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停电
陆千恩的预感没错。睡着睡着，她就感觉自己的四肢酸痛起来，鼻子也开始发堵，怎么翻身都呼不好气，愣是把她从睡梦中憋醒了。
好在睡之前洗过热水澡，喝了感冒药，这会的感冒症状不算很严重。陆千恩把手机拿过来看了一眼，已经快十二点了。肚子饿得咕咕叫，陆千恩有点纠结，是起来弄点东西吃，还是干脆继续睡到早上再起来呢？
都这时候了，还真有点儿懒得动。她把手机丢开，试图再睡一会。但翻过来覆过去，堵着的鼻子就是不通气。一气之下，她翻身下床，决定去弄点东西吃。
经过裴不寒房间的时候，她的脚步慢了些。不知道他的烧退没退呢？
担心上次他晕倒在房间的事再次发生，又害怕敲门打扰到他休息。陆千恩抬起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一会儿，然后往下垂了垂，轻轻转开门把手。
没想到，刚打开门，正好与屋里的裴不寒对上视线。
有点尴尬，陆千恩摸摸后脑勺，问：“您的烧退了吗？”
裴不寒点点头。
陆千恩看了看他的脸色，确实已经好多了。但嘴唇苍白，看上去也不是很有精神。
“我看看呢。”有些不放心，陆千恩走到他身前，拿手背探了探他的额头。
房间里原本就很暗，床头柜上的小台灯被调到了最小档，只有一点微弱的光支撑这里不完全落入黑暗。她走近，裴不寒面前本就稀薄的光线被完全阻隔开了。从他的视线看去，房间的其他地方遍布着某种浅淡的黑，面前身影的轮廓则勾勒着另外一层更加深刻的暗。
黑暗总是容易剥夺走呼吸的。他的喉咙有些窒住，直到陆千恩退开才重新松快。
“好像确实退烧了。”陆千恩走到他身后，“那我们一起去吃点东西吧。吃完以后再吃点药，睡一觉明天肯定就痊愈了。”
她像是自说自话，并没有征求裴不寒的意见，只是慢慢推动轮椅，把他带到一楼。
但现在他们都很清楚了，如果裴不寒不愿意，她动不了这个轮椅分毫。
来到一楼，陆千恩先打开电视，把遥控器拿给裴不寒。然后去厨房，熬了一锅青菜瘦肉粥。
捡来的小狗趴在地暖上，已经睡着了。放在它面前的牛奶已经被喝光，陆千恩又冲了一碗，轻轻放到它身边。
粥是用剩饭熬的，所以弄得很快。陆千恩盛了两碗，端过来问裴不寒：“裴先生，粥有点烫哦，端着不太方便，我们去饭厅吃吧。”
裴不寒下意识看了一眼面前的电视机。明明他刚刚也只是漫无目的地换着台，并没有看，但现在却不知道为什么，并不想去饭厅。
“没事。”
他接过陆千恩手里的粥，的确烫手，只能暂时把它放在茶几上晾着。陆千恩也把自己的粥放在茶几上，蹲在旁边拿勺子吹凉了吃。
咸鲜的口味诱起原本不振的食欲，鲜美的滑肉丁、清新爽口的绿叶菜与软糯爽滑的大米完美融合在一起。偶尔咬到一颗姜碎，口中漾开的微辛反而令粥喝上去更加鲜美。一碗粥下肚，胃里升起的暖意逐渐延伸到全身各处，每个毛孔都被这阵暖意烘得舒张开来，惬意无比。
“太好喝了！”喝完粥，陆千恩感叹一声，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把头枕上靠背，看着电视。舒服得感冒都要好上一大半！
裴不寒也端起了碗，和陆千恩一样用勺子吹凉了入口。电视里在放《无双剑》，此时男主角夏无沮正取下自己的护身法器送给女主角阮音。
正所谓，“一枚山鬼钱，护我万周全”。夏无沮所赠这一枚，赤红的花面，正竖书咒语，左右各有符箓，背面雕刻纹饰阳文，从电视上看不清楚。
这道具做得也太得劲了吧？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它散发出的杀气。陆千恩心想奇怪了，护身的东西，为什么杀气会这么重？她倾身想看清那枚山鬼钱的样子。可就在一个眨眼之间，面前突然一片漆黑，陆千恩吓了一跳。
擦，这东西这么邪吗？陆千恩第一反应就是电视里的山鬼钱显灵了，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停电了？”
“嗯。”黑暗中，裴不寒应道。
