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轮到凌振南一个人沉默了。
电话那一头，高雪婷听到了沉重的呼吸声。
“你真的想知道?”
“怎么，他生病了吗？”
高雪婷很担心，但在电话那一头，凌振南却笑了：“他没有生病。”
高雪婷的眉毛瞬间不皱了，她怒喊：“凌振南！”
凌振南说道：“我就开一个玩笑。其实这段时间，他一直没回家，在湘州。”
这是他第二次复述颜世谦在湘州。
“所以他不理向北了吗？”
“不是不理，而是不想装了吧。”凌振南点上一根烟，缓缓地吹着。
颜世谦确实不想装。
但他的那种装逼模样，就连凌振南也不想过多猜测。
毕竟对于凌振南来说，颜世谦是一个表情很明显看出异常的人。
凌振南缓缓说道：“对了，我姐现在在医院，我等会儿还要回去，跟你说不了太久。”
“那你去吧。”高雪婷倒是没有什么话了，“只要他好就行。”
凌振南接着说：“嗯，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他不会不好的。”
只要有我在，他不会不好的。
“嗯，谢谢你，麻烦你了。”
凌振南哈哈大笑：“有什么好麻烦的，都是兄弟。”
虽然他在哈哈大笑，但是内心却是：“我是为了你更多一些。”
高雪婷挂了电话，凌振南这才把笑容收了起来。
姐姐凌向北的病房在最顶的VIP。凌振南选择走了楼梯上去，随着楼层越来越高，身边的声音也就越来越安静。倒是漂白水的味道，一层比一层的浓……
他好不容易回到房间，姐姐看了他一眼：“你干嘛去了？”
“哦，打电话。”
“你知道不知道，你已经去了四十分钟了。”
凌振南摇摇头。
“我肚子饿了。”
“我给你打食堂的吧。”凌振南正要离开，凌向北叫住弟弟：“我不吃食堂，我要吃炒粉。”
“给你吃你就吃吧，话那么多。”凌振南瞥了一眼姐姐，“你阑尾炎，吃这些干嘛啊。”
凌振南及时把门关上了，这才没有听到姐姐的怒斥。
他无奈地叹气，走到洗手间，默默地洗了把脸。
他看到镜子前的自己，默默地问：“你到底是谁，凌振南，还是哪个？”
脸上的水滴在了洗手台上，一滴，两滴，很快汇集成了一颗小水珠，滑落进了洗手槽内。
凌振南只知道，他深爱高雪婷，甚至为了高雪婷，能帮助颜世谦一辈子。
毕竟比起爱情，凌振南把兄弟放在了首位。
因为这是他最缺失的。
是凌胜东欠他的。
他开始准备按电梯下楼，却又收到了一个电话。
这一次的电话，是哥哥凌胜东的。
“哥……”
电话那一头，哥哥还是那团火：“我说你，姐姐想吃炒粉，那就买啊。”
“你有病吧，医生说了，不能吃，你还让她吃？我觉得，她迟早有一天被你害死。”
“凌振南，我给你脸了是吗？你是我弟弟……”
说是弟弟，其实还不如一条狗。
“凌胜东，我真的不是你的玩物，你懂吗？你给我一点爱了吗？”
哪怕是一点点也好啊。
“凌振南，你是男孩子，在凌家，男孩子就要学会忍耐。”
电话那一头，哥哥的脾气明显低沉了：“等会儿你嫂子来，你去把吃的拿去给你姐。”
电话挂断，凌振南再次洗了一把脸。
这一次，他开始试图让自己冷静和清醒。
他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遇到了嫂子。
王淑贤今天穿着一身呢子大衣，配着白色长裤，像是很着急。
王淑贤看到凌振南这个模样，她除了心疼没有别的第二个表情了。
“嫂子……”
凌振南看着眼前的女人，他想都没想就哭了。
他像是找到了家，直接就哭了。
从小到大，他哭得次数，屈指可数。
“怎么了振南？”王淑贤看到他这个模样，“哎哟……”
“嫂子，我想离开这个家……”凌振南很是难过，“我哥他算个什么东西。”
王淑贤虽然也不喜欢凌胜东，但她说：“哥哥终究是哥哥。”
“是啊，可是他为什么要偏心？”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偏心，但我知道，你不能丧失信心。”
丧失信心。
“你要知道，颜世谦在这个家只有你可以帮他。你要知道，贪心是不会有好结果的。向北这般倔，也不是一天两天养成的。所以我建议你，一定要好好坚强的活下去。你要知道，颜世谦其实在这个家，他只能靠你。我这里，是绝对不能的……即使我可以帮助他，但你哥哥绝对不会放过我家庭的。虽然这句话自私了点，但始终……你哥哥他不会伤害你的，明白吗？”
