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乔见瞒不住,索性替玉唐将未说完的话补全:
“只说无锋不定安插了多少刺客在其中呢,奴家越想越觉得执刃英明——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姐姐想,若你是无锋的人,会只安插一个刺客吗?宫门上下戒备森严,宫氏一族又皆习武,一个女刺客能刺杀谁?”
“便是下毒,咱们也都用着防百毒的百草萃呢。”
玉唐仔细听着,不由得跟着月乔的思路走:
“可妹妹不是说前哨传来的消息说只有一个刺客吗?”
“是,奴家一个房里人自是不敢怀疑前哨的……说起来还多亏前哨消息灵通,可巧赶在选婚之前将消息带到。”
“可巧赶在选婚这一日,还真是巧。”
玉唐不自觉地重复着,凝眸瞧着手边凉透的茶水,全然不曾意识到二人聊得热火朝天,她作为主人家竟早忘了添茶。
一双女儿相对而坐,彼此皆陷入沉思。
“……瞧奴家,说了这些,必定叫姐姐也跟着害怕了罢?”
好半天,月乔忽然回神。
她看看日头,歉然道:
“实在是奴家的不是。”
“总之,今夜宫门是有大行动的,断然用不上咱们前去接新娘了,姐姐定要在房里待着,莫要出去了。”
“那妹妹也多保重。”
玉唐脸上愁容不减,只强自镇定着送月乔出门。
月乔心里头揣着满满当当的心事,只能慢慢地前行。
她遥遥地朝向正布设兵防的宫唤羽、宫远徵行礼,不知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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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的旧尘山谷更显几分寒冬的肃杀。
枯黄的野草被白霜盖在身下,放眼望去遍地都是了无生机的白。天上云彩多得瘆人,穹顶也因此显得近人,就要压下来一般,叫人喘不过气。
谷口安安静静的,几乎听不见任何声响。
唯独不冻的一曲长河,缓慢而随性地流淌。
选婚,二十年一回,又是为宫门延续血脉的重举,本应张灯结彩,办得热热闹闹。可眼下这个节骨眼,谁也顾不上庆祝,就连本该前来迎接一众新娘得女眷也得令不得外出。
沿河两岸空空荡荡。
凛风吹散了乌云,隐在云中的圆月才得以吐洒冰冷的光辉。
地上白草都闪烁着银光,仿佛谁人的白骨,不知怎地就葬身在这鸦雀无声的坟场。
月乔打了个冷颤。
今日,她觉得格外冷。
除了几欲割裂肌肤的寒风,彻骨的恐惧。
她今晚本不该出门的。
执刃明令,叫她待在院子里守好了公子。
然则,公子不是老老实实听从命令的人,她就不得不跟着出来。
月乔拢了拢披风,即便再厚实的貂毛也难抵心中的暗鬼。
她低垂着脑袋琢磨自己的心事,还时不时伸出两手,往中间哈一口热气,快速搓一搓又揣回披风里。
“月乔。”
忽地,眼前一亮。
原来是身前立着的公子挪了地方,月光就直直打在月乔素净的脸上。
她这才恍然回神。
“公子可是冷了,奴家去给公子换个手炉?”
公子却摇摇头,他远远地朝着河面上一扬下颌。
“瞧,新娘来了。”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站在高墙上,与河面隔着十万八千里。
月乔的目力比不得习武的公子,只得上前两步,眯缝起眼睛仔细地张望,这才瞧见新娘们乘坐的独木小舟已成群结队地进了谷口。
月乔没有来地紧张起来,她重重地喘气,连带着声音也带上了浓重地气声:
“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