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东北边境又有敌方军队骚扰。
自木兰国统一初期,德周帝开创“峻纬之治”,木兰国挥师北上,一统芒境大半江山,湖国南国残部退居北疆,可吞并木兰国泱泱社稷之野心从未熄灭。
要攘外必先安其内,木兰国内部近日也不太平。
几位朝廷命官离奇毙命,身体被透明丝线牵拉,还保持着生前的姿势,栩栩如生,宛若木偶。然而,虽然他们身上没有一处外伤,仵作在验尸时却发现每具死尸的心脏凭空消失了。
天子脚下发生此等凶案,皇帝得知后龙颜震怒,命三司在三个月之内把案件查个水落石出。
如此漠视皇家威严的歹人,一经查实,立刻处以极刑。
不过,龙颜震怒,首先遭殃的便是他们这些官员。
退朝后,郭文韬跟在刑部卫尚书及两位侍郎身后。那个两撇八字胡的小老头一路念叨着“天要亡我”之类的丧气话,旁边两位年纪稍轻的待郎沉默不语。
此事蹊跷,皇帝又只给三个月的时限,破案谈何容易?
相比丢掉性命,郭文韬更愁的是该从何查起。几位惨死的大人除了死状外,无论是官品还是管辖范围均无相似之处。
不过有一点:他们都是沈太后麾下的党羽。
很难不令人怀疑是别有用心。
幸运的是,一星期后,案情出现了突破性进展——尸体鼻腔中发现一种带有奇特异象的粉末,结合尸体发紫的嘴唇及指甲来看,其中含有能致幻的曼陀罗。
而这种独特的粉末,一般只有江湖上的幻术师会调配……
果然,曼陀罗的存在一经发现,凶手的矛头立马对准了蒲熠星和沈太后。
朝堂上,甄相的亲信主动请缨带人捉拿逆贼蒲熠星,郭文韬斜着眼,分明看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狠辣。
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嫁祸……
庆佘十九年六月二十八日,凤仪宫被禁军重重包围。杀人凶手蒲熠星畏罪潜逃,沈太后禁足凤仪宫,暂时剥夺干政权利。
快点……再快点……
郭文韬马不停蹄地奔向凤仪宫,此次抓捕形势突然,完全错开了他和蒲熠星约好的会面时间。
蒲熠星逃出去了吗?他有没有受伤?……虽然那些蠢钝的禁军士兵可能连蒲熠星的头发丝都碰不到,郭文韬依然止不住担忧。
“韬韬,你去哪儿?”蒲熠星轻声叫他,再从宫墙上一跃而下,正正落在他面前。他手掌脸颊几处有些擦伤,隐隐渗透出血丝。
他嘟囔着:“真是的,叫你好几声都不答应。”
刚才紧绷的情绪刹那间松弛下来,郭文韬看见他脸上最明显的那道伤痕。冷白光洁的脸上,一道血色格外刺眼。
“唉!?”
他突然凑近蒲熠星,在那道伤口上舔了一下。他以前在军营里应急时就见过这种消毒方式。
没有理由,下意识的行为。
舌尖弥漫开淡淡的血腥。
蒲猫猫变成了小木头猫。
良久,他回过神,扭头便走,不忘对郭文韬说:“我先出去避一阵风头,如果打听到什么消息,我自会来找你。”
甄相在全国发出通缉令,以十万黄金悬赏蒲熠星的项上人头,而那人好似人间蒸发,纵使层层封锁,也寻觅不到他一点踪迹。
不过郭文韬清楚,每晚他窗前都会拂过一阵清风,在暗夜里守着彼此的温暖。
就算被禁足凤仪宫,苏妲己也定不会闲着。当探子第一次传来有灾民暴动的消息时,苏妲己就开始着手布局。
“你知道吗?据说这次大旱,就是因为陛下残暴不仁,又宠幸妖妃,在宫中杀人为乐,所以上天才会降下惩罚!”
流言的力量无穷无尽,而且最难止歇,仿佛插上了翅膀迅速流传,尤其是受灾地区及附近的城镇,不满之声迭起。
朝堂上。
“陛下,近日诸多灾民团体袭击州县的粮仓,损失了大批粮食。”一位官员出列躬身。
德雍帝尚未发话,甄相率先说道:“陛下,当今灾民暴动频繁,臣认为应当派出兵力实行镇压。”
“哦?那么爱卿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
“臣斗胆请命担下此责,定不会让陛下失望。”果然,这种自导自演的把戏大臣们可谓司空见惯。
“陛下,臣认为此事不妥。”一片寂静中,不合群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自德雍帝登基后,身为两朝元老的段太傅行事愈加低调,此时突然出言阻止倒是稀罕:“甄相先前受命治理水患,却并未将此事办妥,若是带兵镇压灾民,恐怕无法服众。”
“那么段太傅认为除了本相谁是最合适的人选?”
