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在一切终于结束后，陆珉才能抽出空去看望在基地疗养室中的吴心越。她仍然浸泡在满是营养液的机舱里，面色苍白，在察觉到有人后便悄然睁开双眼。

陆珉打量了一番，先笑道：“感觉怎么样了？这次总算斩草除根了，那老头是彻彻底底渣都没辽。话说你是怎么做到的？他那个所谓的‘预知之眼’没起作用？”

吴心越选择了一部分回答：“起到了一点，但不多。他常年异能亏损，死是应该的。”

陆珉又问：“那么你身上的这些……是赵圆？还有那张波及全城的黑雾，你们发生了冲突？”

吴心越对此保持沉默。

“好好的你惹她干什么？”陆珉已经得到了答案，吐槽说，“我也不是没跟你讲过这种异能有多可怕，现在你少说要在这躺半个月。再说了，组织现在扩张也急需人才，你‘啪’一下给人整没了……”

吴心越静静听着，却问道：“原先标本室里的那些与[川上富江]有关的标本，还在吗？”

陆珉没好气地答道：“早让那猫临走前一爪子刨开了！能跑的全跑了！说真的也是奇了，哪怕我事后查了好几次的监控，都没看出来她是怎么跟那个被逮到基地后还野性难驯的大狸猫说上话的……”

吴心越回忆着有关赵圆的资料，说：“或许她们不用说话。是我疏忽了。”她不该没有料到的——那只所谓的宠物猫，居然也是赵圆的后手。

陆珉瞧着她的样子，幽幽地叹了口气，提醒道：“总体来看，组织对于她，还有川上富江，是有着积极的倾向的。”

“怎么？”此时吴心越突兀地笑了起来，“难道我没有吗？倘若不是有所顾忌，我何至于让个小丫头……”

“——她是S256号的女儿。”陆珉托了下眼镜，冷静地道。

两人之间陷入了一阵微小的沉默。

“你是来警告我的。”吴心越看向她，嘴角依然带着笑。

“我还没有那么闲！”陆珉竖着眉头，显然也动了怒，“只是从朋友的立场，我必须跟你说这些话！我明白你对所谓[死而复生]相关异能力的执着，但现在不是急躁的时候，完全可以通过合作——”

“因为川上富江根本就算不上是什么‘异能者’，她根本就不属于人类，”吴心越口齿清晰，“S256又怎么样，理智全无的疯子……若不顺服就不具备任何吸纳的价值。”

“疯的人是你！”陆珉拔高了声量，控制不住地站了起来，“我明白十五年的时间太长，你现在要做的是冷静下来，局势非常复杂……”

“如你所言，局势已经复杂了十五年，”此时吴心越却恢复了沉静的神态，温声打断了她，“从你说服我加入这里的那天起。”

陆珉怔怔地望着她的双眼，口中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应对。也恰好在这时，手机中响起了请她去处理事务的电话。

她捏着手机，离开时到底是没有说话。

然而也不必她说，吴心越心中想必早有计较，毕竟两人已做了十几年的朋友。

十几年前，她还是个重伤了圣狄萨神主的叛徒，一无所有。不，也不算一无所有。

她还有一个人要救。

“——等等等等，我又不是医疗系的异能，怎么可能帮你救人啊——嘶——我知道我知道了，你先把刀收起来！！！”

……

“喂，我说过了吧，她已经死了。”

吴心越的呼吸发紧，不管不顾地竟直接从疗养液中起身。肌肤裸露在空气中，大面积的刺痛感终于让她冷静了下来。

还有机会，她想，只要川上富江还存在。

而且，警察那边还有可利用的九条鹤夫。

在北城边缘，正和猫一起守在赵圆身边的富江打了两个喷嚏。

“真见鬼！”她皱了皱鼻子，又摸了摸身边人，“冷吗？”

赵圆朦朦胧胧地睁开双眼，开上去有些呆滞，并没能理解她话里的意思。

自打从圣狄萨那里逃出生天以来，她就一直是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

富江有些着急，三番两次想要给她喂血都被拒绝了，就一直臭着脸贴在她的怀里。

将身躯充当两人靠枕的猫侧过头，用鼻尖轻轻地蹭了蹭赵圆的侧脸。

赵圆便迷迷糊糊地伸出一只手，抚摸猫脸颊一侧的花纹。

富江眼看着，心中生出了些好奇，将赵圆在怀里用力掖了下后也伸出手——捏住了霸天的鼻孔。

“啪！”

