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最近的天气一直不算很好。
最初的那场雨过后,便是连绵不断的阴天,空气中仍然翻腾着潮湿的气味,入夜之后又听见隐约的雷声,风很大,裹挟着入秋后的落叶飘荡零落,于是道路的两边便长长久久堆积着斑斓的水色。
这种情况在这个干燥的北方小城并不多见。
推开窗,我看到绿化带中的树木几乎已全部变成了光秃秃的枝条,间或有几片褐色的树叶自上而下,在空中悠悠飘落。
太早了些,仿佛已经到了严寒的冬日。
可是体感温度却远不及此。
【林诠】
最近的天气确实反常,据说今天中午又会来雨,记得带伞!
【元】
知道啦,小林警官也是哦[乖巧比心.jpg]
【林诠】
今天下午有空没,这次轮到我请你 [狗头叼玫瑰.jpg],警察局对面那家韩记拉面很不错,约不约?
顿了顿,手指按在屏幕上,简单回了个“好的”。
添加好友后,小林警官并没有收下我的转账,理由是“不如直接请我吃一顿更尽兴些”,于是一来二去,两人之间就熟络不少。
我简单地披了件风衣,带上雨具,正准备如往常一般出门乘车。
“——赵、圆!赵圆!笨蛋!八嘎!……(混杂难以分辨的读音)圆!八嘎!圆……”
有这样突兀的声音传来。
我愣住。
循声过去,很快找到了霸天常进出的窗边。
一个乱糟糟的头颅正横放在那里,缭乱的发丝下是分外生动的五官,红色的唇,黝黑的眼,略带沙哑的声音随着掀飞的窗帘舞动,构成了一副不可谓不惊悚的晨间画面。
“你……圆!赵圆,看什么……还不过来吗?!”
是富江。
那个中文还说得不够流利的川上富江。
20.
富江不是普通人。
不普通的点在于,她拥有常人难以想象的自愈的能力,无论遭受多么严重的创伤,富江都能靠着细胞的无限分裂与再生而恢复如初,其时间或许会因外界营养补给的充足性而定,但她不会死这一认知应当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在刘经理的回忆中,富江,最开始是出现在河边的一支手,一支美妙的、温暖的、活着的手。
刘经理在某次度假时发现它,便压抑着战栗将其打捞、珍藏、好生供养,直到它慢慢长成了令人着魔的美人。
以上的信息,都是我在过滤了男人那夹杂着百分之九十的自我感动或愚弄的废话之后,归纳总结出来的。
所以——
富江或许不是多胞胎。
那些因为伤害,自本体中剥落的任何的器官、组织甚至细胞,都有可能生长成另一个崭新的川上富江。
无数的川上富江。
21.
“你、在听我说话吗?”
换了一遍水清洗后,漂在浴缸中的富江再次试图借着水波旋转,被我按住。
她的头发上打着泡沫。
“抱歉,这次我想把你的发根洗得更干净,这个力道怎么样,会痛吗?”
富江没动。
“我好痛!痛死我!很痛!”她突然大声喊叫,“公猪男——chikushou!shine!……(中间这一长段实在听不清楚)……库所!——八嘎呀路!!!”
最后是很有气势的弹舌音。
“是那个……姓林的?”
富江默认。
“我以为是你的猫。”
她没头没尾地说。
“身上有花纹的肥猫,脚白,身上毛是滑的,在一个女人那里,我去要,她不给,可恶,林公猪也在——她原来是那猪的老婆……”
从富江的叙述中,我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就在分别的那天,富江因为找猫的缘故和林姓男人的妻子相遇,林姓男人也在场,这场婚外情便暴露了。林不想失去能大力扶持自己的岳家(这是他向富江的解释),便转头向她痛下杀手,他将富江杀死并肢解,分别抛尸在不同的地方。
“真是过分。”
我轻手轻脚地将富江的头发在水中打湿、抚慰。
“他埋我在别墅院子里,樱花树下,”富江说,“很黑!很臭!简直不能呼吸,脏死我!你都不来找我!”
水中,柔顺的发丝贴着掌纹游走。
“……抱歉,我很抱歉——真的。”
富江突然用力后仰,后脑勺砸出一阵水花后,那张面孔便倒着与我相对,嘴唇一张一合间,吐露的气息带着温热。
“那为什么不吻我?”
22.
后来有些迷乱了。
富江较着劲要往衣服里钻——
“进去,快,我进去!”她的唇舌和牙齿在外露的肌肤处游走,留下一串或轻或重的水痕,呼吸急促。
富江咬着我胸前用作装饰的纽扣,黑发抖落着淅沥水滴。
“我要进去!”
“……先洗完,”我托着她,手指在发根处按揉,“着凉了不好……”
“不!”
富江抬起脸,短促地笑。
“非要你和我一样!”她咬上我的下巴,厮磨、吸吮,声音含混不清着。
“——你和我一样脏才行。”
我发现自己很难抗拒她的可爱。
然而,门铃就在此时响起。
23.
我裹上新的外衣,打开门。
门外的人利落地出示了相关的警察证件。
“赵圆小姐是吗?有关你前男友的失踪案件,需要你协助调查。”
“跟我们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