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和姐姐千叮咛万嘱咐,在外一定要称呼她们“太太”和“小姐”。
母亲说:“你本不是我家的人,没必要蹚无锋这蹚浑水,在外头只说你是我家里的使唤丫头,一旦……一旦遇上什么灾祸,不至于拖累了你小丫头。”
月乔觉得没甚必要。
那时,她离无锋很远,又被家人保护得太好,哪知道那是怎样为人谈之色变的组织,哪知道里面的人都多么冷血、多么可怖。
但母亲坚持,月乔只能如此。
……
那厢姐姐闻言抬起头来。
纸伞底下是沉鱼落雁的颜色。
她生得白皙,即便在一众秀美、灵巧的江南姑娘当中亦显得出尘,尤其一双眼睛,天生便流露十足十的温柔,不管何时看来都天上的仙女一般,既清冷、又近人。
她站起来,仙鹤般亭亭玉立,带着浓浓的书卷气,矮身朝着马上男子一礼:
“连溪镇实在是没什么客栈之类,再往前走倒是有个寺院,只是寺院靠近大赋城,几位客官还不如赶一赶去那里投宿。”
听了这话,后面的男子倒是率先不高兴了:
“大哥,你这伤势……哪能继续赶路啊。”
月乔闻言,抬眼去大量为首那人,确是脸色苍白了些,可马背上的脊梁依旧挺得笔直,实在不像重伤的样子。
可姐姐菩萨心肠,她踌躇片刻,终是下定决心:
“诸位客官若是不嫌弃,妾身家中有个书斋,从前是给镇上的公子们读书的地方,今日给各位歇个脚应是足够的。”
月乔听着却好大不乐意:
“几位爷,我家小姐不管事不知道,这住书斋也是要给钱的……毕竟给几位的铺盖和热水都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一人十八文不能讲价的。”
“还有这茶水客官还买不买了?三文一壶,足够两个人喝。”
月乔没想到的是。
这几位面色肃穆的租客在连溪镇一连住了数日。
且这一住便住出了问题。
若是早知……月乔才不会贪那几十文钱。
为首那男子,自称玉姓,单名一个宏字。
玉老爷是个鳏夫,丧偶三年,稚子已有总角的年纪了。
他瞧着慈眉善目、和蔼可亲,可背地里竟瞧上了她貌美的姐姐。
姐姐是已经许了婚事的,她与尚未成婚的李书生是青梅竹马,自小一起长大,感情甚笃。
可玉老爷偏说姐姐与他有恩,一定要带走姐姐。
姐姐不愿,他便要挟姐姐。
月乔那时年幼,在花楼里耳濡目染听了许多也没学明白,她实在不懂怎么一个男子上一瞬还风花雪月地承诺你山珍海味、绫罗绸缎,下一瞬便可板起脸来说不从便杀了你未婚夫全家。
玉宏自报家门,道他其实是宫门执刃宫鸿羽,彼时正遭人追杀幸得姐姐收留才保住一命。
宫门。
若说天下谁人没听过宫门那是假话。
身边人皆道宫门中人良善,与无锋不同,是这武林、这江湖唯一的希望。
然眼前这位却叫月乔无论如何也难以将之与“良善”二字联系起来。
他是知道姐姐有未婚夫的。
李书生日日来帮姐儿俩出摊、收摊,那日更是帮着宫氏兄弟几人安顿下来的。
姐姐连日哭得泪人儿一般。
可恨宫鸿羽还当她是欲拒还迎,又道可以带上她和母亲同去宫门。
“宫氏一族会保护你们的。”
可她们是无锋!
若是真进了宫门,要么消息传到无锋,他们被当做叛徒杀死;要么身份暴露,被宫门当做奸细处置。
进退两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