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一日,上午七点。
钱安娜在睡梦中被刚满月的儿子钱钰坤吵醒。她揉了揉眼睛,抬头看了一下挂在墙上的钟。呵,七点!这小家伙的生物钟还真是一如既往得准。
走到婴儿床边,她抱起了儿子,掀开自己的上衣,解开xiōng_zhào前面的纽扣,给孩子喂起奶来。都说女人当了妈后,就会理解自己母亲当初生娃育娃的辛苦,可钱安娜现在依旧无法明白母亲钱芬芳为何对她如此冷漠,她永远无法原谅母亲对她造成的心灵伤害,也永远不愿承认自己是钱芬芳的女儿。
她的母亲钱芬芳,是一个德籍华裔,一个雷厉风行的霸道女律师,更是一个对女儿极度冷漠极度严厉的妈妈。
二十一年前,钱芬芳谈了一个华人男朋友。那男人风度翩翩、出手大方,轻易就虏获了当时心思单纯的钱芬芳的芳心。认识差不多四个月,俩人就住在了一起,甜甜蜜蜜。
住在一起后没多久,男人就辞了职不再工作,说是要创业。他时不时地找钱芬芳借钱,偶尔还对她暴力相向。钱芬芳曾经跟好友和父母提到过这些问题,所有的旁观人都劝过她放弃这个渣男。然而这似乎是那个年代中国女性的尿性,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固执地坚持和他在一起,认为自己已经和他有了ròu_tǐ关系,那这辈子就是他的女人,甚至她还天真地想着,只要自己多接点官司、再打点零工多赚钱买房买车,她和他肯定会有美好的未来。
两年后钱芬芳发现自己怀孕了,当她要和男人订婚时,遭到了家人和朋友的强烈反对。然而事与愿违,周围的亲戚朋友越是反对,她越是固执地要和男人订婚。男人在他怀孕不久后就找了一份薪水丰厚的工作,还甜言蜜语地对她说,他是男人,是家里的顶梁柱。他要保护他们母子,会好好努力工作赚大钱。她什么都不用管,家里的财政开支都由他来操心。她只要好好养胎,在家里享清福就好。
后来,男人带回家几本厚厚的广告杂志,里面全是各式各样的婚礼介绍。男人抱着她,亲着她的额头,和她一边翻着杂志,一边讨论着如何装饰婚礼现场,订什么样的钻戒,做什么样的誓言。
再后来,男人带着钱芬芳去不同的婚纱店,试穿了各种各样的婚纱,有长拖尾、蓬蓬裙、收腰鱼尾、拖尾、短款包臀等款式。整个试穿过程中她就没有停止过笑容,她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再后来,男人带着钱芬芳去不同的房地产中介看房子,满嘴说着要给她一个家。她看上了一栋独立洋房,可惜自己手上只有几万欧元的财产,远远不够,她只能厚着脸皮张口跟父母借钱。父母看着这男人确实蛮靠谱,为之前看走眼的行为表示歉意,作为心理补偿他们给了女儿三十万欧元做赞助。
再到后来,某一天男人再也没有回来。钱芬芳发疯一样到处去找他,甚至去报警,却丝毫不见男人的踪影。直到……她发现自己的银行卡上近四十万欧元的存款不翼而飞。
钱芬芳大哭了一场,那个自始至终佯装改邪归正的渣男不仅夺走了她的钱、她的心、她的身体,还有她对未来的憧憬。
颓废了两个星期后,钱芬芳重新振作起来,眼神里却再也没有了单纯与天真。她挺着大肚子疯狂工作,拼命接官司。只要别人给足钱,她就想办法帮别人赢,不论正义与否、不择手段。被男人彻底伤透心的她认为,只有钱不会背叛自己。
不久钱芬芳就接到了一个国际官司,她瞅准了中国人喜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习惯以及这个作为被告的女客户对其他中国人的话坚信不疑的单纯性格,成功骗到了现金三万多欧元的诉讼费。而这个官司的原告暗地里也塞了几万欧元给她,让她做个样子就好,别让被告赢。她照做了,并没有出庭也没有出力。最后女客户输了官司,还不幸客死德国。她曾经有过短暂的良心谴责,但自从女儿钱安娜出世后,她就忙得没有时间再去想那个可怜的女被告。
疯狂迷恋于赚钱的钱芬芳在女儿满三个月时就断了奶,并且把孩子丢给了外公外婆。直到女儿上小学,才又接回到她的身边来严加管教。
然而女儿钱安娜对她并没有任何感情,不仅天天哭闹着要回外公外婆家,还把家里翻得乱七八糟,甚至故意在家里的木地板上大小便。
钱芬芳每天回家后的例行公事就是像教导主任一样对女儿说教,气上头了还会给女儿几个巴掌,甚至用指头粗的枝条抽打女儿。然而她越管,女儿越抵触、越反感、越讨厌她,总是跟她对着干。家里是天天鸡飞狗跳,争吵声、怒吼声、哭闹声不绝于耳。
钱芬芳曾经想过是不是自己不论正义与否、只追求钱的行为制造了太多冤案,导致上天给予她报应,让女儿跟她对着干。于是她改变了自己的工作态度,追求正义、公正,以此祈求上天怜悯,让女儿和她变得亲密。但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一如既往在疯狂接案子、疯狂工作,依旧忽略了女儿的感受,缺乏对女儿的关心。
女儿钱安娜上中学后,成绩越来越差,注意力越来越不集中。班主任曾经找过钱芬芳很多次,要她多关心一下女儿的生活和学习。于是回到家,又是一阵鸡飞狗跳。她说出了很多中国家长都喜欢说的话。
“你看看人家谁谁,多聪明,学习多好,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笨女儿?”
