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沉,相柳从雕背上跃下时,看到云婳盘腿坐在草地上,双手撑着膝盖,躬身向前,愁眉苦脸地看着河水。
相柳“在想什么?”
云婳“究竟怎么样才能解除那个蛊?轩已经派手下来过一次,索取解蛊的方法。”
以轩的身份,蛊不见得会害死轩,却迟早会害死云婳。云婳不想自己再被他人利用,只能绞尽脑汁地思索如何解除蛊。
相柳“和你说了,再找一个人,把蛊引到他身上。”
云婳“谁会愿意呢?也许轩的某个手下会乐意。”
相柳“不是随便一个人都可以。”
云婳“为什么?”
相柳“你自己养的蛊,你不知道?”
云婳“我……我是不知道。”
相柳“你从哪里来的蛊虫?”
云婳“很多很多年前,我碰到一个九黎族的老妇人。你应该知道,那个传说中最凶残嗜血的恶魔蚩尤就是九黎族的,自他被黄帝斩杀后,九黎重归贱籍,男子生而为奴,女子生而为婢。那个老妇人是个没人要的奴隶,又脏又臭,奄奄一息地躺在污泥里,我看她实在可怜,就问她临死前还有什么心愿,她说希望能洗个澡,干干净净地去见早死去的情郎。于是我带她到了河边,让她洗了个澡,还帮她梳了个九黎女子的发髻。她给了我一颗黑黢黢的山核桃,说她身无长物,只有这一对蛊,送给我作为报答。她让我离开,然后她就死了,她的尸体招来了很多虫蚁,很快就被吞吃干净。然后,我拿你实在没办法,想起了这颗带在身边多年,却一直没有用到的山核桃。我就按照培养蛊虫的方法,用自己的血肉饲养它们,再让其中一只择我为主。另一只,本来是准备给你的,却种给了轩。”
相柳“你怎么知道培养蛊虫的方法?”
云婳“那个妇人告诉我的啊!”
相柳“胡说八道,她若告诉了你饲养蛊虫的方法,怎么会没告诉你蛊叫什么?”
云婳“你管我怎么知道饲养蛊?反正我就是知道一些。”
相柳“你的这对蛊比较少见,如果你想解除轩的蛊,唯一的方法就是找另一个人,把蛊引到他身上。”
云婳“那要什么样的人才符合条件?”
相柳不吭声,一瞬后,才硬邦邦地说:
相柳“不知道!”
云婳不相信,却不明白为什么相柳不肯告诉他,只能试探地问:
云婳“你合适吗?”
云婳“你是九头妖,引个蛊虫,应该没问题吧?”
相柳没有否认,小六就当作他默认了。
云婳“你说过你是九头之躯,即使我身上疼痛,于你而言也不算什么,那你可不可以帮我把蛊引到你身上?”
相柳负手而立,眺望着月亮,沉默不语,半晌后,说:
相柳“我可以帮你把蛊引到我身上,但你要承诺,日后帮我做一件事情。只要我开口,你就必须做。”
云婳思来想去,好一会儿说:
云婳“除了要取轩的性命。”
相柳“好。”
云婳“也不能害六哥。”
相柳“好。”
云婳“不会让我去杀皓翎王或西炎王吧?”
相柳“我九个脑袋都注水了才会认为你能杀了黄帝和俊帝。”
云婳“答案是……”
相柳“不会!”
云婳“那成交!”
相柳伸出手掌,云婳与他对击了一下,
云婳“我发誓,只要相柳帮我解除轩的蛊,我就帮他做一件事情。”
相柳冷冷地问:
相柳“若违此誓呢?”
云婳想了想,说:
云婳“天打五雷轰?粉身碎骨?以你的小气性子,肯定都不满意,你说吧,想让我什么下场?”
相柳“如若违背,凡你所喜,都将成痛;凡你所乐,都将成苦。”
云婳的脊背蹿起一股寒意,
云婳“算你狠!”
云婳举起了手,对天地盟誓,
云婳“若违此誓,凡我所喜,都将成痛;凡我所乐,都将成苦。”
她放下了手,拍拍胸口,
云婳“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坐到。”
相柳的唇边带出一丝笑意,
相柳“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做不到是你受罪,又不是我受罪。”
云婳“现在告诉我吧,如何解蛊?”
相柳我不知道!难道你不知道如何把蛊引到他人身上?”
云婳闭上眼睛,嘴唇快速地翕动,好似在默默地背诵着什么。好一会儿后,她说:
云婳“有一个法子。你和轩应该在一定距离之内,我才能驱策蛊,现在太远了。 按照这个方法,我们就必须去一趟高辛的五神山。可是,你的的身份却实在不适合跑到高辛的五神山。”
云婳犯愁,抓住相柳的手,带着几分哀求对他说:
云婳“你可是答应我了。求求你了~~~”
相柳召来白羽金冠雕毛球,飞跃到雕背上,
相柳“上来!”
