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朗气清。
当九点钟的晨阳微光斜斜撒入车站地面,将行人和行李的影子一并拖得又长又细时,萧郁和周扬止的列车,开始检票进站。
“G16**次列车开始检票,请乘坐该班次列车的旅客到检票口检票进站……”
广播声在候车室内响起,人潮涌动。
随着此起彼伏检票成功的提示音“滴滴”连响,萧郁和周扬止已经乘着电梯到了高铁站台。
周扬止这趟等同于短暂的回趟家,是以只背了一个黑色单肩包。
萧郁订了两晚的酒店,轻便出行——也只收拾了一个22寸的白色行李箱,随身挎一个便携小包。
他推着她的行李箱,和萧郁一道站在站台上,等着高铁开过来。
远远的已经能看到白色的复兴号从转弯处探出头来,正在减速驶向他们。
朝阳笼罩了整个站台。
列车就这样缓缓驶来,天高地广,似乎还能看到丁达尔效应。
萧郁眯着眼看了会,又看向对面站台。
阳光下她乌黑稠密的发顶似乎都被染成了金棕色。侧面看去,她的眼睛似乎依然带着极淡的忧郁,但现在还有旷远、沉思。
又在发呆了。
但那里面似乎有吸引力,看了,便移不开眼。
车开过来了。
带着行驶的风,吹起行人的衣摆。
萧郁偏头捋了捋头发,正要转回时,无意对上了他的眼睛。
不出周扬止所料,她给出的反应是怔了怔,看了他一会,然后把头转了回去。
他又在看她?
身后,周扬止勾了勾唇。
有点呆萌的反差感是怎么回事。
进了车厢,萧郁在前一个个寻找座位,周扬止推着她的行李箱在后。
……09D、09F,到了。
周扬止收起箱子的推杆,轻而易举便把箱子稳稳当当的放上了行李架。
萧郁在一旁默默看着,抿了抿唇。
想到以前的经历,这时候就觉得——有个男朋友真好啊。
这个想法让萧郁控制不住的红了耳后根。
周扬止见她还不坐进去,显然是在等他。便道,“我猜你喜欢靠窗的位置。”
靠。
萧郁终于心安理得且心满意足的坐了进去。因为靠窗的票——是他的位置。
“你好像还真挺了解我。”
“废话。”
萧郁的心忽然漏跳一拍。
为了掩饰她今天不知怎么就冒出的许多“不正常”的想法,萧郁从他包里翻出了一开始她放进去的罐装旺仔牛奶,打算赶紧喝一口压压惊。
正拉罐呢,他偏偏在这时开口了。
“我还没问你,你怎么突然就愿意去了。梁国江跟你讲什么了?”
萧郁一紧张,手上一急,便没拉好。
拉环被拉出粗糙的边缘,带出尖利,好巧不巧正划向她之前虎口处留下的伤。
原本结了痂的伤口又冒出鲜血,顺着手背蜿蜒细流,疼得萧郁“嘶”了一声。
周扬止反应迅速的抽出几张纸巾给她,朝后车厢的乘务员室走去,没过多会便带了碘伏和棉签回来。
见她已经把手背上的血迹擦干净,周扬止问,“挤过血了没?”
“没。好疼——嘶——”
靠!!!周扬止!!!
他下手又快又准,话还没说完呢已经被他按着把伤口里的血挤出来了。
“看不出来,你下手这么狠。”
“长痛不如短痛。这已经算温柔的了。”
萧郁的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
不过疼归疼,道理她都明白。
甚至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迅速就结束了挤血这一步骤,她连心理压力都免了。
周扬止用棉签沾了碘伏,重新盖好盖子。
“我自己来吧。”
他没说话,棉签避开了她伸过来的右手。
“忍着点。”
碘伏接触到创口与血液交融时,萧郁只觉一阵阵抽心的疼痛。
棕色覆盖伤口的面积越来越大,萧郁的手微微颤着,想挣开。
他握得紧,她的手在他温热的掌心下依然只能稳稳待着。
终于。
萧郁全程做了几个深呼吸。
疼痛感渐趋稳定,她也逐渐适应了。
看着他还握着她的手,视线又移到新伤口上,萧郁吐了吐舌头。
悄悄别开眼——因为——耳朵又红了。
周扬止原本是要放开她的,看到她的小动作,忽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你紧张什么?”
也不知是在说刚刚,还是在说现在。
靠。
“你——”她转头瞪他,欲言又止。
最后只能无奈的踢了他一脚,仿佛泄气。
周扬止却在笑。
这样一张帅脸,近在咫尺,对着她笑了。
一如从前那个少年。
她认识的少年。
萧郁一恍神。
看着窗外发了会呆,萧郁才想起他刚刚的问题。
“梁国江问我打不打算参加同学会,我说不参加后他就说了来意。他是替吴老师来传话的,说吴老师特意提到了我,想见我一面,问他认不认识我,不认识的话能不能帮她把话带到。”
“都这么说了。我觉得我得去这一趟。何况她是吴老师。”
吴老师也姓吴,但并不是当初汉服社的那个老师。而是萧郁后来高二时的科任语文老师。萧郁当了她半个学期的语文科代表。
为什么是半个学期呢。因为吴老师当时带他们班的时候是怀着孕的,上了半个学期便回去休假待产了。中途他们班换了语文老师,又加之当时萧郁身上发生的一系列负面事件,她的科代表身份也便到头了。
因为高一分班后周扬止便没再和她一个班,萧郁正要解释吴老师是谁,周扬止却说,“我知道。”
萧郁和吴老师之间,还是发生了很多有缘分的事情的。
不过他不知道。
因为后来他和她的从此音尘各悄然。
可是他说,他知道。
萧郁在想,他这句话的意思。
莫非他真的比她想象中的要了解她吗?
周扬止却忽然问,“你手上之前的这道伤,怎么回事?”
“不小心划的。”
她还是这么说。
“砸酒瓶子划伤的吧。”
这下轮到萧郁震惊了。
她怀着大大的疑问看向他,“你怎么知道?”
她满脸疑惑的样子还真是可爱,眼睛里只剩纯粹清澈的不解,仿佛以前看到一道完全看不懂的数学题那样。
周扬止又是笑,不答。
就喜欢吊着她的好奇心。
四个多小时的车程,萧郁后来看着窗外景色慢慢就困了,加上伤口一直在隐隐作疼,不知不觉闭了眼,便睡了过去。
睡着了,就不疼了。
她不知道的是,周扬止后来盯着她的脸,看了有好一会儿。
看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