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的亡灵在这片幽暗的,没有名字的森林里漫步着。无边无际的雾气在他的身边翻滚,让猫忍不住怀疑,整个世界都已经被这雾气吞没。而他行走在其中,行走在甚至看不清自己的脚掌的雾气里,丝毫不怕迷失方向——因为他都不知道他要去哪。
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从哪来,也不知道自己将要到哪里去。他的所有记忆都迷失在漫长的岁月里,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这片无名的森林待了多少个月轮。在这里,时间是错乱的,他甚至都没有遇到任何猫。整个世界都昏昏沉沉的,只有几束微弱的光线透过浓雾。
当然,这里也不是每天都是这样一副鬼样子。在他模糊不清的记忆里,他好像见到过浓雾散去的样子——世界被令猫感到敬畏胆寒的血色笼罩着,太阳从来没有移动过,让猫不由得联想到那最终的审判。
审判么?亡灵的脑海里似乎对这个单词还有一些印象,但是他想不起来了。在经过漫长时光的打磨之后,他的大脑里只是深刻的刻录下了一个情景:群星闪烁着不祥的,黯淡却又出乎意料的醒目的血光。
亡灵不知道这到底意味着什么,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一定是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事。他可以感觉到,自己的灵魂正在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地脱离这个世界,他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自己的灵魂完全脱离了这个世界会发生什么。
但可以确定的是,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情。他那理智已经所剩无几的大脑还在疯狂的抗拒这件事的表现就可以证明一切。他几乎疯狂的想要寻回自己遗失的记忆,迫切地想要去触碰那道亡者世界与现实世界的边界。
这几乎成了这只亡灵的本能。他不得不去尽力地去寻找接触现实世界与自己那遗失的记忆的机会,即使希望渺茫,即使混沌即将蔓延至他的所有骨骼。这是为了维持他现有,也是仅有的理智,也是为了让自己继续存在下去。
他好像听见了一声凄厉的尖啸,模糊而又真实。他抬起头,四处张望着寻找声音的源头,却什么都没有找到。也许只是幻觉吧……恍惚间,他好像看到的一道强烈的,真正可以被称为阳光的东西穿破厚重的浓雾,浓雾出现了一道裂痕。黑暗在他面前收缩,陨落,蔚蓝的天空在他的眼前浮现。他看到了……一个与这里截然不同,充满了生机的森林。
尽管这很有可能是幻觉,他还是希望这不是幻觉。
在那道光出现之后,亡灵的耳边就时常响起层叠的喃喃细语声,他也终于可以在这个世界遇到其他的猫了。虽然他们其中有不少的理智已经无法让他们与他交流。准确来说,是几乎全部。
“额……你好?”当他对着一只看起来像是可以交流的母猫嘶哑着嗓子说出那句话时,竟感觉有些陌生。他有很长很长的时间都没有说过话了,这时间漫长得足够使一个亡灵忘记掉近乎所有的记忆。
那只母猫茫然地望着他,似乎忘了应该说些什么。浓重雾气仍然在两只猫周围涌动着。但可喜可贺的一点是,他终于可以看到对方了,而不是像之前一样,连看到自己的脚掌都很困难。
“你好,我是风归,请问你的名字是……?”那只母猫试探性地开口问道。魂灵对此简直欣喜若狂,他总算可以见到一只可以独立交流的猫了。
“我叫……”魂灵犹豫了一下。我叫什么呢?他几乎忘掉了自己的名字,毕竟当整个世界好像只有你一只猫时,名字似乎也没有了什么意义。他只记得,当初的他很不喜欢自己的名字。
既然不喜欢自己原来的名字,那也没有必要继续用了。倒不如起一个自己喜欢的名字。他突然想到了在不久或很久之前,他所看到的那道劈开浓雾的光。“我的名字是……破雾。”
从此,魂灵开始有了名字。他逐渐发现,自己在语言方面的天赋,他很擅长向这片无名空间的其他存在询问那些问题,或者说,他很擅长通过言语达到自己的目的。
有趣的是,他从来没有在这里第二次遇到同一只猫,从来没有。当他见过那些猫一面之后,那些猫好像就不存在于这片无名的森林了。破雾不知道为什么。
哦,当然了,他也不想知道。他所关心的问题只是自己是谁,自己来自哪里,以及自己将要到哪里去而已。事实上,他残存的理智根本无法支持他思考这些问题。不过在与更多的猫近乎本能的交流之后,他可以感受到自己不再是那么的虚幻,自己的理智也在逐渐的增加——这是一个好现象。
在那之后,他同样也时不时能看到光线与自己的名字一样,“破开浓雾”。他偶然可以窥见那片光明的、并没有被浓雾笼罩的森林。在那道光又一次的出现之后,他突然心生好奇,闭上眼,朝着那束光线走了过去。
他的意识好像穿过了生者与死者世界的边界,他好像真的置身于阳光下。他甚至可以听到不远处幼崽叽叽喳喳的吵闹声。他睁开眼睛,一时间,他有些适应不了灿烂的阳光。
他穿过了围绕在一个看起来像是猫群的聚集地的黑莓屏障。这里的猫要少一些,不过也够多了。起码比那片被迷雾充斥了的无名森林多多了。
作者补一下周五的,周四有点事没来得及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