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本小说网 > 同人小说 > 哑舍:归初
本书标签: 小说同人  哑舍同人 

古代篇· 织女针二

哑舍:归初

『咸阳织室

咸阳宫靠西北的宫墙处,有一座特殊形制的宫殿,这里是宫中的丝织作坊,名曰织室。

织室的四面墙壁都有窗户,而且都比普通的窗户要大上许多,也高上许多,所以殿内的采光极好。在天晴时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整个织室都是亮堂堂的,映得所有织婢面前架子上的绸缎布料都光鲜亮丽,初来织室的人都会觉得心情舒畅。

可是这也仅仅是看起来罢了

因为织室内放着很多丝织品,这些脆弱精贵的织物非常怕火,最娇嫩的绫罗绸缎,哪怕是被灯火稍稍撩到边也会烧焦卷曲,所以只要天一黑,她们就不用上工。但同样的,在冬日里却也不能点火盆取暖。

在数九的寒冬之中,织室四面的窗户大开,冷风穿堂而过。就算身上穿得再暖和,双手因为要做精细的缝纫和刺绣,也不能戴厚重的手套。

许多织婢的双手都生有冻疮,年年冬天复发。本来纤如青葱的十指,都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劳苦中变得难看粗鄙起来。

而且夜晚不能做工,就代表着白日必须更加努力工作。

织婢们多为官奴婢,贵族女子犯罪,便常常会被发配到织室。所以尽管织室工作辛苦,但也算是宫内除了伺候贵人之外,最体面的活计了。更因为织室内被发配的贵女们极多,再加之织婢的年纪一般都在二十岁以下,青春靓丽,所以平均相貌要比其他地方高出许多,很多黄门侍卫都喜欢没事就过来在不远处晃晃。

也许是听闻了这些不规矩的事情,少府的御府令在数年前便下令封闭织室,无关人等不得入内,倒是让此处清静了不少。』

冻疮?

和扶苏埋头商(聊/八)议(天/卦)的医生,分神去撇了一眼采薇的双手。

那白皙的双手、纤细的十指,绝对是手控党的一大福利,看着根本就没有生过冻疮的迹象。

『除了织室内的织婢外,少有人知道这些年来,后宫的衣服织补都挪到其他殿室去做了。此处织室,变成只为始皇一人所服务的织室。

准确说来,只是为了始皇的一件衣袍。

采薇把双手拢在袖筒里,站在织室之中,仰头看着挂在衣架上的那件黑色深衣。

没有任何花纹和刺绣,样式也是最普通的直筒式。它的衣袖宽松,衣服的上下宽窄相近,衣裾比较短,能露出双脚。而且前襟下面还露出了下垂的右内襟,制作显得粗糙,款式平板,缺乏美感。但却节约布料,制作起来简单方便。

看起来就像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深衣,却花了她们足足三年的时间。

虽然看起来普通,但平民却没有资格穿黑色。只是若不说出来,没有人相信这是为始皇所量身定做的。

采薇如今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遇事就只能悄悄流眼泪的小宫女,今年已经二十九岁的她,在宫中算是年纪颇大的嬷嬷辈了。她从十一岁就入了织室,如今已经在此待了十八年,成为织室当仁不让的首席。

织室之中,最费的其实还不是双手,而是双眼。尽管夜晚不上工,日积月累的常年劳作,也让织婢们在不到二十岁的时候,就双眼视力模糊,效率下降,不得不转为其他殿室工作。

采薇倒是得了自家上卿的一枚丹药,所以没有害眼病,双眼保持清明,所以才在十年前就成为了织室的首席。

首席便是坐在织室上首第一张席子上的位置,统管织室所有事务,他人不得有疑义。

所以纵使人人都觉得放下手中的活计,专门制作一件普通的深衣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但一上手才知这布料非同寻常,应是上古流传下来的黑金和黑玉拉丝制成,普通的针线都难以穿透,更遑论裁剪缝纫了。