猫甩了下头，旋即一个尾鞭抽在了她身上。

富江恼怒：“混蛋猫——”

就在此时，霸天却突然警觉地转头，富江也听到了一些动静。

脚步声不停，似乎有人过来了，而且不止一个。

富江皱着眉，再次伸手捏了下赵圆的脸，感觉实在发烫，当下心中就拿了一个主意。

她一边扯着猫毛将赵圆放下，另一边悄悄蹭了蹭腿上被猫抽出来的余痛，抱着双臂站了起来。

“不是说北城的暴动已经平复了，咱们还来做什么？”

“你懂什么？！咱们这些小菜鸟不得抓紧时间抱大腿吗？据说原先最大的那个什么神教在这里被打散了，动手的那个组织一看就很牛……那里有人！”

原本交谈中的几人停下脚步，齐刷刷地看向了某个方向。

如今的北城十分空旷，震荡退去后，恢复平整的地面上呈现出铺陈的黑色。就在那黑色之上，缓缓走来了一个人影。等到她的面容彻底在视线中清晰起来时，原本还浑身警戒的一群人一时都有些失神。

“你们是哪里的人？”她的神色带着不曾遮掩的傲慢。

“啊，我们，其实，就是……”一个男人率先开口回答，一边说话一边忍不住似的觑她，“到北城来看看。小姐姐你是哪里的人？也是……异能者吗？”

“原来是新来的，”富江可有可无地点了下头，又问，“我需要急救箱，你们可以帮我吧。”

说这话时她微微翘着嘴角，那双漆黑的眼睛一一在每个人的身上划过，带着理所当然的态度，却很难令人移开视线。

“啊这，也、也不是不行哈，”有人应下了，浑然不觉这是件麻烦事，只是问，“需要急救箱的话，难道你受伤了吗？不如你跟着我们，去了后先给你找个医院。”

“闭嘴，吵死了！”富江又换了副面孔，“废物，难道你听不懂我说话吗？！”

原先说话的人便讷讷住嘴，也有人后知后觉地感到了莫名其妙的不忿。

“等等，虽然你长得漂亮，但你这是什么态度啊？我们也是新来的，为什么要费劲吧啦给你找什么医疗箱啊？最重要的是你究竟是什么身份？”

富江的胸腔中立刻就感受到了权威被挑战的怒火，如果是以前，她必定会对这个胆敢跟她叫嚣的人生出新鲜感和征服欲，然而现在她只是冷冷地扫了对方一眼。

富江转而对并未表露出质疑的那几个人笑了下。

“带医疗箱回来，我会让你们知道的。”

等她转个弯回到了原先的地方时，却发现赵圆已经醒了，正伏在猫的背上睁着眼睛。她在数猫的胡子。

可当赵圆看到富江回来了，立刻就垂下视线，脸上还是红彤彤的，并不开口说话。

“屑圆？！”富江过来扒她的眼皮，高声道，“看着我！”

赵圆推开她的手，又被缠上，两人便贴着猫身拉扯着扭作一团。霸天不胜其烦，一甩尾巴便抽身走了，在不远处另找了个清净地方卧下。

柔软的毛垫消失，赵圆一个没留神磕在了冰凉的地上，眼前有些晕眩似的，直直地看向富江的脸。

她伸手抚摸过她眼角的泪痣，随后下划，捉住了她的一缕黑发，放到唇边亲了一下。

赵圆慢悠悠地笑起来。

于是原本堆积在富江眉眼处的阴沉也慢慢消散，她挑了下眉，佯作不在意似的贴近她的颈侧，朝着青筋搏动的地方狠狠咬了一口。

赵圆的笑声更大了。

富江觉得这笑声仿佛是该从她的胸腔中发出的，否则那里怎么会产生如此揪心的愉悦，险些叫人误以为是疼痛了。于是她急促地吻过她的下颌、耳垂和鬓边，最终贴在她的耳边喘息。

“……赵圆，”富江也笑着，又仿佛在咬牙切齿，“赵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