凌振南点点头，“嫂子，我今天失态了。”
“我知道你忍耐了很久，但我告诉你，人不能被这些事情所打倒了。你要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命运，而不是自己做傀儡。其实你哥哥，我觉得他很可怜，非常的可怜。可怜到有的时候，他连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知道。我虽然跟他是联姻的，但迟早，我会和他离婚的。现在是碍于我父母的面子，但将来……这件事一定会有个了结。我现在，只想要回我的儿子。”
“嫂子，你想怎么做……”
“如果他想要儿子，那我只好把儿子放弃了。”王淑贤说道，“你哥哥这种人，绝对说不通。他认为对的事情，那一定就是对的，你千万不要认为他只是随便说说，其实人家再怎么说随便也有道理，而他没有。因为你哥哥本来就很自私，把你姐姐也带的很自私，要知道……自私都没有好下场的。我不是不想要儿子，而是我根本抢不过他的决心。”
凌振南颔首，带着王淑贤进了病房。
“向北，这是你哥哥让我给你带的，你吃几口，回头睡一觉。”
凌向北的眼圈发红，显然是刚哭过。
王淑贤问道：“你怎么了？”
凌向北摇摇头：“颜世谦这几天不回来了。”
王淑贤心里想：“不回来就不回来了啊。”
但实际却是：“过几天就回来了，你干嘛那么着急。”
“我想他了……”
凌振南扫了姐姐一眼：“想了人家又不会回来，有本事自己去找。”
当然，这句话是心里发出来的。
凌振南默默地帮姐姐打开饭盒，里面是香喷喷的豆芽炒粉，他用手悄悄拿了几根吃了起来。
“凌振南，你手脏不脏？”
嫂子的声音震天响，凌向北却笑了。
有的时候，凌振南觉得凌向北像个疯子。
像电视剧里那些受了刺激的农村疯女人。
颜世谦也是这么觉得的。
他一个人坐在村舍外，等着冯国栋回来。
好不容易手机有了信号，他决定来到村里的营业厅，去查电话来源。
村里的营业厅还算可以，告诉他电话是个国际长途，俄罗斯圣彼得堡打来的。
俄罗斯，圣彼得堡？
那会儿还没有那么多海外的诈骗电话，颜世谦相信，这个电话一定会再次打来。
结果他从湘州回到金门，这个电话，依旧没有打来。
就好像是打错了一样。
颜世谦回到凌家的时候凌向北已经出院了，她的脸色苍白，肩膀披着一件毛披肩，头发披散，像个贵妇一样。
颜世谦示意了她，凌向北抱了一下他：“想你了。”
“嗯。”
“今晚别走了，好吗？”
颜世谦颔首：“好。”
那一晚，颜世谦很早地洗完澡躺在床上，盖着属于自己的被子。
凌向北倒是有些晚，她回到床之前，发现颜世谦已经睡着了。
在床头灯的照映下，凌向北隔着蚊帐，小心地触碰颜世谦的五官。
那是她不敢碰的。
但她不知道，颜世谦有没有跟高雪婷互相碰。
她的脑海里，居然全都是他们俩的欢喜画面。
颜世谦睡得很平稳，鼾声没有，只有平缓的呼吸声。
他紧紧抿着嘴，眉毛浓密，鼻子挺拔，睡着的样子怪像个小婴儿，很安静。
他盖着他的蓝色被子，凌向北先把灯关上，然后默默地上床，隔着他的蓝色被子在抱他。
她的淡绿色被子被她放在一边，隐隐之中，她能想象得到颜世谦在她身上的感觉。
酣畅淋漓，水深火热，电光火石。
她不敢想，也不愿意想。
过了也不知道多久……
她睡着了。
而这一次，颜世谦醒了。
他打开床头灯，坐在凌向北的梳妆台前，看着自己。
他从一旁拿出自己的电脑，默默地在一旁打着工作的文档，还不忘回复冯国栋的邮件。
过了两点，颜世谦已经困倦了，而这一次，他轻轻地拿着自己的被子，靠在了一旁的沙发上继续睡去了。
或许是今天太累，他梦到了高雪婷。
高雪婷的那一张美丽且干净的脸下，是一条过膝的白色长裙，很漂亮。这一件裙子，格外衬托她的肤色，显得格外好看。
大概是太想她了，颜世谦不愿意从梦里醒来。
高雪婷也是一样，因为在梦里，她也梦到了颜世谦。
来俄罗斯那么久，她还从来没梦到过任何人。
而她梦里的颜世谦，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拿着捧花，直直地朝着她走来。
那一晚，她真的睡得很好。
格外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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