,不知何时已被乌云笼罩。低沉的空气非常闷,使得原本就荒凉的院子变得更加压抑。
这不对,变天也不可能变得这么快的,千允默赶紧去找祁北笙,想叫他来看。结果这一转身,就发现身后已经空无一人,是空荡荡的长廊。
千允默祁北笙?
千允默这人怎么还跟没了?
他四下张望,叫了好几声,确定了只有他一个人。祁北笙脖颈上有伤,所以他一路上也没怎么跟他搭话,谁知道这人跟着跟着就不知道去哪儿了。
不过很快千允默就意识到,也不一定是祁北笙跟丢了。四周的变化有些不符合常理,一定是有外力干涉。
这是掉进幻境了。
稍作思索,千允默便往走廊的尽头走去。他如今没有法力,只能闯,无法打破。只希望另一边,他们几个能没事。幻境一旦打开,就不可能会有会外面的人再进来,他得抓紧时间。
想着,他突然加快了脚步,走着走着就跑了起来。走廊尽头是一间房间,他闭上眼睛用力撞开了门。那一刻,一股异香扑面而来,唤醒了千允默内心深处的某一段记忆。
他睁开眼睛,四周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卧房了,而是寝宫的布置。正对面是一张圆榻,软铺里盘踞着一条小龙,身上插着一支流淌着黑色魔气的箭羽,已经奄奄一息了。床榻旁,跪着一个长着龙角的少女。
“少主,尊上让我来带您离开!”
千允默僵在了原地,意识到,这不是单纯令人心生幻觉的幻境。那条长相怪异的龙睁开眼睛,看着她,眼中有光芒在闪动。女子见此,直接磕了一个头。
“尊上和帝妃娘娘已经殁了,求少主,随属下离开吧。”
闻言,它眼里的光芒瞬间消散,闭上眼睛,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哀嚎。那声音异常刺耳,千允默以下觉得耳膜刺痛,他捂住耳朵紧闭双眼,想要逃离。结果转身那一刻,不知为何一个不稳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不过是魔界来的杂种,有什么资格和我们共享福地?从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
紧接着,千允默就感觉到无数拳脚落在了自己身上。他能感觉到自己心中的怒火在燃烧,但始终不敢站起反抗。不久,那些人好似打累了,他才有几乎喘息,睁开眼睛环顾一圈。
太阳金光洒落在这片一望无垠的草地上,瀑布“唰唰”作响,天空上飘过七彩祥云,无比梦幻璀璨。这些人站在光辉之下,俯视着他,嘲笑着他。
“一个没爹没娘的野种,还当自己是魔界的少主啊?这天界不是你配来的地方,趁早回去吧。”
“就是,帝君他老人家心慈悲悯,才会伸出援手,你不会真以为天界有多看重你们魔界吧?”
千允默看着他们,咬着牙很想站起来给他们一拳,可这具身体显然不受自己操控。他只能看着他们对自己露出得意,嘲笑的表情,指头嵌入了肉里,鲜血淋漓。
下一刻,千允默眼前几道寒光,抬眼间,那几人已经浑身是伤的在地上开始打滚。随即他身后,响起一个冰冷刺骨的声音。
城月他是野种,那你们是什么?畜生吗?!
城月狗仗人势的东西,当你们主子飞黄腾达了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那几人本来还在咒骂,一见来人,瞬间爬起来跪好。
城月骂着,走到了他们面前。旁边的女子一看情况不妙,赶紧上来拦住他,温声细语道。
璇玑算了算了,这种人教训教训就行了。白七,你主子刚坐上北方武神的位子,你就别给他惹事儿了,不然我们不能把你怎么样,你看他能不能脱你层皮。
“是是是,城月上神和璇玑上神教训的是,小人这就下去了。”
说完,便拉上其他几人,如同过街老鼠一般离开了。城月看着就来气,甩开璇玑的手。
城月天界这么多混吃混喝的废物还有没有人管了?当天界开善堂的,一个两个的飞个升还拖家带口的,来是养老还是修行的?!
此时,他正好看见一直坐在地上,盯着他发愣的千允默,好声没好气道。
城月还有你,你白痴啊,他们打你你不知道还手的吗?他们不欺负你欺负谁?
璇玑哎,你差不多行了。那伙人在天界横行霸道惯了,怎么管的过来,说他干什么。
城月我就不信还管不了了,改天让我在碰上,我给他天灵盖掀了再扔乱葬岗去!
璇玑无奈的叹了口气,蹲在千允默面前,打量了一圈,道。
璇玑你就是刚飞升的那个新贵吧?魔界来的。
千允默是……我叫千允默。
那时候的千允默还是一个青涩的少年,胆子有点小,一副没怎么见过世面的样子。第一眼看见城月的时候,他就在想,这世上怎么会有长得这么好看又厉害的人。他很喜欢他,想认识他,可事实证明他错了。
璇玑对,我知道你!
璇玑把他从地上拉起来,一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的样子。
璇玑我,你可能不认识,但他你肯定知道。他叫城月,你们魔界打仗的时候,天界派人支援,他就是主帅。
少年千允默眼睛顿时一亮,激动的往城月身边凑了凑。
千允默原来你就是城月上神,我一直很仰慕您,想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这小孩的举动,让城月有些猝不及防,他后退了一步,和千允默拉开了距离。
虽然他和魔界联合对抗过外敌,可千允默看见他一直是在队伍最前方。看见的永远只有一个背影,他的背影很单薄,但好像能扛住一切一样,让人安心。
城月救你的又不是我,谈何救命之恩。
说完,城月就想走。千允默内心藏了很多话,要和这个第一次正面相对的人说,见他要走,情急之下,上去就拉住了他的袖子。
就这一个动作,城月好像被踩了尾巴一样,猛的甩开他。回过头的那一刻,千允默看清了他眼里的嫌恶,好似看见了世上最肮脏的东西。
城月别碰我!
他劈头盖脸的朝千允默吼了一句,看见少年呆滞的表情,他黑眉一竖就快步离开了。璇玑有些纳闷,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喃喃道。
璇玑这好端端的又抽什么风?
璇玑你不要放在心上……你,你没事吧?
璇玑看向千允默时,发现他居然哭了。少年垂着脑袋,豆大的眼泪啪啪往下掉。
璇玑你别哭啊,他就是这样,没有要刻意针对你的意思。你……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