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便是母亲喜气洋洋的脸庞:“小岑回来啦,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和你爸爸都找到工作了!”
南岑一愣,心底那支原本也已落幕的歌,再次地张扬了起来。她问:“是在哪里呢?做什么的?”被母亲拉进家门,换了鞋子,坐在沙发上,朝正在厨房里忙活的父亲递去眼神。
母亲说:“在一家私企,我做会计,你爸做销售……虽然工资不高,但也没关系,至少有收入了,不用担心坐吃山空。”
旋即她看向南岑,似有些郑重其事地:“但是小岑,有个问题,妈妈必须告诉你:一旦开始上班,我和你爸爸就会开始早出晚归,中饭与晚饭可能就需要你自己解决……周末也不在家,要上班。”
“噢,好,我知道了。”南岑表现乖巧,似并不把这当回事,“没关系嘛,做个饭而已,没什么问题。”话锋一转,开始祝贺母亲,“找到了工作就好,恭喜爸爸妈妈。”
找到工作,意味着全家开支有了着落,不必再为此前那场罹难伤神。父母显然情绪高涨,连饭桌上的谈话都变得眉飞色舞、妙语连珠,南岑微笑着在旁陪衬,安静地吃下父母夹给她的菜肴。
她模模糊糊地想到:那我们攒够钱之后,会离开广泰吗?未曾问出口的问题,竟被父亲在毫无知觉的前提下解答:“我想着,先工作一段时间,等攒点钱,再回去澧湘吧。毕竟我们的朋友都在那边,小岑也需要继续在那边读书。”说着,拍了拍南岑的肩膀,“澧湘的教育质量,到底还是要比广泰这小地方要好。”
于唇齿间咀嚼的、被炖煮得软绵糜烂的鸡肉,在父亲说出这番话来的刹那,鲜甜滋味尽数褪却。南岑味同嚼蜡,仍要勉强扬起笑容,低眉顺目地应答着“说的也是”。
她明明也是这么想的…她明明很早就知道,她们一家注定是要离开广泰的。
可是当这一想法在父亲口中真正得到验证,南岑却感到彷徨……犹豫,以及别的、泛出酸涩口味的东西。她想到的不是她在澧湘的朋友,想到的不是她在澧湘的家;她想到的是,今天下午她坐在唐晓翼的自行车后座上时,只需抬一抬头,便能看到的、属于他的耳尖。
仿佛不过是轻盈飘渺的梦一场。
南岑咬着筷子,默默地把这份复杂情绪按捺下去。她不愿被父母看出异常,仍强作镇定地吃完了这顿饭。饭后她主动提出来帮忙洗碗,钻进那间空间逼仄、天花板低矮的厨房,把双手浸到冰凉的水里。
秋季气温尚未跌到十五度以下,即便直接用手碰凉水,也不会感到寒意刺骨。南岑机械地重复着洗碗的动作,脑子里仿佛装不下更多的东西,她尽力避免自己去想唐晓翼,又不由自主地回忆着她来广泰的这两天里,经历的所有事。
愈想,她的心情反而愈平静。父母说的“攒点钱就回去澧湘”,看起来是个暂且遥不可及的目标,毕竟澧湘不是说回就回的。她们的房子已经被拿去拍卖抵债,即使要回去,也要想办法解决住房问题。当然可以先租房过渡一段时间,但澧湘的房租也不容人轻松呀。
所以,其实并无过分焦虑的必要……南岑长吁了一口气,将碗筷收进消毒柜,洗净双手后走出厨房。母亲正坐在沙发上算账,听见她出来的声响,招呼她去找衣服洗澡。
往后几天,父母果真出门上班,南岑一连做了几个晚上的清汤面,以填饱肚子——她的厨艺止步于此了,活了十六七年,依然只会煮清汤挂面,连卧个荷包蛋都卧不明白。索性她对食物要求不高,对自己做的食物更是宽容,因此颇能忍耐,勉强度日。
到了周末,这套便行不通:她再能克己,也委实承受不了一整天都吃清汤面。这时,她便想起来,唐晓翼曾同她提过,附近有个小商店。
也许那里会有榨菜之类的东西售卖?能下饭就行。南岑在睡衣外套了件外套,换了双方便穿脱的运动鞋,关门下楼,预备去购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