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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逐水飘零

南枝:惊鹊

巳时,晴空万里。

满地清雪依旧没有融化。我停下步伐,回头眺望时,已来到邱州渡口。

来时路,依旧热闹非凡,行人匆匆,熙熙攘攘。只是这人群中,再也不会出现我想看见的人。

这生死离别最是叫人痛苦。它犹如根根细线攥着我的心,慢慢的,慢慢的收紧,直到藕断丝连的裂开,痛到无法呼吸。

不知不觉中泪水已模糊视线,我哽咽嘴巴里的苦涩酸痛。

此时,渡口起风。风过后,它将我的悲伤也一并带走。

我越发觉着,这一阵风是老天特意派来安慰我的使者,它历经重重山峦,怀着希望朝我温柔的驶来,就好似,舅舅的拥抱。

我含着泪回望最后一眼故乡。再见了,舅舅,还有陪伴我长大苦涩、艰难、噩梦……该有新的开始了。

“好孩子……”刘爷爷手轻拍着我的肩膀,“虽然爷爷嘴巴笨,不会安慰人,但我知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我扯了扯肩上的包裹,眼泪鼻涕一把抹,露出一个释怀微笑。对!舅舅,这是你对我的期望。以后我一定会过得更好,不会再让你担心,我会照顾好爷爷,还有我自己。

“嗯。”我回应爷爷。

重新调整自己后,和爷爷上了大船,找到雀室后便安顿下来好好休息。

这个渡口是专门为邱州的商人和百姓去往虞城而开设的,路程比马车快两三个小时。现在刚出发,估计明天的这会儿就到虞城。

此时我从舱外回来,打算好好休息时,心脏突然抽了一下。我吃痛的“丝”出声,把手按着左肩下方,想着过会就好。

结果身体内各处越发疼痛难忍,感觉像是有千万只食人虫撕咬我的血肉!

很快,疼痛感蔓延至全身!我捂着肚子直接跪倒在地,根本没有力气抵抗,实在是太疼。没过多久,我的额头就憋出丝丝细汗。我忍不住哭了。

但是怕爷爷担心,我咬着嘴唇,不让任何声音发出。我是生病了吗?为什么这么疼啊?是葵水来了?可它也不至于痛得要我命啊!真的好难受啊!啊啊啊啊啊!

我艰难的爬起身,想回到床上,可我睁开眼发现视力竟然差了好多!周围的家具变得模糊,就连眼睛也特别疼,被泼了辣椒水似的疼!

我这到底是怎么了啊?!真的好疼!能不能停下来!

我扶着身子回到床上,刚坐下,就觉着鼻子里面凉凉的。有鼻涕了?难道是我着凉感冒,肚子才会这么疼的吗?

我吸了一口气,刹那间“鼻涕”跟流水似的滑了下来,顺着我的下巴滴落在胸前的衣服上。

什么鬼!哪有鼻涕这么滑?我低头一看,红色的鼻血!是鼻血!

当我又要糟糕发愁时,忽然发现,身体不痛了。太好了,谢天谢地!菩萨开恩保佑我啊!

止完血后,我拖着疲惫的身子躺回床上,回想刚才的疼痛,冷汗一身流,现在还有些后怕。

此时此刻,心中燃起对神佛的信仰十分强烈,我面对着天花板,双手合十,虔诚的祈求道:“南无观世音菩萨保佑我!保佑我大病大痛都走开!保佑……”完成祈求。

“还好来葵水不是这种感觉,不然我直接上吊,下辈子当男人!”我不满的抱怨着。

看来,我真的要好好休息了!我刚闭上眼,没有睡意,准备酝酿酝酿,可脑子里又浮起一件事,是什么事来着……

咦?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忘了。是什么呢?哦,对了,舅母写给我的信!

