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从教坊到赌场,云缨枪挑了三个对姑娘手脚不干净的客人,帮两个乞丐打跑了围殴他们的恶徒,又闯进赌场救下一个欠了赌债的七旬老人,一杆长枪处处生花好不威风。她朝对面邀功似的扬扬头,那青年又带着她重新走了一遍,她看见接不到客的姑娘正被狠狠训斥,两个乞丐鬼鬼祟祟又偷了两壶酒,而那个欠了赌债的老人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他刚及笄的小孙女。
“这世上,多的是一杆枪解决不了的问题。”青年清透瞳仁里映出女孩儿沉默的脸。
那是活在上层世界的王公贵族理解不了的无奈,是善恶对错千丝万絮纠缠在一起的囊肿,还有尚未给她看的,活跃在黑暗中的前朝血脉留下的点点梗阻。
银瓶乍破,云缨第一次感觉到手里握着的,是冰冷而具有伤害性的东西。
一声陡然的呼救将云缨拉回现实,一位年轻的母亲指着远处长兴坊的方向,哭叫着我的孩子。云缨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便已拨开人流奔向长兴坊。
她火染双鬓,威风凛凛持枪而去。冷夜西风是霜侵发白,跨过了人济济喧沸长街千丈远,追入了鸦阵阵翳云闭月冷墙院……
青年赶上来,跳上墙头隐在暗处正数着对方有多少人,墙下的小祖宗已经一脚踹开大门,右手花枪一挽,左手朝前勾勾食指:“姑奶奶要下班了,搞快点,一起上!”
对方见来者一介女流,正欲调笑,云缨三两招之间横枪掠火,直直刺入人群,瞬间已经撂翻两人。枪头与银刀碰撞出点点星火,对方愈加惊惧,云缨的双眼在电光火石间越发明亮。
“都别动!”最初掳走孩子的人正用刀抵着孩子,抖着手威胁他们放下武器。
“我跟她换。”云缨将枪插在旁边的泥地里,额角冒出一丝汗,她的脑子也想不出更高明的招了,“我是云府的大小姐,比这小屁孩儿贵重多了。”
云缨高举空空双手,一边慢慢朝对方挪去,一边暗骂那修仙的病秧子不知躲哪儿去了。歹徒却比她还要紧张,临到跟前,他将小孩奋力往前一推就欲抓云缨的喉咙。正当此时,云缨灵敏地捕捉到背后阴影处传来轻微的破空一声,旋即以迅雷之势仰面倒下,一股气劲从她脸上掠过去,正砸在歹徒的面中。她再顺势翻身,脚下横扫,将歹徒掼地怦然砸地,眼冒金星。
她回头看,那修仙的耸耸肩,将一双刚推出的云手揣回了袖子里,漫不经心的说:“我是病人,又不是废人。”
“你说的对,这世上多的是一杆枪解决不了的问题。”云缨拔出自己的枪,狡黠地学那青年的语气,“可问题嘛,总是多的数不清的,解决一个是一个。”
忽然腿上一重,云缨低下头去,迎上小孩闪着光的大眼睛。小孩抱着云缨的腿,仰着毛茸茸的小脑袋奶生生地开口:“姐姐的枪使得好厉害,这样又那样的,像,像个女将军!”云缨虽成日里自封云将军,但头一次被别人这么说,突然脸上一红。
我可能确实还不是一个大英雄,我解决不了这世上的所有问题,但是我想我的枪现在可以保护这些小东西,有朝一日我总会成为一个可以保护更多人的大英雄。
“喂,赵怀真,明天鸿胪寺有人请火锅,我带你啊。”
伴着一身的伤和满脸的灰,云缨高高的马尾和枪头的点点火光被刺破阴云的一道朝阳染得灼热发烫,青年兀地一笑:
“下次写一出《云将军勇闯长乐坊》吧,我给你润色润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