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小聚时,我拉着女主一起去洗手间,没别的,就是单纯好奇她和男主间的爱恨情仇。
宋俞钏靠在洗漱台边,目不转睛的看着我,她很专注,让我有种被剖析的不适感。
“我们很早就认识了。”宋俞钏突然开口。
“什么?”我愣住了。
“你救过我,周口镇,周小花和刘青青,还记得吗?”宋俞钏说。
我的目光转向飘在她身后的秦姒身上,秦姒好像也愣住了,她绕着宋俞钏转了好几圈,左看右看,似乎想将她与回忆联系起来。
好半晌,她冲我无奈的摇了摇头,带着困惑的目光状似无意的缠着宋俞钏。
“你把我忘了。”宋俞钏眼底尽是黯然,声音也低落了不少。
她深吸一口气,却又很快平复下来,以一种麻木而冷静的态度,缓缓向我们揭开自己陈旧的伤疤。
很久很久以前,久到剧情都还没正式开始时。
那时的秦姒还是个娇纵却正直的千金大小姐,她在跟随父亲视察新开发的度假村时,偶遇了逃跑的宋俞钏,一个不被重视,生死不由己的可怜女孩。
如果说人生如戏剧,那宋俞钏的前半生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她出生在一个重男轻女之家,妈妈是被拐卖来的,爸爸是个一喝醉就到处打人的疯子,他的前妻就被活活打死了。为了活下去,她很小就熟练掌握各种生活技能,做饭洗衣,种田喂猪,砍柴烧火,几乎没有她不能做的。
被拐来的女人,地位都低的可怜,生育和劳动成了她们唯一的“价值”,当这些女人失去利用价值后,结局都不好,她妈也一样。
正常的女人都会遭受非人的对待,更何况她妈怀孕的时候就疯了,只不过她奶奶念叨着她妈肚子里那个“宝贝孙子”,所以一直好吃好喝的养着她妈。
弟弟一出生,她妈就没了价值,一个不能干活的疯子在哪都是累赘,更别提在女人如货币的小山村里。
奶奶嫌她妈浪费口粮,怂恿她爸把她妈丢进深山,可是一个精神不正常,还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连独立生存都做不到,又怎么能在深山活下去呢?
短短几天时间,等年幼的宋俞钏终于能带着攒下来的口粮去找妈妈时,那个疯癫颠的女人已经饿死了,连尸体都被野兽啃食的不成样子。
她将破碎的尸骨拾起,放在装粮食的小布包里,又用手刨了一个小坑,把布包放进坑里后,用布满血痕的手,一捧一捧地往包上浇土,她神情麻木,动作僵硬,仿佛将那些悲伤痛苦的情绪也一并掩埋了。
简单的安葬好她妈之后,她微微蜷缩着身体,合上了双眼,就这风过山谷的哀嚎声,在她妈妈的坟边睡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她小心翼翼的赶回家,却被早起的奶奶发现一夜未归,她什么都不肯说的倔样子,让老太太觉得折了面,于是联合她父亲周震狠狠地打了她一顿,还不待她喘口气,就塞给她一大堆活,还撂下恶毒的威胁。
拖着疼痛的身体洗衣时,她的好哥哥,周英杰出现了,没有任何安慰与关心,这个名义上的哥哥只是冷冷的跟她说,别随便跟外面哪个野种睡了,在这里,干净的女人才是最值钱的,她还要留着干净身子,给他换个好媳妇回来传宗接代,她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安静到诡异的注视着他,看着他还算人模狗样的脸,心底泛起了强烈的恨意,凭什么这些人,一个个的,都可以理所应当的,让亲人为他们而牺牲自己的一生,就凭他们是男人吗?
从那以后,宋俞钏就对这个家彻底死心了,她拼命干活攒钱,义务阶段的学费全是自己编竹篮外加给人做活赚的,她拼命学习,读书,哪怕有一丝希望她都会抓住,只希望能早点远离这个地方。
可是她的父亲早就给她找好人家,只等满十六就把她送出去换亲,至于上学,也只不过是为了提高她的“身价”,一个清秀的,有知识的女孩,总归要比一个灰头土脸的农村丫头“值钱”。
都说善恶终有报,换亲的那家人可能是作孽太多,家里独子12岁时就夭折了,为了不让儿子在下面一个人孤单,那家人就想着让宋俞钏殉葬。
小村子里确实有殉葬的习俗,可她爸迷信,不愿意先办白事,觉得晦气,影响气运,就和他们打着太极,忽悠着,让那家人先把女儿送来。
那户人家的脑回路也很异于常人,没了儿子就跟没了根一样,为了让儿子安息,他们二话不说就把即将高考的女儿骗回来,绑了送到她家。
那天,整个屋里都是红彤彤的一片,满窗的囍,大红的蜡烛,长长的红布,别着红花满脸虚伪的父亲哥哥,和已经昏迷到不省人事的红衣新娘。
宋俞钏躺在柴房里,边磨手上的绳子,边听着外面喧闹的唢呐声。
恍惚中,她想起了被野兽啃食的妈妈,想起了邻居家逃跑失败被活活打死的婶子,也想起了那个被关在狗笼里,连生了八个孩子的村长老婆。
不知不觉,绳子被磨断了,妈妈和婶子在山上眺望的身影也逐渐交叠在一起,她的脑中突然跳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要离开这里,彻底摆脱这个恶心的家庭,和这个扭曲落后的地方。
宋俞钏从小在山里长大,对山路了如指掌,想离开是件很轻松的事,但她之前从未想过离开这件事。
妈妈,婶子和每一个不听话女孩得到的教训,让她早早地就知道了,做事要三思而后行。
忍耐是为了更长远的未来,可她努力挣扎着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免不了重蹈覆辙,走向死亡,那还隐忍什么呢?
索性赌一把大的,输了,死路一条,赢了,不管未来如何,总比被困在这一辈子强。
她撑着身子,爬到柴堆高处,费力的从小窗拱了出去,她偷偷跑到前院,看着酒席上喝的醉醺醺的父亲和哥哥,眼里迸射出浓烈的厌恶与憎恨,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向后院。
她知道仅凭自己一个人,就算走出去,对外界也是一窍不通,很难适应,所以她需要一个帮手,一个失败了绝对不会告密,且对外界了解充分的帮手。
而这个人选,她在转瞬间就有了定夺。
赶到她哥的房间之后,她扑到床边,使劲儿摇晃着昏迷的刘青青,也就是新娘,等她缓过神后,宋俞钏立马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她。
刘青青只低头思考了不到三秒,就同意了这个看着很荒谬,且漏洞百出的提议,对她来说,只要能逃出去,参加完高考,她的人生绝对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万一最后跑不掉,还是要被抓回来,也无所谓了,至少她为自己的未来拼过命了,结局再怎么样也好过放弃抵抗。
她换上周英杰的衣服,和宋俞钏一起摸着黑从后门逃跑了,幸亏周家父子一向粗神经,连门都没锁,也不知道是太相信自己,还是觉得刘青青没胆子反抗。
她们拉着手,飞快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树林里穿梭,山里的夜晚并不安静,各种各样的虫鸣声充斥在林中,诡异的风声,婆娑的树影,摇曳的长枝,在夜幕的的衬托下显得愈发恐怖。
未来如何,宋俞钏已经无暇思索,她只知道,再跑一步,再多跑一步,她很快就能脱离这个困了她十几年的噩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