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世谦望向车水马龙的队伍，人就开始着急。
他的急脾气也是这几年的才有的习惯。
大学时期的时光即使已经过去了许久，但他的心，依旧是没有变化的。
说是三年，其实比谁都煎熬。
望着手表，现在已经是八点十五了。
他本来不用迟到的。
出门之前，他跟凌向北闹了些不愉快。
起先是因为凌向北跟他说买了几件西装给他。自从跟颜世谦结婚，凌向北处处以颜世谦为先，怎么说她毕业前也是风靡学校的优秀学生，自从跟了颜世谦在一起之后，她的生活就完全不是自己的了。对于凌向北来说，颜世谦好就是她好，但前提必须是不提高雪婷。
看到凌向北新买的西装，颜世谦不由地皱眉。虽然是结婚的合法夫妻，但他们的什么东西都是分开的，就连房间的家具分配也是安排好的。这是婚姻协议，颜世谦拟的，她必须承受。颜世谦的衣服基本都是他自己赚钱自己买的，虽然有几件不是他，但却是高雪婷以前和他一起节衣缩食买的。
“世谦，你之前那些衬衣旧了，我给你换了一些。”
颜世谦刷完牙从洗手间探了一个头：“什么？你怎么能来去我的衣柜取衣服？”
颜世谦意识到不对劲，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高雪婷给他买的衣服全部都被凌向北剪掉了扔在一旁的垃圾袋里。
他怨气很大，直直地跟凌向北对峙：“你怎么搞的，这是我的衣服，你凭什么不经过我同意就拿走了？”
“衣服旧了，就换啊。”
“我结婚之前，是怎么跟你说的？”
“要……要经过……”凌向北支支吾吾，“你，你别生气。”
颜世谦知道她在装，他冷哼了一句：“你怎么不装成以前的样子了？不要这么累了好吗，我的衣服穿了那么多年，你知道不知道你这是犯法？”
一听到这个，凌向北也不干了，她甩了一个脸子给颜世谦：“凭什么欺负我？你凭什么欺负我？我为你好，就是看你衣服都发黄了，我就跟我朋友们一起去买衣服啊，她们说刚好看到降价就给你买了几件，你至于吗？至于吗？”
“你可以买，但是你不能扔。你知道不知道这些衣服对我的重要性？要是以前，我花了很久的钱才开始买的。你知道不知道，啊？”
颜世谦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颜世谦气的早餐都没吃。
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吵架了。
每次吵架，都少不了中和剂凌振南。
凌振南有个表面职位，就是总经理。这个总经理其实可有可无，所以凌振南就没什么事干，除了一定的业务外，他基本不会回公司。颜世谦回到公司的时候已经是八点半，他匆忙把钥匙放好，直接开始工作。
“咋了，又吵架了？”
凌振南刚问完，就觉得自己问了一句废话。
“那可不？现在真的过不下去了，怎么还没到三年。”
“三年又三年，三年何其多。我姐，太爱你了呗。”
颜世谦挑眉，“你倒是随性。当初也不见你去帮我去劝说雪婷？”
凌振南端起一杯咖啡说道：“你怎么不知道我没劝过？”
凌振南确实有劝过，只是隔着一道门，高雪婷并没有听。
在三年前颜家母亲的葬礼上，高雪婷清瘦了许多，她静静地坐在外面的石凳上，她穿了一件很淡色的裙子，脸也是不好的。她的胸前别着一朵小白花，低着头转动着她那个陈旧的水壶。
“雪婷。”
凌振南走上前，高雪婷下意识地往后挪了一步。
“你干嘛来了？”
“来看看你啊，你看你，这脸惨白的。”
高雪婷望着灵堂里跪拜在地上的颜世谦，她除了心疼就是心酸，甚至想陪伴。
可是她呢，怕自己的情绪影响到他，她便默默地一个人出来了。
“来，擦擦吧。”
凌振南掏出一张纸巾，交给高雪婷。
高雪婷没有接，而是用了袖子简单地擦了几下。
凌振南叹气，“节哀。”
高雪婷却说：“你姐姐……有跟你说什么吗？”
有跟你说什么吗？
凌振南有点迷茫，他甚至不明白高雪婷为什么这么说。高雪婷见他迟迟未答，转过了头看了他一眼。见他也好像不知道，她便没有再说，而是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你们家的人，真的一点也不团结。”
团结？
从小到大，凌振南就很不懂这个词。面对这个词，他更是一点概念也没有。从小到大，爸妈的记忆几乎为零，兄和姐对自己的态度也是不冷不热，只有朋友，才能让他安慰。所以他宁愿周末一直住在学校，他也不愿意回去面对他哥哥姐姐的脸子。
“凌振南，你说……人有的时候，真的会因为金钱舍弃当下吗？”
“你在问我吗？”凌振南不由地冷笑了几声，随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开始抽了起来。
大概是第一次当着女孩面前抽，他被咳得在灵堂外显得格外吵，所有人基本都在看着他们那边。
除了颜世谦。
“我觉得颜世谦不会。”
“嗯……”高雪婷非常懂，“我也觉得他不会。”
