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病床上,他只想着,或许这是一个机会呢?了解真正的病人脑中所想的机会呢?人们无法相信他发表的那篇“充满假设和臆想”的文章,无法相信无凭无据的“谬言”,但如果有“依据”呢?只要他找到能证实这些假设的依据……不,哪怕是那样人们也不会相信的……自己的假设太过“异端”、太过飘渺,不会,不会有人相信,哪怕找到所谓的“实例”,人们也会脑补出各种疑点,他只能倔强的这样相信着,甚至开始觉得——自己的观点会不会真的就是个“笑话”?
不,不是,绝对不是,至少在他眼里绝对不能是,一旦连他自己都推翻自己了,那可真的算一败涂地了,更何况……符合他猜想的“实例”……他见过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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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与父母起争执的那段时间,他没再接过家里人给的生活费,而是自力更生去开出租车,毕竟他驾照早考过了,算是老车手。
同往常一样,他依旧把车停在临州初中校门口,趴车上眯一会觉等着,等这里的学生放学后,总会有人来打车的。
不远处一个穿着校服的学生跌跌绊绊,前天刚下过雨,积水还在地上,那孩子甚至摔了一身泥,冲上他的车就喊着去哪个医院,语无伦次的,周旻冬寻思着绝对是要紧事,立马开了车。
那学生看起来没多小,大概初三,要中考的年纪,也就跟自己差了个五岁的样子,他从兜里掏出皱皱巴巴的七块钱,他又掏掏别的兜,真就没一张票子了,犹豫着。
“不用给了,你挺急的吧。”
但他一句话没回答,只是等到下站了,又快速把那七块钱塞到车驾驶位旁边的台子上,急匆匆下车跑进医院里了。
再之后,他只听说每天半夜都有个精神病穿着怪衣服提着个古灯沿街走,这事吵得全市的人都不安宁,甚至有人把那怪人的背影拍下来发网上了。
他那天照常去那所初中校门口等着,这时车窗被敲了两下,敲窗的那人穿着件古怪的衣服,左面黑右面白,他开了车窗,外面那人递进来了三块钱,那人微低下头,怪的笑了笑,周旻冬看清了那人的脸——就是那个学生。
他递了钱便走了,周旻冬盯着那三块钱发呆,猛地想起那句传言:黑白引魂执灯过,离石门前打锣来。
人们根本不是怕那个精神病——那个学生,而是因为这句传言,以为是哪个精神病装神弄鬼扰人寻求存在感。
过了两天,他又听说那个怪人被警察带走了,说教了两句又被送进铭齐精神病院,这事就算了了……
但在周旻冬眼里,这绝对不简单,可想也没用,他自此之后就没再见过那个学生。
直到他如今自己也被扭送进铭齐。
他不仅再次见到了那个一夜之间便癫疯了的学生——那个如今的精神病患者,也见到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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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着医护人员准备走进自己的那间病室,但这途中……似乎有好几双充满好奇的眼睛盯着他,但有一瞬间的例外,他感受到了那束特殊的目光——遇见同类的疯狂。
到了早上九十点钟,是活动时间,他刚打开门,眼前之人便惊得他住了脚。
她瘫坐在轮椅上,左脸有部分烧伤,烧疤延伸到了眼角,早已看不清肤肉,头发凌乱得不成样子,无力的坐在那,没有灵魂一般,睁着空神的双瞳,扯开些嘴角,似魔鬼的低语一般疯言道:
“你好……我叫……林逸明,你是……同类……思考……漏洞……意识……啊……呵呵呵……哈哈哈哈……正确……啊……哈哈哈……”她逐渐开始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兴奋到癫魔了一般,但没过多久,就有医护人员听见声音,把她同她的轮椅一起推走了,她被推走时也还止不住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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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次,那位自称“林逸明”的患者便没再来跟他打过招呼,不过他总觉得这其中绝对有渊源,她是个女子,却有着男生的名字,她是谁?第六感告诉他,这或许与自己的猜想有关……
但他还是一点头绪也没有,毕竟在这里,发各种疯犯各种病的都有,他的猜想主题未免太宽泛了,关乎虚实联系的一切,很难以个例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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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他发现了他不该发现的。
他发觉院里的病人不断减少,虽然减少的数量不明显,但凭他的细心绝对能发现,他在猜测,猜测那个最不美好的可能性——铭齐,在杀人。
他独自打探着院里的分布结构,总算是大体记住了,他把可疑的地方大胆的都逛了一遍,最终把目标停留在三楼楼道末那个贴着“闲人免进”的小门前,里面隐约能听见有人在吼着:
“不好!有烟!快关!快关上!你他娘的也想死一回?!靠……真磨叽……我来!”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仪器好像被关了,什么也没有发生,但里面的人貌似还是很急,门在里面被粗暴的打开,幸好周旻冬在门后没被发现,只是差点被门面打到,吓了一跳。
里面出来两个人,抬着一台貌似是测量脑电波的仪器,快步向门外走着,似乎要把它丢到哪。
“快,快!关了也没用!快!”
两人抬着仪器踉跄的跑,但早已来不及,只得丢了仪器在一旁,自己远离仪器。
爆炸了。
但好在仪器不大,爆炸声音是不小,但火不是能蔓延全院的程度,那两人身上着了火,抄起不远处的灭火器便好一顿喷,总算把火灭了。
周旻冬在门后懵懵然注视着这一切。
那两人跑了,边跑边强调着:
“去报告,快去报告!”
他走进门内,便看到那个自称“林逸明”的人坐在白椅上,头上还被安了些盘状电极,她的语言神经好像真的有些许缺陷:
……
“来……了?你是……正确的……啊……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