于是我又起身去拿包裹,翻出那两封信,我看着信封面上几个大字,一个是林此生,另一个是独山。

信的纸是好纸,就是这字吧,勉勉强强有一点我舅舅的笔风。

我和她争吵拌嘴有十几年了,还真挺好奇她会写些什么“关爱”我的话。

随即,我打开信封面,拿出里面的信,有五六张,我对着上面的字,心中默读了起来:“我的侄女啊,你还是太天真!你以为我会有这么好心做汤给你喝?里面可是加了无药可解的奇毒。你现在看到这封信时,应该已经毒发一次了吧,那感觉不用我讲你也知道,是不是很难受呀?难受就对了!我恨不得拔了你这小贱人的筋,喝了你这小贱人的血!实不相瞒,今天你的举动全是我的计谋,这么多年,我早观察出,你听故事就想吃东西的习惯,所以今早我是故意引诱你喝那碗毒汤。我劝你,要是不想因毒发而活活痛死,等船到了,就在虞城老老实实的等官府过来抓你!你回去替我女儿死,总比你在外面痛死的好!对了,另外一封信,也是我写给你的,只是为让你这蠢货更加相信我,随机编造的故事借口而已。”

我看完后,脑中空白,根本不敢相信是事实,只傻傻的盯着这封信,无脑似的看了一遍又一遍。

我动了动嘴唇,什么声音也没发出,只是双目麻木无神的盯着地面。

泪水夺眶而出,我狼狈的跪倒在地,双手捂着嘴,眼睛哭得涩疼。声音嘶哑开口:“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如临大敌,我整个人被雷劈般直接吓愣在原地,对于突如其来的噩耗,不知该如何。

信上她对我满满的恨意,我真的很害怕!如信上所说,我中毒了,虽然不知道她是不是骗我无解,但是我真的好害怕。

我害怕毒发时的剧烈疼痛,害怕明天官府的人真的将我捉回去,害怕不承认我是王保媛,他们对我严刑拷打……

我怕啊。李若姣,你真的太坏了,太坏了。李若姣,你凭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已经想好好活着了啊……”

我抹着眼泪,不知该何从。片刻,我想到她说另外写给独山的信,也是我的。

我面如死灰,拆开这一封。但我还是抱着那么一点希望,希望信上说,这一切都是骗我的。

希望是骗我。是骗我的,不要是真的啊!!!我很紧张,紧张到心跳加快,连声音都能听见。

信打开,上面写道:“绝望吧!你活该绝望!你身上的毒可是独孤王爷给我的,这可是无药可解的天下奇毒,为的就是让你害怕!害怕活活被痛死 ,从而想要痛痛快快的死!你知道吗?我不用死,我的女儿也不用死,有独孤王爷在,找替死鬼不是问题!而你就是其中一个。你一定好奇他为什么帮我吧,让你死的明白些,因为我是他的女人,保媛也不姓王而姓独孤,是他的女儿。你舅舅,从头到尾都是个傻子。放心,你要是太想你舅舅,到了地底下,你们俩一定会团聚的,到时我一定给你们俩多烧些纸钱。”

这封信我也看完了。仿佛舅母就在身旁,她趴在我的耳边,对我说信上的这些话。

陡然间我全身上下毛骨悚然,背上、脸上流出冷汗,根本不敢动。

过了好久,我回过神恨恨的把信的捏做一团,再站起身猛丢一旁。

“啊——”我开始见了鬼似的发疯抓狂尖叫,就像舅母一样,乱摔东西。

“李若姣!坏女人!贱女人!啊!”

一瞬间,这间雀室里的桌子椅子全被我推翻,好像做这些能缓解我生气愤怒心情。

可做完这些,我又开始紧张,害怕。我颤抖着身体,仿佛置身于这世上最冷的冰窟。

“我真的……谁来帮我?谁来帮……帮我?谁来帮我啊?!!”

“呜呜——”我趴在床上大哭!“有没有人,帮帮我啊……我害怕……”

我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是要逃跑吗?可我又能逃到哪去。到时全天下通缉我,谁敢收留我。

百姓不为赏金来抓我都算好结果,可这根本不可能,我哪里都逃不了,也躲不了。

“呜呜——”我闹的动静很大,爷爷大概是听到了,急忙跑来看我。

“孩子,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了?跟爷爷讲,别憋着,别难过……”老人家很着急,赶忙坐下来安慰我。