裁剪布料用了最锋利的越王剑,裁剪成最简单的样式布片,而缝纫则足足困扰了她们数月的时间。

所幸从符玺令事大人那边求来了一枚特别的织女针,针长两寸,不知道是什么材质铸成,细如发丝,却能艰难地穿透这黑色布料。

因为只有一枚织女针可用,所以这织室封锁之后,每天只需两名织婢轮流缝纫。这件深衣制作如此费时,也是有此原因。』

“用越王剑才能裁开的布?”馆长想起那把狠狠把自己吓了许久的越王剑,疑惑地看向采薇。

“这根…怎么有些不像针?”汤远好奇的问自家师父,却没有得到答案。但他是真的觉得这根所谓的织女针,不像是一根针。具体是什么,他一下子又说不出来。

『采薇知晓的要比普通织婢多一些,她知道这看起来不起眼的黑色布料实际上是取自墨旌旗。

秦国皇室的祖先可以追溯到黄帝五世孙大费,大费曾经辅佐大禹治水。舜帝奖赏大禹时,也赐给了大费一面黑色的旌旗,赐姓为蠃。

而这面舜帝赐予的墨旌旗,也就是秦朝尚黑的根本。

只是谁也想不到,始皇对这面巨大的墨雄旗动了心思,竟想裁剪为衣袍穿在身上。

采薇敛去眼中翻腾的思绪,收好案几上的织女针,吩咐身周的织婢们把织室敞开的窗户都关好,锁门离开。始皇在东巡的路上未归,符玺令事大人也跟随在侧,这件旌旗深衣便只能挂在此处,等始皇御驾归来再呈上。

织婢们被采薇放了三天的假,皆面上欣喜,朝她行了礼后三三两两地离去。采薇站在原地沉思了半晌,便拐了个弯,走进了织室附近的仓库。

身为首席织婢,采薇的责任重大,所以在织室仓库之中,有一小块空地放着床褥,有时她就直接睡在这里值夜班。

确认无人之后,采薇把门关好,没有窗户的仓库便一片黑暗。她把案几上罩着黑布的夜明珠揭开,一片青色的光芒便莹莹而现。

采薇揭开床褥下面的木板,拿出那里藏着的一件已经快要完成的黑色深衣。看款式样子,是和织室之中的那件旌旗深衣一模一样。可若上手触碰的话,才知道这件旌旗深衣是由一些碎布料拼接而成,只是缝制的技术高超,用肉眼看上去竟看不到布片缝纫的接口。

采薇满意地看着这件旌旗深衣,她是首席织婢,织女针在夜晚的时候,自然是归她保管。而她利用着那面墨旌旗裁剪的碎布料,竟是生生让她重新又制出了另一件旌旗深衣。

她早就知道墨旌旗的益处,她用两块墨旌旗的长布料,团在了衣袖内里,经常把双手放在其中,本来数年都不会好的顽固冻疮竟这样生生地治好了,而双手也恢复了细腻白皙,当真无比神奇。

想起她曾无意间瞥见的上卿手腕上所生的紫斑,虽不知道是何病症,但只要有了这件旌旗深衣,便完全不是问题!

她的上卿,自然配得起这件旌旗深衣。

这也是她做给他最好的衣袍。

一去北疆两年有余,也不知上卿一切可安好……

在夜明珠荧荧的清冷光辉下,采薇拥着这件旌旗深衣呆愣了片刻,便振作了起来,拿出织女针缓慢地缝起来。』

这下,除了汤远小朋友的问题,医生和馆长的问题都得到了答案。

女生们都惊讶地看着采薇,她们中可没几个会针线活的,有也没有这么高超的本事,能用这么难缝纫的布料的碎布脚料制衣,顶多缝缝衣服扣子之类。

“舜赐给大费的这面墨旌旗就是赤龙服的原料,属半个神器。”

一觉睡醒的零露见他们看到了这一段,又想起了之前医生的问题,就开口给他们解释了一下,“但因为被裁剪分割造成了损耗,并且是脚料制作而成的,毕之的赤龙服并不属于神器的行列,只能算是特别通灵有灵性的古董灵器。”

馆长看向老板的双眸都在发光了。

大禹时期的东西啊!

当然,他也就想想而已,这身衣服的重要性他们都知道了,他才不会强取豪夺呢。(更何况他也抢不过来,最多就想上手摸摸。但这个想法也是无法实现的。)

“采薇,谢谢你。”老板冲采薇笑了笑。

“上卿大人,这是我应该做的。”后者浅笑着回应,她才不在意别的,只要能帮到他就好。

『上郡

王离率队在军营门口等候,亲卫们的速度都很快,命令才下不久,就迅速领好物资集结了。随上卿回咸阳的亲卫们每人除了胯下的战马外,都带着另外一匹马以备轮换。王离检查了两遍,满意地发现没有疏漏,随时都可以启程。

不过他琢磨着,阿罗收拾完再和大公子告别,怎么都要再有大半个时辰,便打算让这些亲卫们原地休息。

只是一抬眼,他就看到青年上卿骑着马从军营中缓缓而出。

王离眨了眨眼,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意外。

“怎么?”青年上卿控制着战马停在王离面前,实在是无法把他脸上的表情当做没看见。

“哦,没什么,我以为你和大公子至少要聊一阵。”难道不应该把咸阳的事务交代清楚?他们可是两年多都没回去过了。不过转念一想,王离也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了,阿罗的父亲病重,急着赶回去也是应该的。