“我哪有时间管你啊!不挣钱怎么过日子?”
“我这么努力赚钱都是为了你,知道不?你还这么不给我省心,你个废物!”
“……”
她不知道自己的言行已经一步步把女儿推进了绝望的低谷。
直到女儿叛逆地和一群小混混天天窝在一起经常不回家,还学会了逃课
钱芬芳犹如五雷轰顶般呆住了,没想到自己的悲剧在女儿身上重演了。她怒气攻心,觉得太丢脸。她狠狠打了女儿一顿,之后又苦口婆心地劝女儿堕掉胎儿,好好去学校读书,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
被她打得浑身是伤的女儿却冷冰冰地对她说:“我会走到今天这般田地,都是你害的。”
从那天起,女儿就再也没和她说过一句话,甚至请人在房子边上砌了一道楼梯,直达二楼。女儿看样子是要彻底和她断绝来往,不再交流。
然后女儿生下了一个男孩,钱芬芳从来不曾见到这个外孙。
然后今年的九月二十九号,钱芬芳上楼从门缝里给女儿塞进去一张法兰克福那边的演唱会门票,希望女儿能赏个脸,能在明后天陪她一起去,顺便看望一下她的老父母。再过两天就是中国的国庆节了,中国人都习惯在这天团圆、探亲访友。可没过两个小时她就在自家的信箱里发现了那张被女儿退回的门票。
满怀伤感,钱芬芳于九月三十日傍晚,也就是昨天离开了家,准备坐火车赶往法兰克福。
谁曾想到,钱芬芳在快到火车站的一个偏僻角落里掏出手机看时间时,冷不防被人从背后用绳子一下勒住了脖子。她昏迷后,又被快速塞进一辆私家车里。而这一切,女儿钱安娜并不知晓。
女子装扮的谭路在十月一号凌晨三点多,大家都在深深的睡眠中时,开着重新粉刷过其他颜色并改造后还贴上其他车牌号的狗仔记者斯文·伯格曼的车,来到了钱芬芳家的附近。停好车后,他从车的后面拎出一个看上去沉甸甸的行李箱,悄无声息地拿着从钱芬芳身上搜到的钥匙,从正门大摇大摆地窜进房子,进了地窖。
打开行李箱,被打了麻醉剂正在昏睡中的钱芬芳就呈现在眼前。
算着麻醉剂的药效就快要过去了,谭路用之前一起放在行李箱中的绳子将钱芬芳从头到尾绑了个结实。心里算着,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在楼上的钱安娜应该会像往常一样,早上八点过后就会独自出门。
楼上。
刚给孩子喂完nǎi的钱安娜有点饿了,又跑回厨房捣鼓起早餐来。她囫囵吞枣般吃完了早饭,就打算出门。每天她都丢下儿子一个人在家睡觉,跑出去一个人从八点多潇洒到午间十二点。倒不是因为她不负责,实在是她自己也还是个不到十九岁的孩子。况且她儿子睡觉很有规律,一般吃完nǎi后都会雷打不动至少睡四个小时。再说孩子还那么小又不会翻身,能有什么危险。把儿子小床边上的障碍物收拾个干净,哄着入睡后,她又在边上坐了一刻钟,发现儿子确实睡得很熟,就放心地离开了家。
出门后,深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钱安娜顿感浑身轻松。自由的感觉真爽!她哪里想得到,她的母亲钱芬芳此刻正在地窖里,昏迷着,还被堵住了口,还有一名叫谭路的年轻男人正在作陪。她更想不到半小时后她将遇到的事情,会让她在悔恨中度过余生。
正如谭路所料,八点刚过,他就听到楼上“吧嗒”一声关门声,紧接着就是“哒哒哒”下楼的声音。
等到走路声完全消失后,谭路一巴掌打在钱芬芳的脸上,愣是把她给打醒了。
被弄醒的钱芬芳一脸蒙地看着谭路,脸上火辣辣地疼,她不明白眼前这位浓妆艳抹的女性……哦,不!是男性,他到底要干什么。她想问对方,可自己的嘴巴却被胶带牢牢地贴住。她想挣扎,可自己却被绑得跟个粽子一样动弹不得。最终,她只能以疑问的眼神望着面前的这位女装癖男人。
看着满眼疑问的钱芬芳,谭路轻蔑地一笑。
“你很好奇我为什么这样对你?”