这些事告诉刘爷爷有什么用呢?只会让他担心!徒增烦恼。我没有停,继续放肆的哭着。也不知道我哭了多久,反正是眼睛哭肿了,嗓子也哭哑了。

渐渐的我目光涣散,失了魂似的。

窗外透进来一股冷风,让我冷静了一点,转头望去,才发现夜已深了。

我呆坐在床上,看着爷爷端来的食物,可我丝毫没有胃口,颓废的赖在床上,赖着赖着就睡着了。再醒来时,已是第二天的寅时。

此时窗外天际露出浅蓝色的天光,大船周围依旧黑压压很沉闷。我抬头仰望,暗空上端的星星月亮也看不见,只有自私的乌云。已经第二天,再过三四个时辰就要到虞城。

一个晚上,我的身体不知道毒发了多少次,那可怕骇人的疼痛感还历历在目——我躺在潮湿又阴冷的床上,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面对无尽疼痛,虚弱的身体已接近透支,特别的难受。

那时,我特别的无助,但没人能够帮助我,也没有人让我依靠,只有我独自承受。可我快受不下去了。如今,我独自一人活在这炎凉世上,不仅身体上要承受巨大的,常人难以忍受的病毒之痛,还要独自面对死亡。这些无人能懂我,也无人来懂。

我的内心已被苍白而又毛骨悚然的绝望填满,没有一丝光,一丝希望。

我不可能去依靠已经上了年岁的刘爷爷,他一个老人家,不能让他劳心。同时我也知道自不量力而行的下场只会更骇人残忍。

所以,我认命了。凭我一己之力,对抗不了洪水猛兽。等到了虞城,我就会跟爷爷分别,然后在渡口等着官府的人来抓我,回去砍头。

就像舅母说的那样,总比毒发痛死的好。也许对于我来说就是解脱吧。

哐当——

我正在思索时,有人拉开我雀室的房门。我抬头看见是两个陌生的男人,一壮一瘦,看面相不是好人。

“你就是林此生?”

其中,一个体壮,左眼有刀疤的男人没好气的问我。

“你是谁?想干什么!”我看来者不善,做出防备的动作,避免受伤害。

“你舅母是李若姣吧!不干什么,我们只是受托,来收回她的东西。”另一个瘦一点,脸很白的男人开口回答我。

刀疤男:“那两封信呢?拿来!”

哦,我知道了,原来是舅母怕在我这留下把柄,所以拖了两个凶巴巴的男人过来拿走证据。

李若姣可真行啊,思路这么长远!我都没想要拿这封信指控她,她倒先想着了。可不能让她得逞,这回就算是死,她也得一起。

“什么信!我不知道谁是林什么此生!我叫鹊娘,哪来的什么舅母,什么姣!我可不认识!我劝你们两个赶紧走,不然我喊人了!”

“敬酒不吃吃罚酒!”刀疤男捏着双手,看样子是想打我。

就在他准备出手时,白脸男用力的推了他,并骂道:“你急个屁啊!不能打人!要是留下伤,我们两个都得完蛋!”

“那你他妈推老子干什么!你行你上,叫她把信交出来啊!”

白脸男翻了一个白眼,“蠢货!我怎么就跟你出来了!”

这两个对骂起来了 。我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两个,蠢货。

现在正是好机会!趁他俩还没注意我,把信捡起来塞进脚底板,然后偷偷溜走。

“死丫头!干什么,给老子站住!”

可恶,还没走几步,就被那个刀疤男给发现了!

“小姑娘,还是把信给哥哥吧,不然哥哥打人很疼的哦!”白脸男捏着嗓子对我说,这做作的声音倒让我想起了那善良的大舅母!

我转头看向白脸男,那弯起尖嘴的猴腮脸!呕!真恶心。白脸男讲话跟李若姣笑起来真是如出一辙。

还一脸变态样!一看就不是君子。我要恶心回去!

我面对白脸男,娇羞的低下头,忸怩着身子,学着李若姣做作时的精髓回应:“额……这位白脸大哥呀,你能不能别笑啦?你要是也想被恶心,那可真是不好意思呢!人家这一路没吃东西,吐不出来什么,恶心不到你了……”

我说完话,发现对方什么话也没有说,看来是被我恶心回去了!这一操作下来很成功嘛!