“不会吧，一般你们的家里不是应该都该有发电机什么的吗？”
“有。”裴不寒拿出手机，正准备叫管家过来，却看到供电局发来的短信。
“外面雪下得太大，线路出了问题，应该再过两三个小时就能恢复。”读完短信，裴不寒也歇了叫管家过来的心思，他借着手机的光把手里的粥放到茶几上，没再说话。
“哦......”陆千恩也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放到茶几上照亮。
停电以后地暖停止运行，趴在厨房睡觉的小狗感觉到肚皮下温度的变化，醒了过来。它嗅到身边牛奶的香气，迫切地凑到碗边，囫囵喝光。
没有哪一刻会比现在更好了。充分的休息，满足的食物，温暖的房间，原来在冰天雪地里死去就会来到这样一个美好的世界。
小狗重新趴到地上，这里的余温烘得它肚皮暖融融的。而后它听到了两种频率不同的心跳声，有些远，但确实存在。它把耳朵支起来，更为清楚地听到了心跳声与两道呼吸声。
小狗站起来，晃晃悠悠地朝着声音寻去。它的四肢太过孱弱，不能完全支撑住身体的重量，因此走得格外吃力。
转过几个墙角，人类的气息越发明显，其中一道尤其亲切，令它想起秋日天空上难得一见的太阳。它竭力向那道气息跑去，落入她怀抱里的时候小狗意识到，这的确是在那片冰天雪地里温暖过它的太阳。
陆千恩有些惊喜地抱起跑过来的小狗，摸摸它的头，征询裴不寒的意见：“裴先生，这只小狗是我下午的时候在外面捡到的。捡到的时候它都冻僵了，没想到最后居然救活过来了。我能不能暂时在这里养它一阵子呀？等帮它找到领养就好了。”
裴不寒的目光落在那只小狗身上，它看上去只有两三个月大，毛发脏乱，看不出毛色。瘦骨嶙峋，很虚弱，但眼睛亮亮的，精神很好。
“可以。”
陆千恩笑着朝他道了声谢，把小狗稍微举高了些，“今天要不是因为在路上我踢了你一脚，说不定你的小命就没咯。给你取名字叫踢一脚好不好？”
不知道是畏高还是讨厌这个名字，小狗鼻腔闷出哼哼唧唧的声音，然后朝着陆千恩叫了两声。
陆千恩哈哈大笑，把它放到地上，继续喊它：“踢一脚？”
“汪！”小狗委屈巴巴地摇了摇尾巴，摇摇晃晃地走到裴不寒身边坐下。裴不寒无奈地看了陆千恩一眼，弯腰把小狗捞起来，放在怀里。
“这个名字，它好像不喜欢。”
陆千恩走到裴不寒身边，坐在地板上逗了逗小狗，仰头问他：“那你觉得什么名字合适？”
裴不寒摇摇头，他也没有什么想法。
陆千恩笑着揉了一把小狗脑袋，“那还是踢一脚吧，或者，一脚踢？”
小狗呜呜咽咽，朝裴不寒怀里拱了几下，把头埋在他的衣服里，拿屁股对着陆千恩。
陆千恩忍俊不禁，把茶几上的手机拿过来，打开闪光灯，将这一幕拍了下来。
“你们的第一张合照哦。”陆千恩把手机递到裴不寒面前，照片是小狗的特写，但拍照的时候他正用右手轻轻托起小狗，试图阻止它继续往怀里钻。闪光灯下的照片看起来既清晰又模糊，有种奇特的陈旧感，裴不寒点点头，手掌从小狗身上挪开，放回了轮椅按钮上。
见裴不寒兴致不高，陆千恩也没多说什么。咸口的粥很容易让人口渴，她把手电筒重新打开，拿在手里去倒水喝，顺便在厨房挤了点洗涤剂，把摸过狗的手洗干净了。
今天买回来的水果都没来得及尝，提它们的一路可谓是风雨兼程。陆千恩从刀架上取了把水果刀，心想不管怎么样都得尝尝味儿，不然也太对不起她千辛万苦的这一遭了。
回到客厅，她把手机倒扣在茶几上，从水果袋子里摸出两个小砂糖橘。
这是水果店老板当添头送的，陆千恩递了一个给裴不寒，自己剥开一个吃了。
见他只是把砂糖橘虚握在手心，并没有要吃的意思。陆千恩想起来他也摸了狗，现在怕是不方便吃。
“要不您把它放下来吧，我不逗它玩儿了。”她提议，“然后您去洗个手，我给您削梨吃~”
裴不寒摇摇头，把砂糖橘放回茶几上，没说其它的。
好吧，不吃算喽，她自己吃。陆千恩从水果袋里又拿出个梨，削吧削吧拿在手上啃了。
小狗趴在裴不寒怀里，像是又睡着了，裴不寒也沉闷不说话。周围一片安静，只剩她嚼裹梨子的声儿咔呲咔呲，没吃几口陆千恩就觉得有点尴尬了。偏偏又是停电，没点别的事情来转移注意力，陆千恩只好放轻咀嚼的力度，百无聊赖地瞅着茶几上的物件儿打发时间。