“呜呜……”
“还记得谭诗诗吗?我是她儿子。”
“呜呜……”钱芬芳的眼睛突然瞪得很大。这是来找她报仇的?
“看来你还记得我妈啊!还算是有点良心。可你知道吗?倘若不是你昧着良心骗我妈那么多钱还不全心全力帮助她,她也不至于因为缺钱在后面的上诉中一败再败,最后甚至客死德国。你是她的整个悲剧中的导火索,知道吗?”
谭路走到地窖的墙边,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带时间设置的适配器,插在墙角的电源插座上。然后他把钱芬芳放在地窖里不用的老式转轮切割机的插头插上适配器,按下红色的开关按钮,并调节转速至最慢。
切割机立刻运转起来,谭路看着时间,算着转轮总共转过一米需要的时间大约是十秒。之后他在没有按下红色按钮的情况下将插头拔掉,过了几秒又插上,切割机立刻又运转起来。
“这个老式切割机真是帮了大忙了,亏得我之前调查过。”
谭路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在适配器上把时间设置调节为十秒。躺在地上的钱芬芳瞪大着双眼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恐惧感充满了她的心。这男人打开切割机是要做什么?那个适配器是干什么用的?
钱芬芳心里正在波涛汹涌地思考着问题,冷不防被谭路一把抓起,站立起来。在她还没完全反应过来时,脖子上已经被绕了一圈绳子。而绳子的另一头穿过地窖里的横梁,然后被绑在老式转轮切割机的那个轮子上。脖子上感觉被勒得越来越紧,最后她只能踮着脚尖直直站立着才不至于让自己被勒得无法呼吸。
谭路冷冷地看着她十来秒,走过去,把五花大绑着钱芬芳身体的绳子取下,只留下捆绑着她手脚的绳子没有解开。
“我善心大发给你松绑,让你暂时好受点。不过想来你也知道,你要是不努力踮着脚尖站直身体,脖子就会被勒住。你刚才盯着看的那个适配器是用来控制切割机运行的。倘若切割机转动了,绳子就会往转轮上绕,拉住你脖子这头的绳子就会越收越紧,最后都能把你悬空吊起来,你就会死。”谭路嘴角轻轻往上一扬,露出诡异的一笑,残忍地说:“不如咱们来赌一赌,赌你女儿是会救你还是会救她自己的儿子。”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像开关一样的东西,“这是控制那个适配器的开关,我等会儿就把它安装在你女儿的房间里。倘若她选择救你,那么只要你踮着脚尖撑到她来就行了,但她会失去她儿子。倘若她选择救儿子,那么她就一定会触碰到这个开关,切割机就会转动十秒左右,你就会被吊起来一米高,你……就会死!你觉得你女儿会救谁?”他收敛了自己的笑容,眼神突然变得冰冷。
钱芬芳恐惧万分地望着谭路,“呜呜,呜呜”地发出呻吟,似是在问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哼!我这样对你,只不过是让你尝尝被女儿害死的滋味,就像我母亲一样,”谭路低下了头,看不清他这时到底是何表情。“某种意义上来说,我母亲就是被我害死的。”
说完这些话,他丢下沉陷恐惧泥潭的钱芬芳,走到楼上。他透过窗帘仔细察看了外面,见没有人路过也没有人注意,他迅速将无线遥控开关安装在了婴儿床边的窗户顶端的外沿上。关上所有的窗户之后他扭松了厨房里天然气的阀门并旋开燃气灶,天然气慢慢从灶里钻了出来。
悄悄离开钱芬芳的家,他边走边打通了正在外面疯玩的钱安娜的手机。
“喂,我是钱安娜,你是哪位?”
