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夜晚总有些燥热,最后一趟自习课快要结束,班级里隐隐有同学小声的说话声。
宋棉看了眼时钟,已经十点二十七了,还有三分钟放学。她按着生物卷子,还有最后一到大题没做,她低头看着题,等着铃响。
终于,在她写完这道题的最后一问,铃声响起,班里说话声和桌子椅子的碰撞声响成一片。
宋棉慢慢整理好卷子书本,又拿了几张卷子,装进书包里。她在班门口等所有人都走完了,关上灯锁好门,就向着教学楼的天台走去。
现在是七月中旬,天气即便在晚上也还是很热。她们高三一直在补课,明天是最后一天,下午放假。休息一周后再回学校上课。这时候高一高二都已经放假,教学楼基本上没有人了,整个楼道只有安全指示牌泛着莹莹的绿光,在夜色里安静的享受着晚间的风。
她们班在三楼,顶层在七楼,她上楼梯的时候发现有个人一直跟在她身后,她知道那个男生,是他们班的第一名,也是年级第一。
但两人平常在班里并不怎么说话,也不是很熟。宋棉有些犹豫要不要转身打个招呼。
想了想,她还是没说话,慢慢的走着,男生沉默着跟在后面。
她上到顶层,推开天台的门,一阵风吹进来,夏夜璀璨的星空也露出了一角。
男生还在后面,她转头看着他,问道:“你也去天台吗?”
男生点点头:“嗯”
宋棉跨过石阶,走向天台的一角,说:“我也是,我是来看流星雨的,听说今晚十二点多会有。你呢”
男生走进她,他外套拉链没拉,被夏夜的风吹的扬在身后,他说:“我也是”
宋棉转身趴在栏杆上,抬头看着夜空,今晚天气很好,星星一闪一闪的,不知道今晚会不会出现流星雨。
她们班最近都在讨论这件事,看新闻说今晚凌晨会有流星雨,但今天正好周五,高三还在学校,他们是看不到了,但她想看,她很喜欢天空,觉得它深邃迷人又充满奥妙。
她向班主任要了一张假条,说晚上有事要回家,让同学帮忙给寝管阿姨。
他们学校寝室十点四十五就锁门了,她要看流星雨,今晚是不能回寝了。
她转头看向叶修志,就是那个男生,他个子很高,靠在栏杆上望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今晚的风有些大,把他外套里的短袖吹的鼓了起来,显得少年有些单薄。
宋棉把卷子拿出来,从书包里掏出小手电筒,靠着墙坐着,准备写作业。
她歪头又看了一眼叶修志,他仍靠着栏杆,头发被吹的很乱,鼻梁很挺,在夜色的晕染下更加好看。她坐正身体,把书包放在腿上,看着卷子的时候忍不住想,他今晚不会也在天台待一晚上吧。:1
宋棉写完了一张化学试卷,她有些困,看了眼手表,快十二点了,她揉揉眼,把试卷塞回书包。
她转头看向叶修志,他也靠着墙坐着,离她不远。他闭着眼睛,头面向她这边,呼吸很轻,似乎睡着了。
宋棉伸了个懒腰,抬头仰望夜空,天空犹如铺在远处的一条紫色幕布,无数星子在上边缓缓流淌,像一颗颗小钻石,泛着黄色调的亮闪闪的光茫。
她曲起腿,下巴靠在膝盖上,静静地等着流星雨。
看着远处高楼亮着星星点点的灯光,她忍不住回想自己和叶修志初中的日子。
她和叶修志是初中同学,她初一刚从老家转学到这个城市,到新班级后紧张又兴奋,更多的是担心能否融入这里。
但她似乎想的太多,新班级的同学都很好,老师讲课也很有意思,很快第一次月考,她考了班级第五。
她是有些激动的,本来,他以为自己会是倒数。
晚上放学后,她沿着路牙慢慢的走,已经走了一个月了,她还是有些不适应。新学校在市中心,街道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红路灯闪闪烁烁,她走的小心翼翼。
父母早上把她送到这里后,就让她晚上一个人回家。
她尽量靠着路牙走,身旁时不时经过一两个骑着自行车背着书包的学生。
她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笑声,她回头看,是一群骑着自行车的男生,笑着向她挥手。
这些男生与他是一个班的,但她还不知道他们叫什么,班里有七八十个人,她还没有记全。她有些尴尬,笑了一下,没说话。
那些男生也没说什么,对她打了招呼,就骑着车走远了。
其中有个男生骑在最前面,他个子很高,双脚踩着踏板,笑着从她面前经过。
第二天上午的英语课,英语老师在发卷子,看到他的卷子,脸上有着笑,问她:“Two 也不会写了么”
她没说话,英语老师又问:“Two 怎么写?”
