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可怜的孩子。"母亲将海伦紧紧抱在怀中,两行热泪滴落到海伦头上,"你才十六岁为什么就要接受这些?"
海伦不解,她不明白母亲为何称呼她为视力之神,但她能看见,母亲身上泛出的不尽的悲伤,在这个胸腔之中跳动着的是一颗母亲的被撕碎的心。
母亲晕厥后海伦将母亲搬到了床上,她明自自己有什么使命要做,上一代视力之神,准确的说是他的魂灵正站在海伦面前,他恳求海伦赋予他的子民视力。海伦不明白这件事的意义,但她遇到无数位盲人正伸出手摸索着,仿佛他们拥有过视力一般。
"跟我说。"上一任视力之神无声地说。海伦看见了他的言语。
"我赋予永夜国的所有子民以视力,用我的看得见一切的双眼,为他们看清脚下的前路,看满黑夜中的方向。"海伦跟着视力之神读出来。然后她的眼前出现了无数画面,流淌的山泉、开花的田野、琳琅的书籍、亲密的恋人,海伦知道这些并不是她所看到的,而是永夜国的所有人眼前的景象如画布一般一张张拼接在海伦眼前,她无法再辨认出哪一张是属于她的,视力之神失去了她的双眼。
海伦感到有人将她举起来,她听见人们在欢呼,在喝彩,人们高呼视力之神,她闻到鲜花的味道,佳肴的味道,可她却看不见这些,确切的说,她的眼中全是这些,她看见许多画面中都有一位白发的少女,正躺在花车上,面色木讷地躺着,对周围的一切视而不见或确实不见,她在一幅模糊画面中看到了自己她正远远的,静静的,像一具尸体般远离画面的来源者,海伦知道,这是她母亲的视角。
海伦闻到奇异的香气又听到充耳的祷告声,她不知道这是哪,但她眼前的每一幅画面都告诉着她的位置,她仿佛在教堂中,但主教高高地坐着,又像一场审判,而她就是那将要被治罪的犯人。
似乎没过多久,但又像过去已久,海伦所能看见的终于不只有她自己了,似乎有人对她说了什么,但她记不得了,等那一幅幅画面都融入夜色,海伦才终于看见了她的新家。一张床、一扇窗、三面墙壁、一面铁牢,这便是她的新家,墙壁一片白色,棉花制成的填充物装满了墙壁和地面,海伦不知道它们设置的意义,但很快她将知道这柔软的危险。
海伦明白自己被囚禁了,但她能做什么呢?她甚至不知道如何停止使用神力,从没有人教授她,也不会有人教授她。每天都会有人从她上方的楼梯走下,为她放下食物,每日如此,而她就只能从那短短的几分钟内汲取阳光,那朝北的窗户又让风带走属于她的残留的温暖。
"我能要一支花吗?"海伦如此说。她看不见对方脸,但似乎对方答应了。
几天或几月之后,铁牢被打开了,牢门嘎叽嘎叽地响着,又铛的一声关上了,海伦感到附近有些许热气,而且似乎有第二个呼吸声。
"那里有人吗?"海伦指着男人旁边边的墙壁说,
“这是你要的鲜花,”一只粗糙的手将一支花交到海化手中,“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向日葵。”
海伦抚握着花瓣和花茎说:"谢谢你,我很喜欢,它有太阳的气息。"
"你叫什么名字?"那只手的主人有着低沉的男声。
"海伦,海伦·格温。"海伦如实回答。
"你多大了?"男声说着。
海伦不加思索:"十六岁。"
"十六岁啊,正是花一样的年纪。"男声发出感叹。他又紧接着说:"我很喜欢你的头发,跟上一任视力之神一样,有着雪一样的白色。"
这时海伦感觉到自己的发丝传来热量,有人正抚摸着她的头发。
"退下吧,把钥匙给我就行。"海伦不知道他在和谁说话,然后又听到一阵脚步声和一扇木门关上的声音。
男人口中不停祷告着“神的恩赐”、“神的责任”之类的词语。然后海伦感到自己被推倒了,接下来是剧烈的疼痛,仿佛有谁在撕开她的躯体,她看不见自己的泪水和血一同滴落到床单上,她求饶、她哀嚎,但回应她的只有野兽喘着粗气的声音。
漫长的黑暗后,独属于海伦的黑暗又再次降临了,而她的鲜花,早已失去了香气,花瓣不知散落何处,只留下一根带着绒毛的花柄,孤独地握在海伦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