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意識到這件事後,Luca便總是不自覺地留意着對方的一舉一動,往日一同生活中平淡無奇的點點滴滴都被無限放大:扎起高馬尾後露出的白晢的後頸、修長的手指而修剪整齊的指甲、總是在正式場合描上紅妝的眼尾......
一幕幕往上浮現在少年慣愛胡思亂想的腦袋,化成了下腹蠢蠢欲動的熱湧,越是細想,那些的枝枝節節便愈是清晰。
感覺到漸漸起了慾望的反應,Luca手撐在浴間半涼的瓷瓦上暗咬着牙根道了聲糟,沒敢多想,便抬手想把水溫撥得更冷一點,卻一下子扭太過了,冰得人發抖的水當頭淋下,嚇得Luca一邊躲避大喊着「NOOOOOO!」,一邊手忙腳亂地掙扎着把水扭回常溫。
好在這麼一通下來,剛剛腦袋裏那些想入非非的想法都煙消雲散了。總算是冷靜下來後Luca沒敢耽誤太長時間,急急忙忙地拿出洗漱用品。剛把頭髮上的肥皂沖掉,伸手拿起沐浴露一擠——
擠出了一大團的空氣。
Luca不氣邪小聲喊着「Unpog!」,手上又再用力跟慘兮兮的沐浴瓶較勁,硬是擠出了最後僅剩的兩滴沐浴露。
看着手裏遭難的空瓶子,Luca撇撇嘴終於放棄蹂躪手上可憐的空瓶子,轉手把瓶子扔進了垃圾桶,手上象徵性地往身上抺了抺,沒兩下沖乾淨後關上了水,扯着自己的浴巾圍好,甩了甩頭髮就打算去拿櫃子裏的後備。
不知道怎麼地,腦海中突然之間浮現的是Shu身上那一股獨屬於對方的香氣,鬼使神差地沒有去取自己的沐浴露,而是繞去了Shu的浴間,打算向Shu借用對方的沐浴露。
他們之間慣來是沒甚麼相互芥蒂的事,小時候也早就習慣了同出同進,Luca便也沒有什麼顧忌。
「Shu!我的沐浴露用完了!能借你嗚嗚嗚——咳咳咳!」才拉開了半邊的浴室門,開着的花灑就迎着Luca的臉直接懟上,硬是沒留給Luca一點點的反應的餘地,Luca張着嘴一下子就被灌了滿口的水,被嗆得咳嗽不停。浴門被快速拉好關上,Shu的聲音從重新被關好關上的門後傳來,被門隔開的聲音聽上去悶悶的,半是驚半是疑地喊着:「Luca?!」
甚至乎還破音了。
Luca三兩下把口中的水吐乾淨,終於算是止住了咳把氣順好了,Luca沒應上Shu驚疑的反問,反而是在抬手再想開門的時候,扭了兩下也沒能扭開,門出乎意料地被鎖起來了。
Luca這才撿起之前沒能講完的來意,又不死心地喊着:「Shu!我沐浴露用光了,能借你的嗎?」又特地捏着嗓子用偽聲造作地撒嬌:「Shu~~~Let me in~~~」
浴間裏先是傳來一陣像猛被嗆到的咳聲,Shu理順了氣才開口道:「Luca,別鬧。」
Shu的反應就像往日被人打趣狠了一樣,但獅子的偵察力向來銳利得可怕,Luca從中聽到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慌張——好吧那並不是主要原因——自己絕對沒有看錯,那些一閃而過出現、不該出現在Shu身上的東西。
Luca的聲音聽着與往常一樣,甚至因為惡作劇而格外開朗,Shu沒能看到門後Luca的臉上,是陰沉得嚇人的表情。
Shu最後還是被軟磨硬泡地被妥協了,把手上的花灑放回架子上後,彎腰從挑起了自己的沐浴露,手上紫光不顯眼地一閃,浴室內的霧氣一瞬間大了起來,Shu身上的痕跡也漸漸地消退直至不見。三兩下處理好後,Shu嘆口氣才走向門口,想着打開一絲的門縫把沐浴露遞給Luca,卻還是猶豫着頓了頓,快速地套上了件白T才放下心來。
剛把門打開了要把沐浴露遞出去,Luca手上撐着門突然使勁推開,Shu手上拿着沐浴露差點沒反應過來,身子往邊上一躲才堪堪避免了被門板拍扁的命運。
