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日光树影疏疏落落交叠缠绕着,铺散在石板地面上,反射出金灿灿的光辉,耀的人眼睛发胀。
庭院之中,一池的莲花早已开败,只余下束束莲蓬,绿油油的,倒也为这空荡的画面添了几分灵动之意。
江淮序凝望着那一池景象,好似忽然想起些什么似的,走向那处的脚步渐渐变得迟缓,仿佛神志浑沌,周遭的一切都一点点模糊起来。
江淮序是摘莲蓬的季节了。
许多年前,莲花池中也是这般,绿油油一片,满是甘甜可口的莲蓬。
那时,相夷还在。
少年心性如此,他一方面总是爱逗弄心仪的女子,一方面又当真喜爱甜滋滋的莲子,所以,每当这个时节,李相夷总会来到江淮序的庭院内,不顾她嗔怪的目光,随手折下几枝模样最为漂亮的莲蓬,利索剥出莲子送入自己的口中。
李相夷不愧是阿序养出来的莲蓬,比市集上买回来的香甜多了。
他总爱这样讲,也总爱在江淮序落座他身旁时,撒娇一般将脑袋靠在淮序的肩头。
江淮序你瞧你这一折腾,将我那一池的莲蓬给捣成了什么样子。
李相夷我也并非有意如此,下次,下次我一定小心些,不会再把它们糟蹋乱了好不好?
话是这么说的不错,但若是真有了下次,景象也不会比眼下好上多少。
不过他是李相夷嘛,一向不大注重这些细枝末节,江淮序也早就习惯了他这般,嘴上难免嗔怪,心里却从未真的与他计较过。
李相夷吃糖吗?
少年将一束束莲蓬随手放置在身侧,低下头从口袋里捧出一把纸包裹的糖果,笑吟吟的朝淮序递去。
江淮序怎么与从前的不一样了?
李相夷今早去时,原先的那家铺子没有开张,我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有人来,就去别家随便抓了一把。
江淮序轻轻点了点头,想起那家铺子的老板娘是位上了年纪的婆婆,她曾与自己说过,她的儿子儿媳前些年出了意外故去,老伴也早早离世,只余下她一人与小孙子相依为命。
想来,是她的小孙子生了病罢。
江淮序过两日我随你一道再去看看。
闻言,李相夷本就笑弯了的双眼更是乐的眯成两条缝隙,上扬的嘴角泄出一连串的笑声。
那时那景,曾经是淮序与相夷最为寻常的,怎可知世事难料,不久之后,别说再并肩笑谈了,便是最最简单的相见,也成了不可奢求之事。
乔婉娩阿序,药煎好了。
乔婉娩一袭淡蓝色衣裙立于长廊一端,她远远朝着江淮序望去,看着那抹单薄的身影只觉心疼的厉害。
她慌忙叹出一口气,强压下眼中的泪意,换上一副温和的笑容等待淮序的靠近。
江淮序娩姐姐,辛苦你日日要来我这儿跑上一趟了。
乔婉娩怎么这样说?我本来也无事可做,能与你日日相伴自然是好的。
十年前东海一战之后,李相夷不知所踪,四顾门走的走散的散,只有寥寥几人肯等着门主的消息。可日子久了,他们也就心灰意冷了,到底还是各自离去,唯有淮序一个女子,还在原地不愿离开。
起初,她夜夜落泪,食不下咽,只短短几日便消瘦了太多,久了,身上大大小小落下许多病根,一度孱弱的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乔婉娩忧心她这样下去,迟早有一日会耗垮自己的身体,李相夷的消息没有等到,倒是自己先驾鹤西去了。便时常从百川院回到淮序身边,悉心陪伴照料。
在乔婉娩的劝导下,江淮序的情况终于有所好转,她一年年的养好身子,也一日日的派人继续打听李相夷的音讯。
乔婉娩并不责怪,也从未劝阻,只是默默的给予淮序金钱与人力上的支持。
一定要找到李相夷,哪怕是尸骨,哪怕是遗物。
为了江淮序,也为了四顾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