我抬起头,准备欣赏一下我的“战利品”,却发现他竟然露出比见情人还要激动邪恶的表情?!!

“这不恶心吗!”突然我脑子一转。

“啊呀!”我恨的眉头紧皱,“早该想到的!”

怪不得李若姣在名春楼时人尽皆知,原来都吃她这一套啊。

重点是,我面前的还不是女人,而是男人啊!恍惚间,我看见白脸男燥热的扯了扯衣领,侧头对刀疤男说:“你!先出去等一下,等我办完事,拿了信,立马就出来。”白脸男说话时露出一脸淫笑。

“你干什么……”我紧张到连说话都颤抖,“干什么……不许过来!”

我这么倒霉啊!都要死了,还面临……

等到刀疤男走出雀室后,白脸男更加猥琐猖狂,他奸笑着边脱衣服,边朝我步步走来。

那样子像极了一只饥渴难耐的禽兽!

“小妹妹啊,你刚才那样我可喜欢了,那个傻子粗鲁,不懂怜香惜玉,哥哥懂啊!哥哥可温柔了!让哥哥好好疼疼你吧……”

他刚说完立马张开手臂朝我扑来。

“滚啊!别过来啊!”

我吓得立即扭头逃跑躲避,跑的时候被他抓住了头发,我吃痛的被拽了回去。

白脸男搂着我的腰,猪手不安分的游走,而我使劲的挣脱。

突然他的鼻子凑到我的颈肩,上下滑动,还深深的闻了闻,我特别的痒,下意识缩脖子,心里只感到一阵恶心。

“滚开,拿开你的猪嘴和猪鼻子!恶心,滚开呀!”我在他的怀中奋力的反抗,想要挣开,奈何力量悬殊根本逃脱不了。

他紧紧的搂着我,还用舌头舔着我的脖子,“啊,妹妹你好香啊……哥哥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哥哥忍不住了呢……”

紧急情况,我只能大叫着,希望能有人过来帮忙。“啊啊啊啊!救命啊!救……”

该死,他竟然拿手捂住了我的嘴。

“小姑娘,你不老实啊,就算你喊,门外那死胖子会让他们进来吗,你不聪明哦。”

“滚唔唔唔……流氓!”

弹指间,他将我往床上猛的一摔,我被摔的倒吸一口冷气,痛苦呻吟道:“啊,好痛……”我紧锁着眉,用手摸着摔痛了的腰。

“痛!待会儿还有更痛的呢,你可要忍着呀!”

我还没反应过来,那白脸男就欺身压着我,他用手疯狂的撕扯我的上衣,嘴巴在我的唇间来回留下口水。

我被吓得胡乱挣扎。“啊啊!救命啊!快来人……”

他再一次捂住了我的嘴。

我惶恐的瞪着他,下意识猛的用脚踹他,拿手指抓他脸。

他被我惹恼,露出狠厉的眼神,“死丫头,你真的太不老实了!看我待会儿不搞死你!”

他刚说完话,双手就向我的下体伸去。“啊啊!不要!”我惊慌失措的喊着。

霎时,只听见“嘶啦——”一声。

我的衣裙被白脸男一把撕开,随后他开始急急忙忙的解腰带。

趁这时机,我拿脚猛踹他裤裆,他被我踹的直捂裆口喊痛,“啊!死……丫头!我……就……应该闷死你!”

白脸男痛到站不起来了,卷着身子在地板上哭疼。

我见他如此惨状,幸灾乐祸的嘲笑道:“切,断子绝孙了吧!”

“你给我等着!老秦!死胖子!还不进来帮我。”

不好,忘了门口还有一个!我顾不了那么多,穿着裂缝的破衣裙,大步流星的跑到床边。

那里有个窗户,窗户外面是走廊,我直接翻窗跳了出去!