她有些脸红,穿过走道,上去领卷子。经过走道,一个男生正好上去领完卷子下来,经过她时,对她笑着说了句:“T—w—o”
她没看那个男生,红着脸上去领了卷子,她是知道Two怎么拼的,考试的时候有些犯糊涂,才错写成了Tow。
坐到座位上后,她又看向那个男生,是昨天骑车在最前面的那个,他正和旁边的同学说话,他的皮肤很白,上午的阳光照射进来,在他身上渡了一层光。
她问了同桌他的名字,叶修志,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她觉得。
两人再一次有交集,是初二开学。
那天她到校很早,班里没什么人,就趴在桌上睡觉。
模糊中感觉有人坐到了旁边,她以为是同桌,抬头却看到叶修志在整理东西。她愣了一下,随后又想到可能位置是随便坐的,
她低头在纸上写写画画,班里的同学陆陆续续都到了,她看了一下,发现其他同学都是按原位置坐的,她扭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新同桌,刚想问他是不是坐错了,她之前的同桌就进了教室,他看到自己的位置有了人,也没在意,找了个空位就坐下了。
刚开学老师没调座位,她和叶修志就做了一个月的同桌。
她发现和叶修志做同桌真的很舒服,他总成绩没有她好,但数学成绩几乎每次都是满分,给她讲的题也很好理解,那一段时间,她的数学作业总写得很快。
有一天晚上,放学时她后桌问她要QQ,让她晚上把作业发给他,写给他后就她开始收拾东西,看到叶修志还在写作业,说了一句拜拜就走了。
晚上回到家写完作业,她打开手机,QQ有人加她,是后桌那个男生,她把作业发给他,又去洗了个澡,回来看到QQ上有一条新消息,是新的联系人。
她同意后问对方是谁,他发来一个字“叶”
她们班有好几个姓叶的,她一时没想到是谁,发了个问号过去,等了好久,对方才发来三个字“叶修志”
她不知道叶修志怎么有她的QQ,但也没问。
后来两个人关系熟了很多,她和叶修志每天晚上会在QQ上发下作业或者聊会天。
一个月后月考结束,班主任换了座位,她当时不知道怎么想的,说了一句“终于换座位了”
叶修志听见了,看了她好几眼。
她瞬间觉得尴尬,又有些羞愧,怎么也跟人家坐了一个月的同桌,这样说肯定会让他觉得自己很想换座位一样,她扭头看向叶修志,他在收拾东西,背对着她,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说话。
再往后,她和叶修志的交集就很少了,初二下册,她数学学的有些吃力,但叶修志仍以将近满分的成绩占了班级第一。她不禁想,如果叶修志还是他的同桌多好,“唉”她在心里叹气,那时候,她和叶修志很少交流,QQ上也很久没说过话了。
之后就是初三的备考,一直到中考结束,两人都没说过话。她报的是市一中,叶修志也是,他们在中考前一个月就保好了,当时班主任还把全班同学的报考学校念了一遍,以防出错。
中考完那个暑假,她换了个QQ号,之前那个号密码忘了,下线之后就登不上了。除了几个要好的朋友,她把QQ加上了,别的同学的都没有再加。包括叶修志。
她那时候是有感觉到,自己很关注叶修志,但她没想到“喜欢”这层,只以为是对学霸帅哥的关注。
叶修志初三之后的成绩一直都很好,一直在年纪前几名,他考市一中是很稳妥的,她就有点悬,不过最后还是压线进去了。
“ping pang──”天台的楼梯拐角传来一阵声响,好像是什么东西倒了,宋棉拿着手电筒照过去,一只小猫蹿了出来,毛色有些花,不知道是哪来的,小猫叫了一声,很快就顺着管道跑走了。
宋棉看了下表,已经凌晨0:13了,离预测的时间还有大概十五分钟。
她忍着睡意,动了动腿和肩膀,轻轻侧脸看着叶修志。
他应该很困,刚刚小猫碰倒东西发出那么大声音他都没醒,他静静地shui zhe,睫毛很密,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宋棉抬头看着漆黑的夜空,站起身趴在栏杆上。
