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青云山通天峰，玉清殿上

有一列长队排了起来，数十个青云门弟子在此等候，依次上前向坐在大殿中央的道玄低声禀告、请示、议论，然后应下道玄的安排，再转身大步走出殿外

道玄端坐于椅上，神色肃然，不苟言笑，远远看去竟有几分不怒而威的气势

虽然从辈分来说，此刻在大殿中的绝大数人都算是与他同辈，但却无一人胆敢轻慢于他，一个个都是老老实实地排队上前

而道玄显然也是对处置这些门中事务十分熟练精明之人，一桩桩一件件琐务看着难缠难理，却往往在他几个沉吟思考之间便做出了决断

水月道玄师兄

道玄怎么了？

水月山下有两批人马到了，应该是天音寺与焚香谷的人

道玄应是这两大派闻讯赶来支援我们青云门了，此事颇大，说不定两派掌门也会亲临，我先去禀告师父

道玄水月师妹，烦请你先和真雩师叔招待他们一下

水月是，我明白了

道玄颔首，转身快步来到了天成子休息的那间静室之外，那静室之门居然开着，里面还有个不是天成子的身影来回走动着

道玄大吃一惊，连忙快步走到那静室门外，只见静室里有一个道童正在收拾屋子，静室中一片凌乱，床榻上被褥被掀到一边，不少东西都丢在地上，像是有人在此大发了一通脾气所致

道玄白石，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白石道玄师兄……

道玄这里究竟怎么了，还有，师父去了哪儿？

白石我……我之前按照每日惯例，进来打扫屋子，可是掌门真人他看到我以后，突然间就大发脾气，跳起来大骂了我一顿，说我打扰了他的清修，罪大恶极，还说、还说……

道玄师父他还说了什么？

白石似乎终于忍耐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白石道玄师兄，掌门真人他还说，要……要将我赶下山去，逐出青云门

白石师兄，我该怎么办啊？我真的不是有意去触怒掌门真人的

道玄你放心吧，此事我会替你向师父求情的

白石多谢师兄，多谢师兄

白石连忙跪下，道玄叹了口气，俯身轻轻将他拉起

道玄这样吧，你这几日先别在玉清殿里做事，到云海那边住上几天再回来

白石是、是，我知道了

道玄对了，现在师父他去哪里了，你可知道？

白石刚才我吓得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没看到师父去了哪儿

白石不过，我中间有听到他老人家说了一句，说是这里太过吵闹，耽误他的修行，所以他要去祖师祠堂那儿好好休养一下

道玄祖师祠堂？

白石我听到的正是如此

青云门，通天峰后山，祖师祠堂

云门重地祖师祠堂，这座供奉着历代青云门前辈祖师灵位的大殿，掩映在松柏林间，飞檐大柱，庄严厚重，渐渐出现在他眼前

道玄走了过去，在门口停下脚步，目光扫过大殿里，却没有看到人影

道玄师父，弟子道玄有事要见

没有人给他回应，只有那微弱的烛火突然摇曳了几下

道玄师父，您在这里吗？

从祖师祠堂里某个黑暗深处，突然传来了天成子的声音，带着一丝疲倦与淡漠

天成子何事？

道玄师父，弟子是来请您回玉清大殿的

天成子我不是都跟你说清楚了么，我重伤之后道心紊乱，前山太过嘈杂，需要在此静养

道玄师父，青云一门兴衰系于您一人身上，弟子声望才具皆有不足，这些日子代行掌门之职，实已是不堪重负，再这样下去只怕有负师父重托，弟子名望事小，但若是误了青云一门，便百死莫赎了

道玄恳请师父回山重掌大局，为我青云一门做主

天成子可是有人对你有所不满？

道玄这…倒是没有，只是……

天成子既然如此，你有什么好担心的，不必再说了，我不会回去的

道玄哑然，看着眼前这昏暗的大殿，那重重布幔后点点烛火间，一排排一列列庄严肃穆的灵牌灵位，仿佛都像是威严无比的巨人，冷冷地看着他这个渺小的人

叮……

一个黑色的小东西咕噜咕噜从那片阴影中滚了出来，在地上滴溜溜转了一个大圈，又震动了几下后，才静止下来，停在了祖师祠堂的地面上

道玄目光望去，只见那地上的东西像是一个圆形的小铁盖，黑黝黝的，黯淡无光，也不见有什么奇异之处

天成子你还在那边做什么？

道玄面色微变，咬了咬牙之后，不敢再多说什么，低头退了下去

那座肃穆沉重的殿堂仿佛又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而由始到终他都没有看到恩师的身影，仿佛也隐匿在那片黑暗里，模糊了起来

………………

离开草鞋村，一路向西北而行

三日后，周围环境开始发生变化，原本肥沃丰美景色怡人的平原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大片的黄土地

岩石乱堆，黄土龟裂，时不时有大风吹过，刮起大片大片黄沙

走到此处看着这片景色，差不多便靠近蛮荒边境了

到了这里，万剑一等人的行动便越发小心起来

这一日午时，五个人找了处怪石耸立的小石林中休息，一来，可以躲避外人窥探，二来，这些横**兀的怪石也能遮挡一二灼热的阳光，让人觉得舒服一些

曾叔常这荒漠其后尚且如此恶劣，听说蛮荒之地比这里更荒凉十倍，那些魔教妖人到底是怎么能在那种地方活下来的？

苍松冷淡地看了一眼正在抱怨的曾叔常，摇摇头，转身看着坐在不远处一块大石上的万剑一

苍松万师兄，这一路上有些奇怪，特别是进入这片荒漠后，咱们一直没遇上魔教的余孽妖人

万剑一缓缓点头，眉头微皱，似乎也正对此有些疑惑，刚想开口说话的时候，忽然间他神色微变，突然站起身来

万剑一噤声！

万剑一一声轻喝，苍松等人立时肃然，渐渐的，有一些话语声传了过来，只是声音不大，听得也不太真切

端木铁百毒道兄，你说毒神前辈真的会看上我们兄弟二人，将我们收入门下么？

百毒子以你们两位的实力，再加上我的推荐，想来门主不会推拒的。如今我圣教新败，教主仙逝，圣教中人心涣散，正是用人之时，你们二人过来，当有大用

吸血可是我的法宝血骷髅被万剑一那厮给毁了，如今一身本领十成里只剩下了五成，只怕就算到了圣殿，毒神前辈也看不上我了

百毒子法宝没了，再重新炼制就是

端木铁百毒道兄，咱们三人相识也有多年了，甚至比你进入万毒门的时间还更早些，今天你跟我们两人说句实话，这一段日子来万毒门拼命招兵买马，到底有何用意？

百毒子这事我也不太清楚啊，你们两个也是知道的，我在门中既不是门主亲信，且还未有师承，不过是早年有一手御毒的本事被门主看上了，这才被拉入了万毒门

百毒子不过……

端木铁怎么了？

吸血可是有什么不妥？

百毒子这倒不是，其实就是这些日子来在万毒门里私下一直流传着一件事，说门主他老人家此番似乎有重开‘冥渊’的意思

端木铁什么？

吸血冥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