虽然到岸上还有一段时间,但得先躲起来,不然被抓住,指定会发生些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

我手拢着破裂的上衣,尽量使它看起来没有破的那么明显,裙摆有两层,倒还遮得住。

我沿着走廊来到了一间茶室,那里有说书先生在说戏,地方大,人也多,方便隐藏。

进去后,我随手拿下挂墙壁上带纱布的斗笠戴在头上,坐在茶室的角落。

我想着这个时间段爷爷应该在休息,不会发现我不在房间。

差不多已有半刻钟,他们还没有找过来,我猜应该是这艘船比较大,他们找蒙了。

“找不着了吧,嘿嘿!”我暗暗自喜的呢喃,真希望他们走路时掉海里去喂鱼!

反正一时半会也找不过来,我准备听一会儿戏,正听入迷时茶室外面响起熟悉的声音。

“哼!你还说我笨,连个女人都看不住!现在好了,信也没拿到!”

是那个刀疤男的声音。我真是乌鸦嘴呀!这一下好了,找过来了!我也不能动啊,动了不就是等于自爆!

我赶忙整理好斗笠上的纱布,将自己老老实实的盖住,然后心中默默祈祷着。

“老天爷保佑!南无观世音保佑!不要看见我不要看见我不要看见我不要看见……”

我坐在椅子上,看见他们已经打开前面的门进来了。两人一个在前,一个在后,挨个排查面容。

我就坐在后面左边的那个角落,此时我透着纱布,双眼紧张的观察他们举动,见他们离我越来越近,手心和额头就止不住的冒冷汗……

“来了,来了!老天爷啊,谁来救救我啊?”

白脸男就离我隔着三个人的距离,他走过来了,就要轮到我了!

我都不敢看,都怕心脏受刺激直接蹦出来,干脆紧闭着双眼,等着他来掀我的时候,就把他撞翻,然后逃跑。

没错,就是这样。“一二三……”我心中默念。

“唉!你是谁?干什么的!把刀放下!”全场当时特别安静,就听见说书先生一吼。

我睁开眼,看见说书先生拿扇子指着门口一个带刀的男人,他一身青衣,手握宝刀……

他面对说书先生的劝阻只是冷笑,随后坦然的走进茶室,站在最高处,手举起一块金色名牌,威严道:“六扇门裴声枝,奉命捉拿罪臣之女王保媛……”

这陆地上的人都已经上船,看来船已经到岸了。

等一下!

他说他是谁?裴声枝!靠!江湖杀手赔人命!那个传闻中,会吃人的丑八怪捕快?去他妈的!这不就是来抓我的人吗!真是腹背受敌,四面楚歌。好的不来,坏的倒全上了!

虽然隔着纱布,只能看见他模糊的身影,但我确定,他绝对不是传闻中说的丑到不堪入目。反而身材笔直又高挑,全身上下透着潇洒不羁。

我的思绪正往外飘着,忽然眼前一亮,头上的斗笠不知什么时候被掀开了。

“啊!”我吓得直接尖叫出声,“谁呀?知不知道会吓死人!”我一抬头就看见白脸男那尖嘴猴腮的脸。

“好啊,你果然躲在这儿!”

果然还是被发现了。情急之下,我脑子一片空白,突然发了疯似的站起来,边跺脚边甩手地狂叫:“啊啊!”

我感觉全场的人都在注视我,但我没心思管,反正都已经豁出去,这点面子又有什么好在意。

眨眼间,我用手指着白脸男,心中的害怕已经转为怒火!仿佛我手上拿的是一把菜刀,步步紧逼,怒瞪着他放声斥道:“我不发火,你当我好欺吗!啊!你个死流氓!刚才就是你扯我裙子,扯裙子有用吗?扯了裙子你就能得到我了吗?王八蛋,死变态,大色狼!你爹娘给你生了这么一副狗屁模样就想出来找女人了,我告诉你,投胎去吧!这一辈子你连个毛都配不上!”

