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次见面是在海德公园,他断言她于他不过只是匆匆一瞥,就像云雾里抓不住的小岛一样漂浮不定,他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不会喜欢这样的她,而他们的关系也只是纯粹的胴体共鸣。
一小时后她坐上了去温哥华的飞机,旅行箱被暴力的工作人员摔开,她无力跟其争辩,蹲下身去收拾,竟从夹层里掉出一只用漆印封得十分完整的信封。
拆开后,她才猛然感受到她那深陷在云雾中的小岛早就被一只大手抓住,连同岛上精心栽植的一切搅了个稀巴烂,她自以为是的可笑的伪装和谎言,都化为童话里最恶毒的诅咒。
她不是吃下毒苹果的公主,而是被毒哑的苹果。
吃下她的人将一辈子不会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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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吗,我宁愿永远做他的plan b。”
“什么是plan b?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friend with bed?”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视频电话那头的少女笑的花枝乱颤,镜头抖动着不停卡壳,“你也可以这样理解啊哈哈哈哈,小可爱,你真的很懂我诶。”
“话糙理不糙哈,我承认,我就是想跟他with bed forever。”
飞机正在滑行,窗外的场景不停后退,好似在推着她向前,同这里的一切告别。
周蒻承认,她曾经也将不堪的炮友关系定义为人生中绝不可能沾染的污点,她接受不了那样变态的情感,也从不认为交付身体的同时可以舍弃灵魂。
可自从朴智旻出现在她的留学生活里,将她过往的种种称之为底线的东西全部破灭了。
当他们的关系还没有进行到那一步的时候,周蒻还天真的以为那种可以在凌晨三点一拍即合跑去山谷里看星星的感觉叫做soulmate,可当她毫不犹豫的主动提出要与他更进一步发展之后,才明白自己彻头彻尾的被骗了。
朴智旻原来是谁呀,伦敦留学圈有名的浪荡子,暧昧过招的情场高手,他身边的女人数不胜数,周蒻分明清楚他需要的并非是一个床伴。
可他们还是做了。
纯爱高洁的开头,扫兴而归的烂尾。
联系不上朴智旻的日子里,周蒻每天都在数从伦敦回国的时间还有多久到,她被浸泡在永远新鲜的空气里,像一具被淘汰的福尔马林,浸透在大脑皮层的液体终于蒸发殆尽,最后只留给她一颗腐烂的芯。
离开之前,她尝试着给朴智旻发消息,但在发出去之际觉得很掉价,最终撤回并删除拉黑了联系方式。
没想到第二天朴智旻居然找上门来,在三个月断联后他的模样丝毫未变,依旧是那么衣冠楚楚地、一双狭长英气的双眼最擅长蛊惑人心,周蒻手中的行李箱被他抢去,他甚至于用命令的口吻强迫她给他两个小时的时间。
“朴智旻,你还是那么不会尊重人。”
她记得朴智旻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说海德公园从前是他们最喜欢约会的地方,断联之后他一个人来了好多次。
为什么呢,她想问,话一出口又觉得乏味,几次三番都懒得启齿,只安静的听他说完。
我可以走了吗。
她不记得朴智旻说了多少他们之间的过去,暧昧的冷淡的缠绵悱恻的,只记得自己最后这样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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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周蒻,你还在听吗?”Jolie的话声从耳机里传来,“你那边快起飞了,是不是信号不好?那等你落地了咱们见面聊哈。”
电话挂断之后周蒻才发现那封信被攥在手里已经有点褶皱,她挣扎了半天也没有给Jolie看,因为她已经想到后果,Jolie一定会说她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货。
信中的字迹是洇开的,信纸不新,大约存放了很久:
周蒻,虽然不清楚这是不是你的真名,但这是我第一次认真喊你姓名,就算是假的也不能嘲笑我,好吗。
昨天晚上的流星雨很美,我以前从未看过伦敦的流星,也没有在凌晨爬过那么陡的山。
算起来我们好像一起做了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沿着泰晤士河散步到天黑、学欧洲人在轮渡上喂海鸥(我的手心现在还有被咬的疤,它们真的太狠了),还偷溜进去看圣保罗大教堂里周日的礼拜,被人家边骂边轰出门来。
在学校里你不常找我讲话,看起来那么不善言辞的你,却在独处的时候总能够开解我的心乱如麻。
我想我是喜欢你的,可我这样的人又实在是不该谈喜欢二字,我甚至都没有一颗完整的心可以给你。
如果我们可以一直保持这样的状态该多好,你和那些女孩不一样,我好怕你碎了。
你知道我没有办法拒绝你的任何要求,而我如今唯一的奢望便是我们永远不要迈过那一步。
…
信还未曾读到底,周蒻便已经猜到落款的日期。
那是和朴智旻发生关系的前一晚。
飞机的轰鸣声响在耳畔,捏着信的手臂逐渐酸麻,她开始读不清那上面的字,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流了泪,他写下的每一个字都开始生效,像一根根尖锐的刺,扎地她心口泛酸,全然失态。
—
god,你们怎么还有联系?