青年上卿低头盯着自己握着缰绳的手,他何尝不想与大公子多说几句话?以他的身体,回到咸阳之后可能就再也支撑不下去了。

这一别就是永别。

可是他却什么都不能说。

大公子何等敏锐之人,哪怕他再多说一个字,多看一眼,也许就会被他发觉。

不过也无事,他把想说想要交代事情都写成了帛书,这些天都一直在偷偷地写。他也没发现自己是这么多话的人,把大公子登基之后有可能发生的事都推衍了一遍,现在都已经写到二十年后了。

等回咸阳之后,有空再继续往下写吧。大公子肯定能活到比始皇现在的年纪还要大的岁数。

越想越是不甘心啊……本来陪着大公子的,应该是他……』

“二十年后的都写了?!”周瑾呆呆地看着自家夫子,比起夫子,自己那点本事才哪到哪啊!

要不是那么多的变故,以夫子的才华,一定是史书上最耀眼的几笔之一。

“不止二十年。”

看他那么防着自己,扶苏嗤笑一声,有些被婴附体似地看向老板,“写了那么多、那么久的帛书,最后却被他自己付之一炬。”

“……”

老板觉得有些不适应,一开始的大公子还好,但自从阴阳燧被迫试药之后,大公子就有些…崩人设?

医生跟他吐槽自己看的电视中,人物前后反差特别大的时候,好像是这么用词的吧?

『王离把马匹转了个方向,靠近了青年上卿的身侧,动了动鼻子:“咦?阿罗你怎么熏香了?这味道有点奇怪啊……”

青年上卿的手腕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勒了一下缰绳,策马把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了一些。

王离还想再说什么,眼角却瞥见军营中又冲出一匹马,正是大公子扶苏。

他就说这么短时间绝对不够嘛!王离摸了摸鼻子,识趣地带着亲卫们离开,在不远处列队等候。

青年上卿在马上朝大公子行了行礼,他控制着脸上的神情,一丝异样都不能有,否则对方就会察觉到有问题。

扶苏停住战马,从怀里掏出一截物事,递给他道:“方才忘了把这个给你。此去咸阳,不在我身侧,一切以平安为主。〞

青年上卿接在手中,低头一看,这是一段竹启节。

使臣出行,执节以示信,所以启节乃是通行证的代称。所谓竹启节,并不是用竹子雕刻成的,而是青铜所制,形似一段剖开的竹节,上面铸刻着数列错金铭文。只要五个竹启节围起来,就可以组成一个完整的竹筒型。一般的竹启节,分舟节和车节,拥有此物者,便是在秦国各地不管水路或是陆路都可免税行走。而扶苏递给他这枚还有着不同的意义,出示此节,所有驿站、关卡都会做最高级别对待,甚至在夜晚城门关闭之时都有资格叩关。

这是为了他着想,怕他归心似箭,却在路上有所耽误。

青年上卿把手中的竹启节攥在手中,艰难地说道:“多谢殿下。〞

“应该的,幸好我想起来了。”扶苏万幸地笑笑,拍了拍自家侍读的肩膀,催促道,“快走吧……好歹……去见宜阳王最后一面……”扶苏并不觉得自己说得无情。宜阳王在咸阳是最低调不过的存在,儿子随他到边疆两年多,一次都没有回去过。既然到了来信告知的地步,那么就是真的病重不治了。他也是故意要把话说得严重一些,否则抱着太大的希望,回去面对的若是残酷的事实,恐怕会接受不了。

果然见自家侍读的脸色又白了几分,扶苏捏了捏掌下自家侍读瘦可见骨的身体,皱了皱眉。这小子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削瘦了?真是不放心对方一个人回咸阳。可他身份敏感,在父皇下诏之前根本不能踏进咸阳一步,否则他就肯定陪自家侍读回去了。

最后一面……

青年上卿低垂眼帘,失措的神情片刻之后就重新调整好了。他把手中的竹启节揣到怀中放好,认真地同他的殿下告别道:“殿下,臣去了。”

“嗯,好好保重。”许是对方的语气太过于郑重,扶苏怔了怔神,之后才点了点头回应。

青年上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便一拽缰绳,转身勒马而去。

扶苏却觉得这一眼中包含着无数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想要伸手拦住对方问个清楚,又觉得只是自己想多了。

这样一犹豫,又难以解释心中的不安的他,就那样站在原地,目送着自家侍读策马在漫天黄沙中奔向那队人马,一直到与天际融为一体,再也看不见为止。』

这两位,又是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啊!

大家的想法一如既往的相同,但都一句话都没说出口,只是这么看着。毕竟…这也是这两位当年的最后一次见面了。

一朝分别,阴阳相隔上千年。

……

上一章 古代篇· 织女针一 哑舍:归初最新章节 下一章 古代篇· 织女针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