他们这里是个海滨城市,到了夏日晚上,海风从海面上吹过来,带着潮湿的气息凉凉的拂在脸上,大多数人家会带一把躺椅,放在院子里的葡萄藤下,再带上一只收音机,听着年代久远的歌曲,鼻息眉眼间全是舒适柔软的海风,躺在葡萄架下,半睁着眼看着遥远深邃的夜空,跟着哼两句听不清的歌词,慢慢陷入沉睡,独留下不知名的小虫子在草丛中鸣叫。
她享受着温柔的海风,又想到了叶修志。
高中时l的叶修志很出名,长得帅,成绩好,足以让很多女生春心萌动。
上高中之后,两人的交集更少,可以说是没有,直到文理分科两人进了同一个班级,虽然在一个班级,但她和叶修志仍旧很少说话。
现在快高三了,她和叶修志时间还是有着疏离感。高中两年,她觉得叶修志性格有些变化,他总是很沉默,话很少,初中的时候他话也不多,但很容易看出来是一个热烈开朗的少年,现在他身上的气质总是很冷淡,每天下课都在补觉,很少和同学聊天。
宋棉呼出一口气,站直身体,身边传来声响,叶修志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站在她旁边,看着远处的城市灯光不说话。
宋棉站在叶修志旁边,这是高中之后第一次靠他这么近,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少年已经越来越耀眼,离她越来越远了。
她双手抓着栏杆,后仰着身体,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她摆了摆头,心里有些闷。
“你明天回家吗?”叶修志突然问她
“回”宋棉点点头扭头看向他的侧脸,他们明天放假。
“坐公交?”
“嗯”
“你…想……”
宋棉侧过身子,面对着叶修志,等着他说完。
叶修志似乎不知道怎么说,修长的手抓着栏杆,骨节凸显的恨分明。
“算了,没事儿”最后,他泄气似的说到。
叶修志靠着栏杆,又沉默起来,宋棉也不说话,两人之间又是一片安静的气氛。
宋棉偷偷看了他一眼,往他那边挪了一点,周围的气氛太安静,只偶尔听到远处火车经过的呼啸声。
她望着天,期待流星雨快快到来,漆黑的夜空中一颗颗小星星闪烁着亮晶晶的光芒,她脑海中突然一闪,想到了什么。
她问叶修志“你带手机了没”
一中对学生带手机管的不严,只要不被发现就没事。
“带了,你要用?”
“嗯,等会儿流星雨来的时候我拍几张照片,借下你的手机”
“好”叶修志把手机解锁递给她,眼睛看向她,似乎有话说。
“怎么了”宋棉抬头问他,却差点撞到他的下巴,两人的距离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么近了,她退后一步,感觉脸上很热,肯定红了。
“我…跟你说个事”
“什么事?”
“你想和我──”
身后传来流星滑落天空的声音,淹没了叶修志的声音。
两人一起抬头看,天空是紫红色,一阵阵金色的光影从天际落向地面,光芒转瞬即逝,却有着繁华的惊艳。宇宙尽头斗转星移,星影晃动,蕴着无穷无尽的力量。
夜风吹过来,扬起宋棉的头发,发尾蹭过身后叶修志的脖子和下巴,发丝缠绵,柔软柔软的触感,让少年平静的面上多了几分不自在。
流星雨只持续了一会儿,很快就消失了,宋棉就等最后一颗星子消失不见,才转过身来,看到叶修志,猛然反应到,刚刚只顾着惊艳了,都没有拍照。
她有些失落,但又充满期待地问叶修志:“你刚刚拍照了吗”””
“拍了,你看”叶修志把手机递给她看,是一段视频,还有一张照片,背景是万千星海,里面的人背对着镜头,正抬头仰望星空。
照片和视频都很好看,宋棉说:“你手机发给我吧”
说完她又想到,自己已经换QQ了,叶修志还没加他。
“我换了个号,你加我微信吧”宋棉把手机号念了一遍,看着叶修志发去了验证信息。
她转身靠在栏杆上,舒了口气,刚刚太过兴奋,现在放松下来,一阵阵倦意涌上来,她打了个哈欠,说“太困了,我睡觉了,你也赶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