“呵呵——”手机里传来一阵诡异的笑声,钱安娜顿时觉得毛骨悚然。“你不说话我就挂了。”
“你想挂电话无妨,不过你赌不起。”
“你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赌不起?”
“没什么,我想和你玩个游戏!”
“游戏?”
“对!你儿子现在在家中睡在天然气的怀抱里就快要窒息了,而你母亲则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快被吊死了。你选择救谁?”
“你神经病吧!再闹我报警了。”
“信不信随你,反正即将失去至亲的人是你不是我。如果你现在赶去救他们,至少还可以让他们中的一个活下来。”
钱安娜突然觉得这人不像是在开玩笑,她撒腿就往家跑。一瞬间的选择,她的儿子比冷漠的母亲重要得多。
“你……你为什么这么做?我没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你为何要伤害我?你没有孩子没有母亲吗?怎么能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钱安娜边跑边愤怒地对着手机控诉。
“我确实没有孩子,也……没有母亲。”谭路在听到对方提到母亲两个字时,脑海里瞬间出现了那些黑暗的过往。母亲的逝去、掉下瀑布呛水的痛苦……他的冷静与理智有一瞬间消逝。
“你带着罪恶出生,我这么做纯粹是向你讨债。”带着些许的怒气说完这句话,谭路就挂断了电话。他一边开车一边迅速卸妆,得先赶回家一趟,洗漱好后换开别的车再赶去上班。
钱安娜一路疯狂地跑到了家门口,她压根就没有时间去打电话报警。情况太紧急了,万一那个疯子说的是真的,那报警只会耽误时间救人。
钱安娜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楼梯,颤抖着从提包里拿出钥匙。一打开门,一股天然气的怪味扑鼻而来。是真的,那疯子说的都是真的!她的心猛地一沉,儿子啊!妈来救你了!她屏住呼吸一口气跑到婴儿床边,猛地打开窗户,新鲜空气顿时窜了进来。她把头伸出窗外猛地吸了一口气,再度屏住呼吸,抱起儿子就往外跑。
到了楼下,钱安娜把儿子的屁股打得啪啪响,直到儿子“哇”的一声哭出来。还好儿子没事,她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钱安娜把儿子哄睡着后,就把他放在楼下车库旁的婴儿车里,拉上遮阳棚。接着她急匆匆地走上二楼,打开所有窗户。然后冲进厨房扭紧天然气的阀门,关上燃气灶。最后又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下来,回到婴儿车边上。
然而钱安娜不知道的是,刚才她打开婴儿床边窗户的时候,窗户上方划过了某个遥控开关。地窖里的切割机缓缓转动起来,她的母亲钱芬芳就在恐惧与绝望中,渐渐地被吊了起来。呼吸困难、大脑缺氧、挣扎抽搐、视觉渐渐模糊,直到无力地垂下脑袋,钱芬芳的眼睛依然盯着那个早已停止转动的切割机。
等到二楼的房间彻底通好气后,已是早上九点多。一孕傻三年的说法真的不假,钱安娜在救完儿子,担心的情绪完全松懈后,就忘了她母亲也处在险境中的事。她浑身疲惫地把儿子从婴儿车里抱出来,想把他放回楼上的婴儿床里。才一个月大的宝宝可能是之前被妈妈打屁股打得疼狠了,浅睡着还在不停地抽搐,现在冷不丁又要被抱出来,突然惊醒,立刻嚎啕大哭,怎么哄都哄不好。
钱安娜快崩溃了,带着狂哭的儿子冲上二楼,解开衣襟喂奶。或许孩子再吃一点奶就不会哭闹了。然而小宝宝边吸着奶边哭,丝毫没有想睡觉的意思。刚才那一连串高度紧张地救儿子行动突然松懈下来,加上生完孩子这一个月来她鲜有睡好觉,她实在累得不行,就直接躺在床上,眯着眼看着趴在她身上吃奶的儿子。渐渐的,她的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沉,最终她进入了梦乡。
等钱安娜再度被儿子的哭声吵醒,已是下午一点多。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抱起趴在她肚子上哭闹的儿子。一边喂奶,一边在回忆自己为什么会睡在床上。
呃……今天早上我好像是七点被坤坤吵醒的,然后我给他喂了奶,还给自己做了早餐。吃完早餐后我把坤坤哄睡着了,然后就跟往常一样一个人出去溜达。后来好像有人给我打了电话……
“你儿子现在在家中睡在天然气的怀抱里就快要窒息了,而你母亲则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快被吊死了。你选择救谁?”