高雪婷擦了眼泪，起身往灵堂里走，只剩下了凌振南一人。
佛香随着风袭入了凌振南的鼻子，呛得他直咳。一根烟尽后，他起身上前，帮着一起打理身后事。
颜母走后，颜世谦的精神也是不好。
高雪婷彻夜陪伴，凌振南和冯国栋分别轮班，也是没有用。
颜世谦像是变成了哑巴，他已经一句话都不会讲了。
颜爸爸还对颜世谦说：“世谦，你说几句话吧，你若是这样，你妈妈也不会放心的。”
颜世谦足足三个星期没有说话。
他跟高雪婷还好一些，高雪婷会用纸笔跟他聊天，而其他人也这么干的时候，他却一句也不想回。
因为颜母的事情，凌向北一直不敢去见颜世谦，也没有人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记得那一天，颜世谦和她闹得很不愉快。
颜母去世后的一周那个周末，高雪婷和颜世谦一起送走两家的父亲，从火车站出来已经下暴雨了。那一天是金门市难得的黄色预警，因为走得太急，俩人并没有带伞。等从火车站出来，雨已经很大了。
“雪婷，我把外套给你。”
颜世谦终于开口说话，高雪婷却拒绝了他的外套。
“你怎么……”
颜世谦脾气有点不解，他开始强行做这件披衣服的动作。
“别过来，求你了。”
“为什么？”
“我很快就要出国留学了。”
颜世谦怔住了，他笑得有点勉强，笑得好像不相信这件事：“高雪婷，你没有开玩笑吧。”
“我没有。”
颜世谦抓住她的手，把她的手抚在自己的心脏前面：“你确定？”
高雪婷很笃定，随后把他的手用力松开：“确定。这段时间，我也要弄签证，就别见面了。”
其实她的内心在滴血，她用力抓住她的亚麻棕裤子，用左手接着雨水，一时半会儿，俩人都十分僵持。其实，她根本不知道如何开口她现在的处境。
雨足足下了快一个小时，他们也站了差不多一个小时。
雨慢慢停了，高雪婷把他拉了起来，语气严肃：“你起来吧，这样像个什么样？”
什么样？还能是什么样？一向温柔的高雪婷突然变得很严肃，颜世谦本来就因为母亲的离开很难过，但如今看到唯一的挚爱也是如此，他突然有那么一瞬间不认识眼前的姑娘了。高雪婷心里也是不忍，她说：“我们回去吧，好不好？”
见她语气恢复，颜世谦还是开心。
他不能再失去她了。
“对不起……”
高雪婷这句对不起，也不知道是跟谁说的。
俩人来到公交车站开始等公交车，结果车还没等到，却等到了一辆私家车。
颜世谦认得那辆车，那是凌振南的。
凌振南探出一个头来对他们说：“上车吧，我们回学校。”
高雪婷连连拒绝：“不用了，我和他坐公交车。”
颜世谦也不想坐私家车。
凌振南却说：“走吧，老大找我们吃饭呢，我只是个开车顺道的。知道你们今天要去送两个叔叔，你们最近也辛苦了，一起走吧。不然下一班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反正也在学校附近吃饭，今天就吃点好的吧，这几天太辛苦了。”
凌振南见没有用，他只好亲自下车推人。
若不是看到交警快来了，颜世谦和高雪婷绝对不会坐的。
果不其然，凌振南带他们来到了一个大排档，他先去停车，就让颜世谦他俩去找冯国栋。
这一次，颜世谦牢牢地抓住了高雪婷的右手。
“我想跟你在一起，永不分离。”
“可是我……”
“不要说这些，我们已经是大学生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要记得，我们永远都是一体的。我知道你没有我会过得很好，但是我没有你，我也会过得好，但前提是，我不希望因为利益而造就我们的好。”
高雪婷不再难过，而是很坚定，且笑了。
他们走进大排档，开始寻找冯国栋。
所幸很快就找到了。冯国栋坐在一个很大的桌子，周围全都是酒，旁边则是凌向北。
凌向北穿了一件很贵的大红色的裙子，在人群中非常扎眼，把颜世谦的眼睛刺激的很疼。
冯国栋撬开一瓶酒，交给颜世谦：“你特么的总算来了，这些天，你必须释放。你妈妈走了，但你还有你爸爸还有我们，你记得，我们永远是你兄弟。”
冯国栋很能喝，一下子喝了下去，丝毫不带喘气。
颜世谦没有喝酒，而是端起前面的一杯茶，缓缓地喝了下去。
高雪婷倒是喝的一瓶醉了。
其实颜世谦酒量是很好的。以前在宿舍里和冯国栋他们聊天喝酒，他从来都是千杯不醉的，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技能。大概是遗传吧，他爸爸喝酒就千杯不醉，而且脸不红。
凌振南停完车回来，看到一盘菜都没有，直呼：“你们直接喝酒啊？不点菜啊。”
颜世谦说道：“你们点吧。我吃啥都可以，你们别点蛏子，雪婷不吃。”
凌振南随便点了几道菜，凌向北见高雪婷醉倒在颜世谦身边，她开始问：“你最近还好吧？”
颜世谦扫了她一眼，“谢谢，好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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