“诶，我突然发现。”瞅着瞅着，陆千恩突然振奋起来，“如果把这个皮这样盖在上面，手电筒的光就不会那么刺眼了。”说着，她把砂糖橘皮儿支棱起来，罩在手机电筒的镜头上。一瞬间，刺眼发散的白光被笼了起来，薄薄的橘皮透出暖色的光，比刚才暗了许多，却凭空令空气多出一股暖意。
“哈哈真的诶！”陆千恩摆弄着橘子皮的方向，终于在百般无聊中找到一个能让自己打发时间的趣味。她又把刚刚削下的梨皮拿过来，效仿砂糖橘皮那样座在电筒上，可梨皮软趴趴的，非但立不起来，还淌了些梨汁到手机上。本来就是玩儿，陆千恩也不恼，扯了张纸巾把梨汁擦干净，重新换上砂糖橘灯罩，然后坐在地上看它的光。
把手里的梨吃完，陆千恩对这小灯的兴趣也到了头。她有些无趣地盯着光源，心想着要不要回去睡觉了。
可电梯现在用不了，把裴不寒一个人丢在这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她扭头看看裴不寒，对方的视线正落在那盏简陋的小橘灯上，神情专注。陆千恩的心也跟着安静下来，静静地望着他。
他长得很好看，是那种会让人感叹上天为什么会如此不公平的好看。但打自己认识他以来，就从来没见到他笑过。他整个人都充斥着阴郁与无望，目光永远疲冷。好像只在这样的时刻......只在他朝光看去的短暂时刻，眸里才会染上几分色彩。
看着他，陆千恩不由地生出一个念头。她想......更多地了解他一点。
“裴先生，这样待着好无聊。要不然我们来玩儿真心话大冒险吧？”她找了个借口，方便两个人有话可说。
裴不寒愣了一下，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您不是说停电要停两三个小时吗？我们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就在这儿干坐着发呆吧？”
为什么不能发呆呢？
于他而言，这只是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可对上陆千恩期许的目光，拒绝的话却不知为何无法说出口。他无奈地点点头，“怎么玩？”
“我看看。”陆千恩把茶几上的手机拿过来，在微信上搜真心话大冒险的小程序。
她一用手机，原本暖融融的光就变成了映亮她脸颊的小小屏幕。裴不寒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点亮手电筒，放到茶几上。
陆千恩顺手把砂糖橘皮盖在摄像头上，免得被光刺到眼睛，然后她点开第一道题：“你觉得自己最擅长的领域是什么？”
裴不寒垂眸，语气平淡：“没有。”
“啊？”
陆千恩不相信。
按理来说，有本事能赚到这么多钱的人，擅长的领域可多了去，怎么可能会没有？但以她和裴不寒的关系，这么去追问就太不礼貌了。她耸耸肩，把手机递给裴不寒，客气了一句：“你太谦虚了。”
裴不寒苦笑，曾经他也以为自己是天之骄子，无所不会，无所不能。可他擅长的那些东西，真的有半点作用吗？那些东西能让他的人生幸福起来吗？能让他的双腿重新长回来吗？可以让他哪怕就一次，哪怕就一点，能去感受到生活是有意义的吗？
不能，完全不能。那些所谓的才能、本事，根本没有让他感到过一丝快乐。所以他宁愿忘记，当作自己从来就没有得到过它们。
他低头，轻触陆千恩的手机，屏幕上出现下一题。
“记忆中最可怕的事是什么？”
陆千恩想了想，“应该是我小的时候，大概是小学那会儿，反正印象中我还没路边上的绿化带高。那天我爸妈带我去吃席，然后我和我表弟在旁边一个小公园玩儿。跑着跑着就和他走散了，然后我一个人就在那个陌生的公园里到处走，怎么走也找不到回去的路，当时心里真的是又着急又害怕。”
“后来呢？”难得的，裴不寒主动问道。
“后来，我忘了。不过肯定是找到回去的路啦哈哈，不然我现在也不在这儿了。”
裴不寒把手机递还给陆千恩，她点开下一道题：
“你的名字有什么含义？”
裴不寒蹙眉，“不知道...”