想到这句话,钱安娜猛地反应过来。对了,我妈呢?那个神经病的意思是我只能救一个人,那我妈现在已经……已经……她不敢往下想。
钱安娜把刚吃完奶的儿子抱回到婴儿床上,顺着记忆里母亲的手机号码打了过去。十几声响后,有人接了电话,是个陌生男子。他说他刚才在火车站附近无意间听到铃声,顺着声音走过来发现地上有个手机,就捡起来接了电话。他说等会儿就把手机交到火车站里的警局分部。
那个神经病确实对我儿子下了毒手,看来母亲也被……母亲会不会是在火车站附近被掳走的……钱安娜颤抖着双手抓着座机话筒,拨通了报警电话。
“喂!市警察局!请问您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助?”
电话那头“哇——”的一声,紧接着就是一阵泣不成声:“我妈,我妈不见了!她,她可能被人杀了!”
“您别激动,冷静冷静!”
接线人员意识到情况很不对劲,一边尝试着劝慰电话那头的人,一边写下刚才显示的报警人电话并用手势示意旁边的工作人员去查地址。不一会儿地址就查到了。考虑到刚才报警人在电话里有提到谋杀字眼,可能是刑事案件,于是他们通知了英格玛。
“我们已经查到您的地址了,可以派人去您那里吗?”接线人员温和地问她。
“嗯……谢谢了!”
英格玛带着小跟班菲利普火速赶到了钱安娜的家。
钱安娜哭哭啼啼地把前后经过说了一遍,包括她妈昨晚出门准备坐火车赶去法兰克福,那个绑匪打来电话时说的几乎所有的话以及刚才尝试打电话给母亲却发现母亲的手机丢在火车站附近等等,却唯独忘了告知警方谭路当时怒气冲冲喊出的最后那句话。
英格玛的大脑在迅速思考。考虑到绑匪当时在电话里说过倘若钱安娜赶去救人,就可以至少救活一个,那么换句话说也就是钱芬芳在可获救范围之内。一般人被吊住脖颈的话五六分钟就会失去意识。倘若绑匪当时刚把钱芬芳吊起来,那么她应该就被藏在当时以钱安娜为中心的慢跑最多十分钟的范围内。
“钱女士,你当初接到绑匪电话时是在哪条街上,或者说在门牌几号,越详细越好。”英格玛非常严肃地询问着。
“我在家附近的游乐场所。”钱安娜从柜子里拿出地图,指给英格玛看。
英格玛当机立断一个电话打到了市警局,请求派人支援。让他们以那个游乐场所为中心,半径一点五公里范围内地毯式搜索寻找钱芬芳。
市警局出动了所有能出动的人,搜索了两个多小时却依然没有找到钱芬芳,也没有找到目击证人。
还在搜索的英格玛觉得事有蹊跷,将警车停在路边,斜靠在车上。右手摩挲着自己的后颈,拼命地想着还有哪个细节被他自己不小心给忽略了……忽然,他双眼圆睁。原来如此,绑匪还有这一手啊!
在一旁的菲利普冷不丁地看到他那双充血的眼睛,吓得不轻。“你……你怎么了?感觉好像要吃人一样。”
“没什么,我们都被绑匪给耍了。”
“被耍了?怎么回事?”
“绑匪在电话里说‘你儿子现在在家中睡在天然气的怀抱里就快要窒息了,而你母亲则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快被吊死了。你选择救谁’对吧?钱安娜之前并没有告诉我们她是否有在家里寻过母亲,我们在听到她说的话后第一反应认为她已经在家里找遍了,而她母亲肯定是被吊在外面什么地方生死未卜。钱安娜在家门口砌了一个楼梯直通二楼,也就是说她回家不会穿过一楼,看样子这对母女的亲子关系很不好。你有没有想过,倘若钱安娜从不去一楼,那么对于她来说,钱芬芳所住的一楼岂不就是陌生的地方?”
菲利普恍然大悟。确实,他们搜遍了整个区域,唯一没去调查的地方就是两个钱女士的家。
俩人立刻坐上警车,飞快地朝着钱安娜的家驶去。到了目的地,他们立刻表明自己的立场,撞开一楼的门,快速搜索。两分钟后,他们在地窖里发现被吊离地面一米、双目圆睁、已经凉透的钱芬芳的遗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