“臣认为那位自贬边关的宁将军较为合适。”宁琅,宁家长子,十年前因得罪圣上而自贬边关做戍边将军。
看到德雍帝的态度有所松动,甄相连忙说:“陛下,万万不可!此人当年触动皇威,罪无可赦,怎能担此大任。”
段太傅反驳:“丞相此言差矣。此子为人刚正,受到广大百姓的拥护,又有家族背景,派他去正合适不过。”
眼看两位老臣为此事争得脸红脖子粗,德雍帝难得开明一回,说道:“二位莫要再争了,段太傅确实言之有理,灾民一事就交由宁将军负责吧。”
然后他又点了甄相:“这其中还请爱卿协助。”
说是协助,实际上就是用一道枷锁拴住宁琅,让他别做出什么有违皇室利益的举措。
闻言甄相得意的冲段太傅挑了挑眉,段太傅只是垂下头,不做他语。
让宁将军成功率兵入京,他也算是完成了太后交代的任务。
儿子,父亲很快就为你报仇。
宁琅办事效率极高,率军进城后很快平息了几处规模较大的灾民暴动,同时安抚难民情绪,效果显著。
这时候苏妲己派人极力歌颂自己,例如在玄华寺后院发现一块刻有“奉天昭临太后”的白色石碑,在民间写一首宣传太后政绩的歌谣……
久而久之,难民在感激宁将军和沈太后时,也增加了对德雍帝和甄相的怨念,毕竟没有哪个百姓会爱戴中饱私囊,贪图享乐的统治者。
这么大的动静,八面玲珑的甄相自然发现了。
“郭文韬!”蒲熠星将声音极力压低,却掩盖不住语调中的急切。
“出什么事了?”
“来不及解释这么多……咳咳……”鲜血如同蜿蜒的小蛇般从他嘴角倘落,他惊恐地挡住郭文韬伸来的手,再把血抹掉,“昨晚宁将军的营帐被袭击了,看作案手段应该就是那个真凶。从明天起,你每晚子时必须想办法去凤仪宫守着,一直守到寅时,明白了吗?”
“明白了。”郭文韬只得应下。
“别怕,若是真遇到危险,我就会来帮你。”蒲熠星依依不舍地望他一眼。
夜晚乌云密布,连月光都透不过一丝。
这天禁军的协防格外稀松,先前把凤仪宫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现在只余几个士兵在原地打瞌睡。
郭文韬踏进院内,便闻到凤仪宫里飘出阵阵异香。
“是曼陀罗!”他心中大叫不好,连忙用衣袖掩住口鼻。
“哼,走狗动作挺快,少来碍爷爷的好事!”郭文韬脚下陡然一轻,就被什么力量吸进了寝宫内。
苍老声音的主人倏然逼近,身上的斗篷化作片片刀锋,直夺郭文韬面门。
他反应极快,往左横撤两步,抽出腰间软剑,凌空一抖,化作长剑格挡在身前。
短兵相接之间,那黑色斗篷忽然变成剧毒眼镜蛇缠绕在剑上,亮出毒牙朝郭文韬要害处咬去。
他心知自己已经大意中术,正挥剑去砍,一只手臂搭住他的胳膊,将自己往后拉去。
“解。”蒲熠星挡在郭文韬和那蒙面人之间,轻飘飘吐出一个字,房间里充斥的曼陀罗香气瞬间溃散。
“呵,秃驴,本大师罩着的人你也敢动。”蒲熠星转头呼噜一把郭文韬的脑袋。
“呸!小妖怪,看来上次爷爷给你的教训还不够。”那蒙面人往地上啐了一口,扯下蒙脸的布巾,露出骇人的面孔。他的脸布满丑陋的疤痕,模糊得看不清五官,头顶干枯的头发左一搭右一绺,难怪蒲熠星喊他“秃驴”。
“怎样都无所谓,秃驴就是秃驴。”蒲熠星不屑,“现存幻术师里为了练功杀人的,也就只有你们了。”
“看到那种变态的做案手法我就猜是你。还是省省力气吧,那张破脸就是吃太上老君的仙丹也甭想救回来。”蒲熠星的嘴是真毒,那人的脸色也青一阵白一阵。
“小妖怪,你现在投降还来得及!”“秃驴”暴怒,眼神忽地阴戾起来。他再次发功,殿里弥漫起黑烟,连夜明珠的光耀都遮蔽了。
好厉害的术!
“别动。”蒲熠星咬破指尖,用血在郭文韬眉心画一道符,然后嫌弃地把他推开,又说,“身为诱饵,就别在这里碍手碍脚了。”
说罢他两指并拢,口中念念有词,身形闪了闪,就没入了黑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