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菜飘香,第一次吃食堂感觉还不错。该甜的甜,该咸的咸,哪有那么难吃?
姜程佑不解地看着对面一边说难吃,一边却又狼吞虎咽的像八百年没吃过饭一样的谢泽。
餐盘里的最后一粒米饭被塞进嘴里,谢泽的脸颊鼓得像只仓鼠,费力咽下后,意犹未尽地擦了擦嘴。
对比姜程佑只吃了一半就饱的样子,实在有些狼狈。
恍然间,一道热切的目光传来。
“柚子,你觉得炸肉排难吃么?”
“啊,我不喜欢吃油炸食品。”
谢泽眼里金光闪闪,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
“给你吧。”
姜程佑也会意,夹起炸肉排放进了他碗里。
真是大满足!
谢泽边嚼边笑,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姜程佑递过一张新的餐纸,淡淡张口。
“谢泽,我家破产了。”
“真的?那好惨啊哦……什么?!你家破产了?!!”
超长的反射弧后,是一句抑制不住破音的大喊。
周围几桌纷纷朝这望来。
姜程佑毫不怀疑,如果此刻他嘴里还有食物的话,会一丝不落地全部喷在他脸上。
万幸。
震惊过后,谢泽低头石化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一会儿后缓缓起身。
正当姜程佑以为他要离开的时候,一个充满饭菜香的拥抱落了下来。
“柚子,没事,你还有我,呜呜呜呜呜呜,我养你!那桌的你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哭啊!呜呜呜。”
谢泽声泪俱下地抱着姜程佑,差点就要哭天跪地喊不公。
“差不多得了。”
姜程佑略嫌弃,却也是很感动,少一份酒肉关系,多一份真兄弟,感觉真的很不错。
…………
最后一节课,姜程佑没有上。
姜父开了一辆极其低调的五菱宏光来接他。
后座上是一只被包裹住的小相机。
盘山公路。
沿路风景不断,姜程佑盯着、欣赏着,前座父母讨论着一些在他看来有头没尾的话题。
橙红的夕阳不知为何,渲染着悲伤的情绪,像是催泪符,一寸一寸地钻进他心里。
人这一生,到底有多少次机会,能欣赏夕阳呢?
想想也不多吧。
每次看到夕阳似乎都会被惊艳到呢。
前座的讨论逐渐变成争吵。
有丝泪花泛起,才刚探出头,就又被姜程佑压制下去。
他是个男人,男儿流血不流泪,今天起就要开始新生活了,有什么好哭的?
骤然间,争吵声停止了,像是高速运转时被迫关掉的洗衣机,断的有些生硬。
三人目光往一个方向聚集,后视镜里,是一辆同体漆黑的奔驰,黑的就像那晚闯入他们家的黑衣人。
紧张感飙升,面前又出现了一辆满载玻璃的货车。
车载电话不合时宜地响起,是个未知号码。
“喂?姜老板这是要上哪遛弯去啊?”
一个尖细的男声从喇叭里传出来,像是指甲擦过黑板的“滋滋”声,令人毛骨悚然。
姜父闭口不说话,手忙脚乱地将电话挂掉。
后车男人似乎骂了一声,电话又打了进来,还是那个号码。姜父没有接,一声接一声的提示音将车内人的心脏瓦解。
四五个电话后,黑衣人没再打来,只是前面的货车毫无征兆的停了下来。
姜家一行人车速飞快,前面又是一大车玻璃,右边是坚硬无比的岩壁,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就将方向盘往左猛打。
车身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各种残肢断臂在姜程佑眼前闪过,他胡乱想着,这一生就这样了么?他就该这样狼狈地死掉么?可是如果父母不在了,自己活着也没有意义吧……
就这样……死了吧……
…………
爆裂声在耳畔响起,脑袋里的嗡鸣声让他头疼欲裂,他不得不再次睁开眼睛。
我,还没死?
眼前梦幻的景色美到让人窒息,美到让人不敢相信,已经快黑的天空下,残阳映着丝丝红黄橙,像劫后余生的庆幸,又像恍然如梦的新生。
姜程佑费力将身子抽出汽车残骸,破碎的车窗玻璃剌着他本就单薄的身子,从头到脚浑身是伤,俨然以变成一个血人。
他拖着双脚,走向副驾驶。
母亲尚有一口气,姜程佑欣喜若狂,小心翼翼地将母亲抱出。
驾驶室的父亲已经咽了气,但姜程佑还是想把他拖出来安顿好。
可惜,头顶上那管黑洞洞的枪不再允许他乱动了——黑衣人赶到了现场。
“哟,你小子倒是命大。”
啧,死太监。
姜程佑瞪了回去,年少的叛逆总是那么硬气。
“说说吧,这到底怎么办啊。”
太监表现出一副苦恼的样子。
“先送我妈去医院!”
