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划过黑暗,静谧的夜空,少女骑着骷髅马从沙漠飞驰而过,在白沙地上留下一串蹄印,她纤细的双手紧攥着缰绳,一头柔软的红发被风沙扬起,与斗篷一同飘动。
少女转过头,露出美得令人惊异的脸庞,白皙的皮肤如同覆盖着一层冰雪,粉红的双唇像初夏的玫瑰。
只是,她紧紧咬着嘴唇,神情慌乱,不断鞭打骷髅马,让它走得更快些,更快些,好像在躲避着什么。突然,大风刮过,白沙遮盖了天空。随着一声嘶鸣,骷髅马停住了,少女再次回头看去,湖蓝色的眸子被恐惧占据……
湿漉漉,暖烘烘——黛苔感觉脸上痒痒的,她睁开眼,一张毛绒绒的大鸟脸占据了她的全部视线,圆溜溜的蓝眼睛盯着她,亲昵地用羽毛蹭着她的脸颊。黛苔被吓得坐起来,差点磕到它坚硬的喙。
“嘘,下去,极光,爸爸不让你到卧室里来。”
黛苔揉着狮鹫极光的脑袋,拍了拍它的脖子,试图把它赶走。但狮鹫并不打算听小主人的话,骄傲地扬起头,赖地毯上。黛苔叹了口气。极光是爸爸在她九岁时送给她的生日礼物,高阶宠兽总是有着不同寻常的生长速度,曾经能放进花篮中的狮鹫宝宝如今已经长到可以让三个成年人骑上去了。偏偏极光还喜欢粘着她,把屋子里弄得全是青草和晴天的味道。此时,它张开翅膀,几乎占满了整个房间。
黛苔还在头疼如何把极光弄出去时,卧室的门“砰”一下开了。门口站着一个三四十岁的男人,他的面孔与白金色头发让人联想到古典的大理石雕像,眉目间却隐含着威严。
“对不起,父亲,是它自己跑进来的……”黛苔小心翼翼地解释。
雾松看着地毯上撒泼的狮鹫,无奈地捏了捏鼻梁:“快起床吧,马车已经在门口了,我们还要去和妈妈告别。”
“极光能跟我们一起去流云城吗?”黛苔眨眨眼睛,充满期待。
“当然。”雾松难得温柔地笑了笑。如今流云城周围的迷藏越来越多,他也曾犹豫过带黛苔离开古木高地是否是个错误的决定,而一只高阶光系宠兽不仅能当作玩伴,在关键时刻,还能保护他女儿的安全。
“谢谢父亲。”黛苔立即站起来,行了个礼。狮鹫似乎也听懂了雾松的话,用翅膀蹭了蹭主人的脸。
雾松走后,黛苔换上了女仆雷蒂娅为她准备的衣服,梳好头发。立镜中的少女面容精致,有着一双湖水般沉静的蓝眼睛,卷曲的白金色长发是琴蒂丝家族的象征,柔软纤细的身体刚刚开始展现出女性的风姿。那条礼裙是方便走动的款式,简约却剪裁考究,设计优雅,一看就价格不菲。淡紫色布料上绣着防尘魔法阵,可以避免在旅途中弄脏。黛苔看着自己,感到有些恍惚,刚才的噩梦把她弄得心神不宁。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个梦了。梦中的女孩有着和她一模一样的五官,却是一头红发。
高地城堡的阁楼里传来低低吟唱,那声音飘忽,轻柔,像是海中塞壬的歌唱。女人的黑发垂到桌上,水晶球发出如星空变幻莫测的光线映照出她深深的眼袋,苍白的脸庞尽显憔悴,却仍盖不住她的美丽。随着敲门声响起,水晶球中的光暗淡下去。
“母亲,你在忙吗?”门外传来女孩温和清澈的声音。
“不,妈妈已经忙完了。”她回答。
黛苔走进来,雾松靠在门框上,眉头紧皱。金色的阳光从阁楼的圆形窗户照进来,洒在他们身上。女人挤出一个疲惫的笑容。
“母亲,我们要出发了。”黛苔蹲下身,在妈妈的耳边轻声说。自她出生起,妈妈的身体一直不好,就像一块易碎的彩色玻璃。可尽管如此,在黛苔年幼尚不懂事时,妈妈从未拒绝过她代替女仆,给她唱摇篮曲的请求。只有她更懂事一点,成熟一点,妈妈才不至于更加疲劳。
女人握着黛苔的手,声音温柔:“好,注意安全。”她把黛苔额边的一缕头发别到耳后。眼前的少女双眼澄澈,笑容得体,琴蒂丝家族把她教的很好,温柔,优雅,聪敏,足矣成为所有流云城贵族小姐的典范。可她还是怕流云城会夺走她的一些东西。
“缇罗妮……”雾松走上前,“水晶球里……你看见什么了吗?”
缇罗妮夫人摇了摇头。雾松冰冷的眼睛里显出担忧。他记得自己的妻子曾经也有红润的双颊,活泼的声音,却在某个早春的清晨得到一则预言后一病不起。
缇罗妮安抚着她的丈夫:“没事的。你们赶紧去流云城要紧,不要因为我耽误了时间。”
雾松的目光转到窗外,他的嗓子里似乎生出许多话,但最终只说了一句:“好好休息。”
缇罗妮笑着答应了。黛苔能感觉到今天妈妈格外脆弱,格外忧愁,她很担心她。缇罗妮的身体不允许她进行任何长途旅程,更别说是到被迷藏包围的流云城。黛苔轻轻吻了一下妈妈的脸颊,再次和她道别。
城堡的雕花大门前,侍卫们身披银甲,手执宝剑,排列在石砖铺就的道路两边。琴蒂丝家族的侍卫都是最好的魔剑士,他们的宝剑闪烁着出众的魔力与斗气,心脏装满了勇敢与忠诚。雾松挽着黛苔步下白色大理石台阶,沿着侍卫们的队列一直走到大门外停着的华美马车旁。
“父亲,”雾松向马车边的留着白金色长发的老人点了点头。这位德高望重的高地公爵曾在与黑暗帝国的大战中获得非凡军功,也失去过一个爱人。
“再见,爷爷,”黛苔提起裙角,行了一个规矩地屈膝礼。
老人轻轻把手搭在黛苔的肩膀上,他沉默不语,但他相信这个女孩会成为琴蒂丝家族的骄傲。
太阳挪到了银纱树尖上,晃着黛苔的眼睛,她突然有点想哭,但最终只是一一和城堡中所有熟悉的人拥抱,和雷蒂娅拥抱,和希林拥抱,和爷爷拥抱,再用一个温和的笑掩盖微红的眼眶。在雾松的催促下,她登上马车,狮鹫极光从窗户里飞出,盘旋在马车上方。
“忍冬青,我们出发吧。”雾松拉开帘子,对着车前说。
坐在那儿的是个留着银色短发的高挑中年女士,穿着贵族男性偏爱的修身黑色礼服。她扬起马鞭,马车移动起来。古木高地,那样一个繁荣而神秘的幽深林地。琴蒂丝家城堡,那样一座庄严又美如童话的建筑,在黛苔眼中逐渐消失成一个小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