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诚然她一幅乖顺听话模样,实则不然。
宫尚角瞧她垂睑低眉,瞳色涣散,便知她不过装装样子,早已神游天外。早年前便如此,大堂内人人洗耳恭听执刃之言,唯她一人躲在角落,自行其事,还朝他竖起食指做噤声状,他便知,唐家这小姐温驯是温驯,却不愿别人高她一等,也不愿自己高别人一等,是个平民心。
他很轻的呵笑一声,没在执刃喋喋不休的哀悼声之中,宫远徵听见了,便狠狠拧起眉来。
他瞧堂中那女人全然一幅含怨样态,病怏怏站着,倒是很像宫子羽那家伙死去的母亲,他断是不喜欢的,又忧心宫尚角那一笑究竟是为了什么,盯的久了,连女主人公都察觉到他的目光,抬起头来望他。
她瞳孔澄亮,水光潋滟,很乖顺而温柔的朝他一笑,宫远徵还不过是个十一岁的小孩,不懂那些情呀爱呀,只觉得她笑的有几分好看,却又心心念念自己哥哥那一笑,念着念着变了味儿,觉得这女人在挑衅他,他哼了声,扭过头去。
宫家的人属实是难懂,今日唐倾九算是瞧明白了,前有她不懂宫尚角整日板着张脸,瞧起来要多吓人有多吓人,又悄悄关心别人,一点也不坦荡,也不懂宫子羽得宠爱如此,不悲天,反悯己,以致他人惑其之能,自怨自哀,奇怪如此。
如今她又不懂得宫远徵,既忧心宠爱缺失,对她施之敌意,又无法抗击善意,只扭头回避,小孩子心性,她不多做追究。
“你便先在角宫住下吧。”宫鸿羽一言惊起千层浪,她兀的抬头,似是惊诧,又似是惶恐,宫子羽和宫紫商倒吸一口凉气,那右侧有一道目光直直朝她射过来,冷的惊人,她作揖应下,内心却想往后日子定不好过,奈何寄人篱下,不敢再妄作多言。
她退至宫尚角身边,细声说,“那以后便多有劳烦了,尚角。”
更大的一声惊雷,放眼整个宫家,同辈里没有人胆敢如此称呼宫尚角,可她目光坦荡,面无惧色,那冷面阎王也只是瞧她一眼,颔首应下了。
宫子羽侧身同意料之中站着看戏的宫紫商言,“姐,倾九姐这本事不是一般的高,瞧宫三那张脸都气绿了。”
宫紫商一摆手,挥他去一边,饶有所思瞧了瞧那气氛怪异的三个人,只答,“她可不止这点能耐,等着瞧吧,宫远徵那小子,要栽。”
唐倾九微微弯下腰来,朝宫远征伸手,她不喜拘于礼仪,便总用握手代替问候,“远徵弟弟,之后也请多多指教。”
宫远徵是贯不会给面子的主,从鼻腔里哼出一声,抱胸而立,全一副不打算同她交好的样子,他们僵持半天,最终在宫尚角的一声轻咳下,他扬手握了握她的指尖。
全是茧子,粗糙的一层,与寻常姑娘柔荑之手不同。
宫远徵忽然嗅到一股浓烈的药草气息,从她的手上传来,混的多了,他竟也辨不出来究竟有哪些——他眉一拧。
江湖唐家,医药出名,与他所学刚好相对,这倒让他有些好奇起来,唐倾九这遗孤,究竟有什么本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