姜程佑咬着牙,他现在恨不得将这个人千刀万剐。
“问你这个了吗?老子他妈是问这老头死了,谁来还钱!你妈还是你?!”
毫无人性的发言悉数流如姜程佑耳里,他紧紧地攥起了拳头。
“诶呦,还想打老子?你他妈好好看看老子手里的拿的是什么!”
太监说着还将枪向上抬了几分,像是在说你再动一下老子就崩了你。
不过姜程佑有恃无恐。
“我要是死了,你指望一个柔弱的女人还你们八百万吗?”
不过太监并没有被恐吓到,而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开心的笑了起来。
“哈哈哈,小子你真是太天真了,老子他妈把你打残了,送你们母子去卖/屁/股/照样能还钱!”
姜程佑脸上出现一条裂缝。
“走吧,上车吧,别围着个死人转悠了!”
太监提着枪指挥姜程佑上车。
突然间不远处传来几声突兀的惨叫。
猛然回头,赫然看见几个手下痛苦地倒在地上,旁边还站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是……是那个徐哥?!
姜程佑大脑“嗡”了一声,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远处的男人解决完麻烦,向这走了过来。
“喂!你们干嘛呢?!”
男人高声吼到。
这个声音,不是徐哥?
那人的声音明显比徐哥洪亮,也更加铿锵有力。
姜程佑感觉到身前太监的身躯似乎震了一下,转瞬即逝。
“说你呢,你干嘛呢!?”
男人又问了一遍,比之前更加响亮。
太监目光变得凶狠,转身举起枪,抵着姜程佑的头,朝前面的人威胁到。
“你他妈谁?!别过来!再过来我开枪了!啊!!”
才刚说完,男人就伸腿踢开了太监的手,枪飞了出去,接着又迅速在头上补了一脚,太监直接躺在原地不动了,只有还在起伏的胸膛证明他还没死。
与男人隔着两个人的距离,姜程佑的神经绷到了峰值,竟开始冷静观察。
他没有看到想象中能魅惑人的蓝眼睛,取而代之的是一双普通的棕色瞳孔,与他人别无二致。
他不是徐哥。
姜程佑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
“你们没事吧?”
男人铿锵的声音变得柔和,让人如沐春风。
“谢谢我没事,就是我的妈妈她……”
“上车,去医院吧。”
“啊?”
“我的车。”
…………
男人开车带着姜程佑一家三口去了附近的一家医院。
姜父已经被推进了停尸间,明天就要拉去火化了。
手术室外,两人并排坐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男人名叫徐谦意,是一名退伍军人,病退,在训练中不小心受了伤。
也怪不得,出手相救大概是军人的本能吧。
徐谦意很同情姜程佑,也自述小时候的痛苦经历,来安慰他。
俩人都是被收养。
同病相怜这个词用在他们俩身上,毫不为过。
呆了很久,姜母进了ICU,情况不容乐观,现在的医疗手段只能堪堪维持住她的生命。
而且,住院费非常贵。
姜程佑已经不是那个有钱可以挥霍的小少爷了,他负担不起昂贵的住院费。
徐谦意看出来,愿意帮他租房子,并且给他找工作,来帮他维持母亲的生命。
姜程佑拒绝了他的好意,他已经帮了他们很多了,不能再麻烦他了。
…………
早上六点
C市,医院外
姜程佑踱步在小巷里,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当务之急是找到一个便宜的落脚点,这几天在医院长椅上睡的觉,让他印象深刻。
付完母亲的住院费,口袋里仅剩一张五百元的银行卡,他站在烟雾缭绕的小巷间,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眼前的墙壁上、栏杆上、电线杆上贴满了三无小广告,姜程佑没见过,只是冥冥中觉得小广告上的东西,一定很便宜。
凑近观察,还真让他找到了一张租房的广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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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助我也。
姜程佑立马向旁边小店里热情的老板借了电话。
只是,他没注意到,在小广告的背后,有一抹还没完全干透的胶水。
…………
兔子踏入了陷阱,就再也出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