我越骂越起劲,完全忘记上裳已经开叉。我双手叉腰,左脚往地上用力踩,面对着那死变态,心里一点都不胆怯。

“你,你你……胡说……”

由于人多,他开始紧张了,可我一点都不紧张,满满的成就感完全忘了自己是个什么处境。

我借势将左脚踩在板凳上,以一种特别潇洒的姿势,逮着他就骂道:“你你你你个屁啊,话都不会讲了!刚才那一脚的滋味还没受够啊,怎的?连根都不想要了呀!你以后是不想尿尿了吗!!不想就直说,我他妈现在就给你砍了信不信!”说着,我站起身对白脸男做出菜刀砍下的手势。

此话一出,他吓得赶紧捂住裆,躲到刀疤男身后。这胆小如鼠的模样,我都不稀罕嘲笑他。

此时此刻,我就站在他们俩的面前,丝毫不害怕,站累了便又坐到原来的位置上得意的盯着他们两个。

刀疤男愤怒的瞪着我,他一定极想打我,只是碍于六扇门的人一直没有出手。

“老秦走吧!不然走不了了。”

白脸男拉着刀疤男的袖子,意示他该走了。刀疤男见状不得不停止,他目光死盯我,像牛一样怒泄一通气后就愤愤的离开了。

切!两个坏东西。等那两个手下败将走后,我得瑟极了,洋溢着满意的笑容,可转头时我的笑容立马僵了下来。

门口还有人要抓我。我和裴声枝对上视,他那老鹰一样尖锐的目光盯得我心中一怔,虚心低下头。

定是我刚刚的举动,吸引他的注意,真是该死。

当我再抬眼时,他已经朝我走来。他离我越来越近,面容也越来越清晰。

我坐得笔直,双眼怔怔瞧着他,少年身躯高挺笔直,唇红齿白,一双桃花眼泛着星光……

直到我回神才发现,肩膀上多了一件深红色的披风。

嗯?他为什么要给我披风?我疑惑的看着他。

霎时,我眼前一黑,这才想起,我的上衣一直是裂开的。回想起之前自己那么勇猛,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真觉得羞耻。

我后知后觉的脸红,不敢看面前身躯高挑的少年郎。

突然视线下方出现一双节骨分明的手,他是在给我的披风系上绳结,这么多年了,除舅舅外,他是第一个以对待姑娘的方式对待我的人。

“那个……感谢你。”我侧过脸小心翼翼望向他,目光沿他手中的刀尖向上看,入眼是少年桀骜不驯的笑容。

“姑娘,衣裳可不能这样穿,这件披风,我就送你了,”少年蛊惑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留着下次给你裹尸。”

“咳!什么!”我被他的话给呛住,心中暗暗翻了一个白眼。

这人说话是真损。

“呵!”他轻笑一声。

刹那间,他猛的逼近我,我瞪大双眼,完全没有想到。少年的脸庞近在咫尺,近到可以从他暗眸中看见我朦胧的身影。那一刻我的呼吸骤停。

我呆呆的望他,心想这哪是什么阎王爷啊,分明是美少年。

他俯下身躯,墨绿的官袍落下,紧贴我的膝盖,颈间堪堪围绕暗红色的布巾,随风拂动,实在是玉树临风,英俊潇洒。

我们双目平视,呼吸间探出的热潮都吹打在对方的脸上,那感觉湿软而又温热。

“喂!”他突然发声将我拉回现实。

我猛的抬眸,看见裴声枝手中捏着一张宣纸。他眯起双眼,模样像极了一只狡诈的狐狸。他微笑着威胁我:“你就是那个王保媛吧?挺能耐啊!奉劝小姐老实听话些,要是你有胆再跑,就地处决!”

听他说话,心中暗想。就地处决?想吃我?小姑娘……他也吃?

我坐在椅子上,身体挺的绷直,目光一转,看见他手上的白纸,那是我的通缉画像,可名字不是我的,我叫林此生,王保媛是我的表妹。他还不知道真相,我得和他解释。

“等等,我不是王保媛,我真名叫林此生,不是你要抓的人,我是被别人诬陷的……我有证据,给你看!”我对着他辩解。

随即,我将藏在鞋底的信拿出,证明我不是王保媛。这封信被我折的皱巴巴的,好在没有破。

“这封信是关键证据,大人你可得好好看看!”我边说边打开着。

直到信被我摊平,我看着八张白白净净的纸,整个人都愣住了!

“字呢?!我拿错了吗?明明是这个,字呢!”

这好好的,信上的字凭空消失了!难道李若姣有清除字迹的宝物?