云婳心花怒放,赶紧爬上了雕背。
毛球驮着他们向着南方飞去,一夜半日后,快要到高辛的五神山。
相柳也知道五神山防守十分严密,即使以他的灵力修为,也不可能不被发现,他放弃了乘坐毛球,带着云婳跃入大海。相柳在海中就像在自己家中,好似鲨鱼一般,乘风破浪地前进,云婳刚开始还能尽力跟一跟,可一会儿之后,她发现完全跟不上。
相柳游回云婳身边,
相柳“照你这速度,在游三天三夜也到不了。”
云婳“我再善于游水,也是陆地上的人,你是生在海里的九头妖,你把我和你相提并论?”
相柳“这是俊帝居住的地方,我们只能从海里过去,才不会被发现。”
云婳“我知道。”
相柳无耐地说:
相柳“你抱着我,我带你。”
云婳赶紧抱住了他,搂着相柳的肩,头埋在胸前。
相柳“速度很快,抓紧!”
云婳将两手交叉,牢牢地扣住,相柳好像还是怕云婳抓不住,双手环住云婳的后背,搜一下,像箭一般,飞射而出。
相柳就如海之子,在大海中乘风破浪地前进,身姿比海豚更灵巧,比鲨鱼更迅猛,比鲛人更优雅。
云婳从没觉得自己如此自由轻盈过。在大海中驰骋的感觉和天空中的驰骋有相似之处,都十分自由畅快,可又全然不同。在天空中,是御风而飞,随着风在自由翱翔;在水中,却是逆水而行,每一步的前进都不得不与水浪搏斗,每一次的纵跃,都是迎着浪潮,翻越过浪峰,再冲进下一个浪潮中,让人充满了征服的快感。
云婳无法睁开眼睛,只觉得耳旁的水潮如雷一般轰鸣着,好几次,她都差点被浪潮冲走,幸亏相柳的手牢牢地箍住她的腰背,让她牢牢地抱住相柳。
到后来,云婳什么都顾不上想,只知道手脚并用,尽力地缠绕住相柳,让自己不被他的速度甩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相柳慢了下来。云婳睁开眼睛,发现他们身周是密密麻麻的鱼群,相柳和他就藏身在鱼群中。五彩斑斓的鱼群,分分合合,就如天空中的彩霞飞舞变幻,云婳伸出手,它们也不怕,就好似他是同类,从他指尖欢快地游过。
相柳的声音响在云婳的耳畔。
相柳“我们已经在五神山,和轩的距离应该不远了,你可以尝试着把蛊引入我体内。”
云婳发现自己的身子下有鱼群托着,行动很容易。云婳拿出来一颗黑黝黝的山核桃,咬破自己的中指,挤出心头血,把血液涂抹在半个核桃上,然后把一半血红一半黝黑的山核桃递给相柳,示意相柳像他一样做。
相柳的大拇指的指甲变尖锐,轻轻在中指划了一下,流出血来。他将心头血涂抹在另一半的山核桃上。
相柳把血红的山核桃递回给云婳,云婳示意相柳把有血口的那只手高高举起,朝着五神山的某个方向。
云婳“你放松,如果可能,请在心里欢心地表示欢迎蛊虫的到来。”
云婳双手紧紧地把山核桃夹在掌心,口中念念有词,催动着自己体内的蛊。
没过一会儿,云婳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急促地跳动,仿佛有无数个跳跃在胸腔中。然而,与此同时,她也感觉到另一颗心脏在跳动,如同久别重逢的朋友一般,一唱一和地跳动着。云婳的心跳变得异常加快,她不得不迟疑地伸手,贴在相柳的胸口上。此时,她深刻地感受到相柳的温暖和心跳的节奏,仿佛两个心灵在彼此交流着。
云婳不相信地问:
云婳“蛊已经种到你体内了?这么快?”
相柳鄙视地看着他,
相柳“你这样的人竟然也敢操纵蛊。最厉害的控蛊者可以远隔万里,取人性命,难道你以为那些蛊还像你一样慢吞吞地翻山越岭?”
云婳“咦?”
云婳感觉到手中的异样,张开手,看到山核桃的光彩闪动,仿佛在逐渐地融化,化为了点点碎光,如同流萤一般围着云婳和相柳飞舞。它们在轻轻颤动,仿佛在向云婳和相柳表达着某种神秘的信息。渐渐地,一半的山核桃落入云婳的手掌中,另一半则消失在相柳手掌的某个角落,好像它们已经钻进了两人各自的手心里。
云婳不敢相信地把手挥来挥去,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云婳我的山核桃嗯?怎么不见了?
云婳找了找自己的衣服,还翻了翻相柳的衣服,都没有,就这么不见了。
云婳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对相柳说:
云婳“我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这蛊好诡异,不像我想的那么简单。”
她静下心,凝神感受自己的身体,却没有任何异样,她问相柳,
云婳“你感觉怎么样?”
相柳十分平静,看了一眼空中,
相柳“我感觉我们该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