縱然是多親近的人也好,Shu不解Luca一反常態的行徑,好不容易躲開了,才想問Luca怎麼了,但多次被人違反意願地侵擾也讓Shu生氣了,手上使了勁想要把Luca推出去,嘴上說了半截的話卻沒能講下去。
「Luca!你到底——」
Shu抬眼突然看到Luca陰晦的面色便倏地噤了聲,他不清楚對方是不是看見了甚麼,眼神慌亂了一下地往身上飄了下,又欲蓋彌彰地移開。
沒等Shu開口,就在他手上猶豫而鬆了手的瞬間,就被Luca一把扯着領口往浴室裏按,本來就不大的霧氣一下子被打散得乾乾淨淨,Shu的背一下子撞在浴室的瓷磚上,硌得生疼。剛剛沒關上的花灑把他們都淋得濕透,背上挨着冰涼的瓷磚沒能被捂熱,反而是一鼓腦地把Shu身上的熱度一點一點抽走,透心的涼氣從後心處鑽,鑽得Shu莫名反胃涌上一鼓噁心感。
溫水打在身上卻沒能讓他好過一些,如墜冰窖。
白T被水淋得濕淰,透出了裏頭的膚色來,Shu很白,平日中的訓練並沒有把他曬成健康的膚色,看着像一文弱書生,可惜他並不是。
白哲的膚色上橫着一道道青青紫紫的傷痕,幾乎沒幾塊好肉,這不是平日的訓練所致的——Shu有了瞞着他。
「Shu, what is this?」
Shu聞言一頓,別過頭不去看Luca,手上梗着的勁也鬆開了,由着對方動作不說話。
手上用勁地把Shu的上衣一揭,Luca陰霾盯着從Shu身上一片又一片猙獰交錯的青紫,不少甚至尚未痊癒,在剛剛的拉扯推搡中開始滲血,Luca覺得自己快要氣瘋了。
Luca揚手把花灑關上,細細地檢視着那些陌生的傷口。
掛在臉上的水珠動作間順着臉側滑下,跌在地上粉身碎骨,涼得徹骨。
那是他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吵得那麼兇,拳頭在對方的臉上擦過,Shu放棄了咒術師引以為傲的術式,沒有再試圖遮掩甚麼,用着最為直白的打架方式,甚至於忘記了他得勸住Luca,不要在意這些無關緊要的東西,儘快準備好趕往家宴。濕漉漉的皮肉互相撃中發出曖昧的聲響,氣氛卻在一聲又一聲之下變得愈來愈僵。Luca一下子猛地把Shu撲倒在地上,Shu的頭就要狠狠地砸到瓦磚上時,卻被一雙大手護住了。
Shu抬頭往上看去,才終於得以看清那一雙漲紅泛淚的眼睛,Shu心疼地抬手,悄悄地施了術,抺去眼尾的浮紅,Luca用力地捏着Shu的手,倔犟地按在了自己的臉上,兩人都被對方硌得生疼。
最後還是Shu嘆了口氣,手輕輕地推開了Luca,幾乎沒使力,就把對方從身上推了下去。
「Luca…」
沉默再之彌漫,誰也沒有說話,就這樣子躺在淌滿水的地下。Luca多想就像這樣淌着的水一樣,流進水渠,作為黑手黨這樣的地方倒是十分適配,只是Luca也會希望,有一天能一直順着、順着,流進大海,流入他理想中的水中樂園。
可惜現實永遠是骨感的,Luca既無力去拒絕家族強加於他的命運,甚至乎要像精神病一樣去懷疑早就交心的Shu,一邊又心疼Shu身上的遭遇。
就如同Luca明白Shu此刻的舉動,與他身上所背負的無所相關卻又盡然相,都是面對現實毫無籌碼的人。而事實上就是——他們現在必須立刻馬上爬起來,去準備應付那一堆吃人不吐骨頭的
「家人」
此時此刻都只能把那麼那些的心事,壓在心底由着它發臭發爛,腐蝕掉每一個剩餘乾淨的角落,包裝好表面上的一切,裝作一個無事人。
沒有時間留給他們,縱然他們的誤會尚未解開,縱使他們之間才是彼此最親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