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哗啦——”
古朴的龟壳在虔诚的祈者手中轻晃,铜钱子碰撞发出的闷响勾起内心最深处的欲望。
终于,铜钱子落地,卦成。
颜景苏捏紧了手中的龟壳,同以往无数次的心声躁动。
“有情无爱。”三相半阖着一双眼,看也没看地上散落的卦象。
太熟悉了!这些年颜景苏一年要找他算上好几回,光闭着眼听响都知道。
颜景苏并未计较他敷衍的态度,拂袖伸出左手。
三相只瞥了一眼,嗤笑一声。
“你这条亲脉线断一半好些年了,我倒是奇怪你哪门子亲戚能只死一半。”
“再来。”颜景苏将地上的铜钱子尽数收回壳中。
“损的是我的道行,你倒不心疼。”三相笑不及眼底。
占卦易卜都是泄露天机之术,越是近天命之人越是损道行,甚者还要折寿数。
“心疼你做甚。”颜景苏一双凤眼淡漠地睨着他。
“……”
“要她人也要心,贪心呐。”
油灯火光渐暗,灯芯在灯油里挣扎不下,引得灯火摇曳。
颜景苏只自顾自地摇晃龟壳,并不理他,三相无趣地用一灯簪挑了挑灯芯。
“倘若你得不到她的心呢?”
“世上的秘法并不少。”颜景苏语气淡淡。
三相终于有了波澜,慢悠悠的语调尖利起来。
“真真是疯魔了,招魂你用了一滴心头血,祈福又是一滴,一滴就是十年寿数,一个人能有几个十年。”
“她值得。”颜景苏不欲再多言了,起身就要走。
三相没了辩驳,那样一个世中仙怎么不值?只是……
“衔中人,囚里爱,她若真愿意与你在金笼子里谈情说爱,你倒也不是非她不可了。”三相又捻起了菩提。
出了护国寺,影卫甲跪在了颜景苏面前。
“殿下,姜姑娘察觉异样,如今已离开罗明村往南去了。”
颜景苏上了马车,眼神森冷。
“领罚。”
“是。”驾车的墨水没有一丝怨言。
墨水能做出此事,颜景苏并不意外,他该庆幸这份异心是对姜宁,否则,他一定会让他求死不能。
至于他的阿宁,总是逃不久的。
暗牢中。
墨水刚刚受完鞭刑,奄奄一息。
虽说只有十鞭,那鞭子却是带倒刺的,鞭鞭勾血带肉。
打完后已是动弹不得,血淋淋地挂在桩子上。
在寂静得要闷气人的黑暗中,墨水忆起初见长公主那日,他也是这样奄奄一息,作为将灭口的死侍。
永宁长公主自元兴二十三年回朝,只唤作一个宁字,而后才赐名颜永宁。
墨水从那时就跟随着她了,看她一步一步,一朝一朝,从踌躇满志,活泼灵动的宁,成为精明果决,淡漠冷情的上位者。
天下绝不可能有一模一样的人,墨水随殿下在罗明村的那些日子,他就明白姜宁一定与长公主脱不了关系。
这个比宁还出格跳脱的女子,绝不会是总半掀着眼皮,冷漠而怜悯地观望世间的颜永宁。
长公主陨世前的言语至今还滚烫得让人心痛,若人真有来世,墨水真心希望姜宁能过上长公主渴望一辈子的平常日子。
墨水了解殿下的偏执,密函已经传下去了,自会有长公主的旧部处理殿下留下的暗线。
墨水一向公私分明,殿下的事放在脑子里,长公主的事要放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