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叶起起浮浮,咕嘟咕嘟冒着泡,往常他都是要洗茶的,可今天不同。
他摸索着壶身,手已经被烫红了也浑然不觉。终于碰到茶把,刚想提起壶,倒一杯水,却在瞬间失了力,茶具掉到地上,一声脆响惊的他闭了闭眼,失笑。
“也不至于如此……”
周身泛着凉气,他使劲搓了搓手,哈了几口气,虽说是冷,可头上却冒着虚汗,实在有些不协调。
门外有脚步声传来,他顿住,放下了摩挲胳膊的手,抬眸望向来处,眼中大片黑影晕染,只能大概判断出人影在哪。
“你来了。”
他轻轻扯出一抹微笑,对着来人。
那人摘下帷帽,也看向李莲花,却对眼前这个面色惨白的人惊到,腿一软,后退了几步。
“门主?真的是你!”
他实在对眼前这个虚弱的瞎子,有些不敢置信,李相夷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会允许自己落到如此田地?
李莲花没有力气与他说太多话,单刀直入主题。
“我找你来,是想问你角丽谯的老巢……”
他掩面咳了咳,嗓子干涩,方才好不容易泡好茶,正准备润润嗓子,却摔碎在地上,此时喉间实在疼得很。
“在何处?”
他还是撑着说完这句话,却发现空气陷入诡异的沉默,看来是看到地上碎片了。
“抱歉,最近手不太稳,不能给你倒茶了。”
“该抱歉的是我。”
“从前的事,也不用再提了。”
“我说的不是从前,我抱歉的,是现在。”
他提手将剑拔出,一剑刺去,用了几息时间,李莲花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并没有躲。
刀剑刺入肉体的声音刺耳,可能本来也不是奔着让他死的目的去的,没有刺向心脏位置,只是一剑过了肋骨,又穿了肺脏,云彼丘将剑拔出的时候,全身筋骨好像都错了位,疼得他冷汗直流,一口黑血吐了出来。
云彼丘把人拽了起来,又扛在了肩上,走出房门。
“汪!汪汪!”
狐狸精一直叫着,看到云彼丘将李莲花带走,它直冲上来咬住他的裤腿,却被一脚踢翻,昏厥过去。
“李莲花!”
一道声音隔着老远传来,正是处理好事情的方多病。
狐狸精被叫醒,又对着方多病狂吠,他意识到不对,冲进屋只发现了在地上碎裂的茶盏、干透的茶叶,以及一滩迸溅出来的碎血。
再醒来的时候,耳边有刀剑声,可惜,只是睁开眼皮都有些费劲。
是角丽谯的地方,若是当年落到如此境地,只怕自己早已自绝经脉,绝不会让角丽谯有如此辱人的机会。
若是当年,或许彼丘一剑刺来的时候,李相夷就已杀了他……
幸好不是当年。
他支撑着坐起身,额间冒着虚汗,却不知道哪来的气息不大顺,急急的呛咳起来。他左手带着铁链,抖着手扶着胸口,试图顺上一口气,右手无力的垂下,骨缝里有股冷意钻着似的,疼得根本提不起劲。
他感受到了什么,及时的偏过头,一口一口呕着血,怕污血沤在衣服上,到时候身上脏了没有地方可以换。
“他醒了!”
一个少女声音响起,看了看李莲花,又对着另一位少年喊道。
“别打了,今日我赢你输。”
喉咙发甜,又沤着舌上一口脓血,肿痛的险些说不出话。
他尽量用鼻子呼吸,鼻中却也发堵,他只好咽了口勉强分泌出的口水,往下压一压甜腥。
得看看能不能要口水喝。
眼睛还是落不到实处,只能从余光里勉强瞥到一点人影,眼中的黑影往外蔓延着,却好像松快些,淡淡的,能稍微看出一点光线交错了。
他还未开口,那少女就疑惑出声:“你是瞎子?”
他轻笑着,摇头否认。
“不过这眼睛,是不大好呀。”
不过两个小孩却没当这是否认。
“原来让咱们看的是个瞎子!”
另一个小孩有些不忿,少女又花痴起来。
“你别说,这瞎子,还挺好看的!咱们之前看的瞎子,都是被主人挖了眼睛的!丑死了!”
“瞎子!你看不见就看不见,吃饭拉尿可别烦我们!”
他失笑,喘了口气。
“放心,我是个很听话的瞎子,所以,这是哪里呀?”
“我才不告诉你呢!”
“不告诉我?那就让我猜一猜喽,这应该是地牢吧?”
少年有些不屑,就这?身上都挂着铁链,谁带着会猜不出这是地牢啊?
“哦,那你们的主人,我猜应该是角丽谯吧?”
几句话,又套出了他们是南胤后人,却还是有些撑不住了。
“给我一杯茶。”
那少女惊叫道:“喝茶?你这是来坐牢的,还是来享受的?”
“不是都说了,别烦我们吗?”
他咳嗽几声,出声都有些失了调子。
“我也不想烦你们,可是我真的很渴,要是渴死了,你们岂不是更麻烦?”
少年一想也是,且不说主人那儿怎么样?万一这个人死了,还要给人收尸,他气得冷哼一声,留下一句。
“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