你不会以为这个烂人说的烂话是真的吧?醒醒好吗,周蒻,你们不过只是玩玩。
如她所料,下飞机见到Jolie之后,她果然拽着她手中的信扬言要扔掉,甚至不惜在机场扮演一个刚出精神病院的疯女人,拿着手中的打火机变点烟边暴跳如雷。
周蒻任由她把信丢到了机场出口的某个垃圾桶里,并没有阻拦。
Jolie混蛋!装什么深情?几百年前写的东西现在来拿给谁看?!
Jolie他不会真觉得你没了他不行吧?当初先消失的人可是他!Fuck that!
周蒻默默地跟在Jolie后面给手机换卡,还特地跟她保持了一段距离,以防止有人认为她们是一伙的不良青年。
手机接收到信号后,率先弹进来一个陌生电话,是从国内打来的,被周蒻毫不留情地摁掉了。
她把所有的社交软件登陆上,统统翻了一遍,没有翻到朴智旻发来的任何消息。
几分钟后,手机又接到了那个国内的来电。
她这下用脑子思考了,国内知道她号码的人只有爸爸,她赶忙接起来。
可那个声音是个陌生男子。
他喊她,姐姐。
周蒻第一反应是她什么时候多了个弟弟,又转念一想好像在国内确实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她从十三岁到伦敦上中学开始就跟家里不怎么联系了,父亲娶了后妈之后生下一个弟弟,周蒻出国的时候他刚好八岁,是上小学的年纪。
如今周蒻二十三岁,算起来这个弟弟应该已经十八岁成年,怪不得声线变得如此沉稳。
“姐姐,你还记得我吗?”
周蒻很想说她不记得了,十年前的事情她早就忘得一干二净,她也根本不想回忆,可碍于道德心理作祟,她还是礼貌地回答说当然记得。
不过对面的少年并未有一点惊喜的样子,声线起伏情绪不大,想来这个电话应该是爸爸让他打的。
“我是要跟你说,我也要来温哥华读书了,和你读研的是同一所大学。”
“除此之外,还会有一个人和我一起来见你。”
“谁?”周蒻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且不论她是否想跟这个弟弟见面,他的话无非是宣告她跟那个家庭脱不了关系,以她现在的能力。
“你的未婚夫。”
“什么?”
周蒻定在了原地,被身后跟着走的加拿大人撞了个趔趄,Jolie连忙替她和那人连连道歉,一瞬间周围声音杂乱地让她快听不清电话里那个少年的话。
“你再说一遍。”
“他是来跟你讨论婚礼事宜的,婚期将近,日子早就选好了。”那个少年似乎不太有耐心,想尽快结束跟她的对话,“是父亲的安排,其他有什么问题你问他吧,我把他号码发你。”
电话甫一挂断,就发过来一条message,上面写着父亲的联系方式。
周蒻不记得他的名字,于是抬手把他的备注改成了弟弟。
莫名其妙多了一个未婚夫,还是马上就要结婚的那种,周蒻发自内心的想笑,憋也憋不住,这让一旁的Jolie很是费解。
“周蒻,你在笑什么?”
“我在笑….”她看了一眼Jolie,目色了然,看起来不打算反抗,有种破罐子破摔的美感,“你马上就能喝到我的喜酒了,亲爱的。”
“这都哪跟哪啊…”Jolie白了她一眼,显然当她是在开玩笑,提起行李箱跟上周蒻的脚步,“大小姐,您自己拎一下行不,这回我电话来了。”
把行李箱递给周蒻,Jolie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按下接听,嗓门清亮:“喂?”
“今晚啊,我姐妹刚到这儿,可能需要休息,我俩晚点来行不行,不行算了。”
“真的假的,这可是你说的啊,看我面子。”
“有没有帅哥,没有免谈。”
“行行行,到时候等我电话,我问问我姐妹。”
周蒻没工夫听Jolie在耳边扯皮,她正聚精会神看弟弟发过来的message,是她先问的,看看未婚夫长什么样,于是弟弟非常好心的塞了一张照片过来。
很不幸,是个极其粗犷的大汉,要鼻子没鼻子要棱角没棱角的,长相十分有国内土大款的废柴胖儿子的气质。
正巧,Jolie在耳边聒噪地喊道:“去不去party?我朋友组织的,听说我接了个美女回家,都想认识认识。”
周蒻瞅着手机里那张照片,给弟弟连发了三个呕吐的表情过去,紧接着面若死灰地摁暗屏幕,回答的比军训喊到还敞亮坚定:
周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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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憶症写给张张公主^^
失憶症加大校园|先婚后爱|无双洁|破镜重圆
失憶症可攻略256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