她这么狡诈的人,写字的墨水里一定掺了什么东西。

我猜到大致情况后,再次遭受重击,整个人跌坐在地上,双目无神的看着远方。

要说和李若姣吵架,就凭我的毒舌绰绰有余,可论起心计,我根本斗不过她,一没她那么聪明狡诈,谨慎入微,二不会察言观色,八面玲珑。三没有她那么心狠,在我不知道那碗汤是毒药前,甚至有想过和她冰释前嫌。这一次我败的彻底。

“呵!起来吧,王小姐”

我像一个脱了骨头的死人被裴声枝从地上拽起,将我推倒在椅子上。

我惶惶不安的看着裴声枝,以为他要提剑割下我的手,然后吃掉。见他收起剑器,转身走了出茶室。心中舒了一口气。

没过一会儿,他进来茶室,两手拎着铁镣,缓缓朝我走来。

霎时,目光尽数被他吸引。少年神情痞痞,还带着不正经的慵懒。他腰间系着一根黑皮带,将寡淡的墨绿色官袍勒得凹凸有致,那模样高贵而又不羁。

实话实说,他确实很好看。我有这种想法也很正常,将死之人,就应该在死前,多看些好的东西。

“怎么,看呆了?”他忽然出声,语气特别的随意。

“对啊,不仅看呆了,还想到一些很有趣的事。”

裴声枝俯下子,用铁镣将我的手扣住,“说来听听。”

“在我们那儿啊,你的名字恐怖到吓哭小孩儿,但你的长相好看到能吸引我们这些小姑娘”,我轻叹一声笑道,“哎呀,只可惜,就我一人见到了你这绝世容颜。”

说话的时候,我算是别有心思的盯着他笑,可盯着盯着突然一只大手盖在我手心上,“呵,不是大家小姐吗?怎么说话如此不委婉?”

“呵,我,大小姐!哈哈哈!什么眼光。”

他的手骨节分明,握住我的手时,竟让我觉得安全。为此,我盯着他修长的手,眼中浮现出一丝羡慕。但转瞬即逝。

突然。他用手敲了下我的脑袋,我惊讶抬头,目光傻傻地望着他,而他只是嘴角略微勾起,嗤笑道:“恭喜你,被我逮捕了!”

我抿了抿嘴,无奈对他露出一个苦笑,“那你别嘴上说说啊,放爆竹恭喜我吧?”

他站起身,低下头对着我,“行啊,就看在我第一次抓姑娘的份上,送你爆竹玩啊。”

随即,我附和他说的话调侃道:“人生无常啊,我竟然有一天会带这玩意儿……”

他俯下身子,抓起我的双手,用铁镣边扣边笑,道:“那真是……活该啊!”

此时我心里是相当郁闷,本来双手和双脚带上耻辱的铁镣,又痛又麻烦。这下被他这句话直接气哭,伤心的转过头,还翻了一个白眼。

“切!”

他伸出手,故作恭敬的说道:“行,既然王大小姐不稀罕,那就请吧。”

正当我准备起身走时,突然想起来还有刘爷爷,他知道我不见了,一定会急死的,于是我叫停了裴声枝。

我问他能不能让我去找一个人,他觉得我会逃跑,就不让我走。

如此,我便向说书先生要来一支笔和一张纸,写下一封信,交代完成后,让说书先生交给一个叫刘华柏的老爷爷。

也许,以书信的方式告别,没有当面告别时那么的伤心难过。

而且信上我并没有如实交代,只是说,船上遇到我父亲那一辈的亲戚,和他们相认后,就把我带走了。

我还在信尾写到,刘爷爷,阿生一切安好,勿念,珍重。

信转交后,我就被裴声枝带走了。他牵着扣住我的铁镣,带我出船舱。从船到陆地,我一直走在他的身后,还时不时的抬头看他英俊潇洒的背影。

他和传闻中完全不一样,而且长得还要比京城里的贵书生俊美上三分。少年面容白皙,两道剑眉斜入鬓,一双桃花眼顾盼生威,鼻梁高挺,淡红薄唇,如墨瀑般的长发高高束起,额前绕着一根细辫子,两侧发须飘逸。

极负少年感,一眼就能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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