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密不透风地裹着密林上空,那漆黑有如实质,浓得像化不开的墨。
间或夹杂着狰狞的电光,若隐若现,随时会倾泻而下。
天地为之变色。
风汐羽一直强压着的杀意一瞬扩张到了极致,劫云当头,她脑子里那根绷了数百余年的弦却岌岌可危。
一时间,她满眼都是血色与火光,劫云每响一声,那根弦就又紧一分。她右手指尖已经不知不觉放在了左手戴着的储物戒指上,摸到了窄而冰冷的刀柄。
白无相紧盯她的动作,没挣扎。下一刻,只听惊天动地的一声雷响,白光劈头盖脸朝风汐羽笼了下来!
电光石火间,一件东西快似离弦之箭,飞旋至风汐羽头顶,当当正正地把她与天雷隔绝开,一时间,雷火与电光只能落在周遭。
那是一顶雨笠。
风汐羽被白光刺了下眼,才终于想起自己身处何时何地,没顾上抬头看,倏地移开手,拾起地上的碎影,直直迎上下一道天雷!
碎影以一种要劈碎虚空的狠戾斜了出去,势不可挡地截住了咆哮的电光。雷云似是被她这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态度激怒了,天雷接二连三地降下,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巨响,方圆百里内,飞禽走兽瑟瑟发抖。
风汐羽丝毫不惧,原本翻涌的怒火和杀意就无处发泄,当即一丝不剩地转移给了这不合时宜的天劫。她挥鞭的手极稳,碎影已经变得焦黑,却跟主人一般,一旦被激起凶性,便不管不顾,连自身的安危都得先滚一边去。
像个无知无畏的亡命徒。
不远处,雨师篁微微蹙起了眉。方要动,座下的牛突然叫了一声,摇了摇头,似是制止。
雨师篁拍了拍牛的头顶,“她这样太危险了,我必须去。”
黑牛原地焦躁地踏了踏步,频频回头看向她。
“我带了雨龙剑,”雨师篁目光不离不远处的风汐羽身周三尺,“只要够快,这劫雷便伤不到我们。”
风汐羽一鞭横空拦断两道柱粗的天雷,碎影还未收势,第三道已经在她头顶上方酝酿。
风汐羽手腕轻轻一翻,抬头直视雪亮的电光,竟是要直当其锐。雷云怒吼一声,刹那,刺眼的白光倾泻而下,一道黑影自空中一闪,在千钧一发间卷走了风汐羽,雨龙剑出鞘,挡住了天雷盛怒一击!
雨师篁抬手召回雨笠,扣在了风汐羽头上,“坐好。”
风汐羽眼底的寒光突然一凝,“你怎么在这?”她那游走在暴怒一线的神魂顿时被拽回了几分,当即不由分说摘下雨笠扣回雨师篁头顶,一翻身从牛背上跃下:“走!这里危险!”
她动作太快,雨师篁愣是没拉住人。风汐羽转瞬就掠到了数丈之外,雷云紧随而至,这次,她不等天雷降下,飞身至半空中,猛地一扬手中长鞭,碎影破开狂风,直冲云霄而去!
雨师篁瞳孔轻轻一缩。
乌云竟被惊散了一瞬,而接着又以比之前更快的速度聚合,一息之内连下六道天雷,“隆隆”之声不绝于耳。
雷暴的中心,风汐羽整个人融进了狂风中,碎影竟阻住了电光下倾之势,僵持片刻,天雷又怒号着将她往下按去,风汐羽一寸一寸地下沉,握鞭的手却极稳,不退分毫。这时,她眼角有一道极亮的光一闪,雨龙剑横在正上方,同时背后抵上了一只手,不怎么有力,却格外沉稳,止住了她的下坠之势。
是雨师篁。
风汐羽脸色微微一变,雨师篁却没给她开口的机会:“安心渡劫,不许动。”
她神色还是平和的,语气却带着些许不容置疑,风汐羽一时间居然愣是没动。碎影和雨龙剑联手架着天雷,生生把那电光推了回去。
一落到地面,风汐羽就转过头,雨师篁知道她想说什么,不等她出声就打断道:“走与不走,我自己决定。”
风汐羽一边留神上方天劫,一边略带急切地一拍黑牛的头:“快带雨师大人走!这天劫不是玩的!”
雨师篁却看她一眼,道:“你也知道不是玩的。”
风汐羽哑然,目光缓缓移到雨师篁脸上,对方全神贯注地盯着上方雷云,神色淡淡,根本看不出是喜是怒。
“凝神,下一道就要来了。”
话音刚落,只听“轰——”的一声,下一道天雷朝她们吞噬而来!
碎影蓄势待发,在即将被甩出去的瞬间,雨师篁把风汐羽拉到了牛背上,黑牛飞速往旁边一闪,天雷劈在了地上,周围一片土地瞬间焦了。
雨师篁按住风汐羽的手,“不要直接对上,坐好。”风汐羽心知她是不会走了,只好依言坐稳。
黑牛撒开蹄子狂奔,顷刻甩开了上方的雷云一段距离,而那雷云仍不肯罢休,始终紧紧追在她们身后。
风汐羽回头看了一眼,忽然道:“一击。”
雨师篁侧头,她一手按在牛背上,预备着抽身,轻声道:“那云只需再受一击就会散架了。”那雷云之前被她抽了数鞭,虽仍能聚合,到底快要经不住了。
话音刚落,雨师篁早有预料地扣住了她握鞭的手腕,“一起。”又把雨龙剑往前一递:“你用这个,更能发挥它的威力。”
不知为何,看到雨龙剑,风汐羽的脸色微微一变。但这异样只有一瞬,很快,她便把剑接过,黑牛刹住脚步,回头一冲,同时风汐羽手中的长剑裹着气浪掀了出去!
雷云难当其锐,其间的电光难以为继地闪了闪,被狂风一吹,倏地溃散了。
风汐羽浑身一松,身上的伤这才显出存在感来,她先前与天雷直接对峙,虽未被劈中,却被天雷裹挟着的极强气浪结结实实地震了好几下。不知受了多重的内伤,她五脏六腑翻上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
意识渐渐混沌,甚至雨师篁扶住她双肩她都没感觉到,自然也听不见对方说了什么。风汐羽偏头吐出一口血,意识彻底模糊前,她把雨龙剑往雨师篁怀里一塞,就放任自己沉入了眼前袭来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