“诶？你没问过你家里人啊？”
对自己的名字由来产生好奇，几乎是每个人小时候都有过的想法。在这种豪门，取名字应该更有讲究吧？裴不寒都不好奇的么？
他沉默了几秒钟，干瘪地答了声：“没有。”
“你的理想职业是什么？”像是逃避什么似的，他动作稍微急切了些，从陆千恩手里拿过手机，点开下一道题。
“我啊，我的理想职业。”陆千恩下意识地跟着念了一遍题目，却在分心想着裴不寒刚刚的反应。她没见过裴不寒试图逃避过什么，哪怕是面对自己残疾的双腿，他也只是冷冷淡淡地看着，没有过太多反应。
难道......他家里人和他之间，存在什么矛盾？
这个猜测看起来很合理，毕竟这么久以来，居然都没有一个人来探望过裴不寒。不说是截肢这种大病，就算只是感冒发烧，那家里的人也多少该问候一下吧？
陆千恩轻轻叹了口气，把注意力收回来，回答刚刚的问题：“我的理想职业......如果不考虑现实条件的话，我挺想在乡镇里开一家店自己当老板的。左边是小书摊，右边是零食摊，堂屋里摆个大电视，再安个电脑。堂屋后面就是自己住的地方，再后面有一块儿自己的地，想吃什么都可以自己种。”
裴不寒没听过这么朴实的愿望，他是从金钱堆名利场里长起来的，认识的人都有且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往更高的地方爬。爬到金字塔尖，把所有人踩在脚下，独揽权财。
他也跟着一起爬，爬到一个他自认为高的高度，却发现上面的风景原来也不过如此，所有人抢破头都想要的那些东西，拿到手里，也依然填补不了内心的空洞。后来断了腿，他从那所谓的金字塔尖上重重地摔了下来，才明白原来他得到过的那些所谓特殊的东西，其实全都是空的，抓不住的。
陆千恩继续说着：“如果地方够大，我还想在书摊和零食摊周围种点花，四季都开花的最好。这样每天起来，先看看前院的花，再照顾下后院的菜，想吃肉的话就去市场买一些，反正乡镇的物价也不高。而且我吃得也不多，嘴馋了还可以薅自己铺子上的零食吃，这样一个月下来，应该可以做到收支平衡。”
裴不寒微微侧着头专心地听着，他总是能从陆千恩身上感受到一种力量，一种很陌生的，关于生活的力量。他无法总结或概括那种力量具体是什么样子，但它像面前的小橘灯一样，充满了明亮和温暖。
陆千恩没再继续讲下去，这样的构想不管是在现实世界还是在AI世界都是不切实际的。现今的压力下，就连归园田居也需要经济实力。她拿过手机，点开下一道题：
“你最胖的时候是多少斤？”
这道题把裴不寒难住了，他从来没怎么关注过自己的体重。想了片刻，他给出一个大概的回答：“90公斤左右吧。”
180斤？
陆千恩觉得这个数字有点大，但想了想，男性这个体重应该也挺正常的吧？她仰头看裴不寒的体型，如果他能站起来的话，估计身高也在180往上了。这个身高的话，确实180斤也合理。
她把手机递给裴不寒，他点开下一道题：
“你最喜欢的一首歌是？”
陆千恩弯起眼，把手机拿回来，“我放给你听！”
“这首歌在我很小的时候看电视剧就喜欢了，一直喜欢到现在。”她打开播放器，点开我的下载：“是王心凌的黄昏晓，你听听看~”
温柔的女声从扬声器里传出，陆千恩和裴不寒都没有说话，静静地聆听着乐声流淌。
——拥抱的温度 只有你清楚 通往幸福的旅途
黄昏才领悟 该往哪里停驻 我用一辈子去追逐
“这一段我最喜欢啦。”歌唱到这里，陆千恩轻轻说。
“嗯。”
这的确是最好听的一段。
“以前网上火过一个梗，说是希望真爱到来的时候，上天能给点提示。比如说，响起背景音乐。” 陆千恩与他分享着自己的想法，“很多短视频博主拍过这个梗，一般都是在遇到那个人的时候，耳机里正好响起了合适的歌。”
“我看到这个梗的时候，就在想，如果是我的话，希望遇到真爱的时候，背景音乐能是这一首。”
裴不寒认真地听着。
“但这难度也太高了，除非我天天听歌的时候都放这首歌，对吧。”陆千恩开玩笑地耸耸肩，“后来我想出来一个替代方案，而且可行性很高！”
“是什么？”
“我把它设成手机铃声了哈哈，这样遇到真爱的时候，只要正巧有人给我打电话，背景音乐不就响起来了吗！”
裴不寒被她的语气感染，眼角也轻轻弯了起来。
陆千恩对上他的眼眸，不禁微微愣住。正巧这时顶灯亮起，四周恍然明亮。
“来电了。”裴不寒见她发愣，抬头看了看灯，提醒道。
陆千恩压抑住心里的慌乱，点点头，“是啊，可以回去睡觉了。”
刚刚他好像是对她笑了，对吗？
这个认知仿佛有种奇特的魔力，把陆千恩的思绪搅成一团空白，她感觉有点气紧。
她没再说话，裴不寒也没有说话。
索性来电以后他们就可以回到各自的房间，陆千恩松了口气。
躺在床上，她试着在脑海勾勒刚刚他眼中浮现的笑意。可那一瞬间太短太模糊，连带着她的记忆也不真切，于是她不由地生出一个念头。
想要再看一次，他笑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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