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浓黑深沉。
黑暗中有卷着血腥气的咸湿扑面而来,月色冷冷,刀光剑影。
“说,人去哪了?”宫尚角微眯着眼,冷声问道。
他咬字很慢,声音低沉而极有磁性,像是从胸腔里发出的震鸣之音一般,语调听起来给人一种漫不经心的感觉,但却又阴狠。
跪在地上浑身是血的男子阴阴一笑,面上的鬼面刺青随着他的笑显得有几分诡异。
“角公子。”他伸舌舔了舔滑到嘴角的一滴血珠,“你自诩聪明,何不猜一猜?”
“你找死。”宫尚角眼风一扫,眸中狂澜叠生。
之前为他出生入死的一位绿玉侍在对战中不慎被下了“断魂”,如今危在旦夕,他为了追无锋的八公子拿到“断魂”解药,已经浪费太多时间了,他等不起。
刀尖从他的脖间挥过,地上的男子顷刻间便没了声息。
杀了人,他眉头都未皱一下,随手掏出一块锦帕,擦拭了手后放入怀中。
刚才那人分明怕死,还装得视死如归,自己问他话的时候,他的眼神下意识就往东方望去。
东方,宫尚角的视线透过沉沉的黑夜往那望去,思索着。
那边,再往前,就是......大赋城!
翻身一跃,身子便稳稳坐在了马上,他沉声吩咐道,“走,去大赋城。”
“驾——”,马蹄扬起,宫门众人便朝大赋城奔去。
......
大赋城花朝节,自古为祭奠花神而设。
在这一天,城中待字闺中的女子会走出家门,或三俩好友于郊外嬉笑游玩,或去城中酒楼举办诗会饮酒品茗,在夜间,还会有大型的花神会。
“咳咳……我这边不用伺候,你们也去玩吧。”上官浅用手巾捂住嘴咳嗽着,边搭着下人的胳膊缓步下车边出声吩咐。
“是!”下面的人显然是知情识趣的,不多时便纷纷退去,散了个干净。
“咳咳,咳咳。”她掩唇剧烈咳嗽起来。
虽说天气已在转暖,但初春时节仍带着几分寒意,加上此刻她正生着病,不免觉得有些寒冷,她拢了拢身上的衣裘,袖着紫金手炉,慢慢一路朝城门口走去。
宴亭沐浴,就是为了让自己受寒生病,既然要扮病弱,自然是越真越好,在宫尚角面前,小心才能使得万年船。
街上来来往往行走着各色各样的女子,衣着装扮虽说各有千秋,但大多昳丽,反倒她这一身清雅素白的衣裙此刻显得如此突兀,只是她明艳的五官,优越的姿容压住了这周身的素雅,让人忽略了她的衣饰。
一路上,男男女女经过她身边,常常听到几声低低的惊叹。
她恍若未闻,只是慵懒闲适地漫步在街上,肤色略显苍白,身形高挑而纤细,头发也只简单地挽成一个发髻,插了根白玉簪。
正要走到城门之时,突然,几个贼眉鼠脸的男子拦住了她的去路,嘴里嘿嘿奸笑着,大摇大摆地将她逼向墙角。
他们身体的酒臭味刺鼻难闻,上官浅轻轻皱了下眉。
“哟,小娘子,你怎么落单啦,看这天都快黑了,你这孤身一人的,多危险啊。”一张嘴,就是一口黄牙,“要不跟哥哥我回去,这天也怪冷的,一起喝几杯热酒。”
他们的视线在她玲珑有致的身子上游走,时不时淫笑几声,“哥几个保管让你暖和起来。”
“黄麻子,回什么你家。我看这城门角就挺好。”他醉醺醺地向四处张望一圈,搓了搓手,“等会天暗了,这黑灯瞎火的,正好。可别只你得了便宜,不给兄弟几个尝个鲜,这么标志的小娘们,可不常见。”
“就是!窑子里的姐儿都玩腻了,正好换换口味。”
他们边说边伸手去抱她,上官浅害怕地摇着头,忍着心头不断上涌的恶心。
在他们的脏手就要碰到她白净的脸时,她“啊”的惊叫一声跌坐在地上,操起手边的石块挥舞着,动作虽是在反抗,眼中却没多少惊恐。
已经酉时一刻了,宫尚角怎么还未出现,自己不多的耐心就快要用完了。
这几个人也不知道寒鸦柒从哪引过来的,真是让人厌恶。
人还未到,她不得不又强装柔弱,手无缚鸡之力般与面前这几人周旋,好在这几个人似乎就享受看她哭哭啼啼的乐趣,老半天都只是在吓她,并没有什么实际行动,不然她真不能保证自己不动手,又过了半刻钟,就在她想要将手中的石块扔到面前几人的脸上时,一阵马蹄声响起,霎时,几道鞭子挥下打在了他们身上,看到马上之人狠厉的目光,他们纷纷逃了四散而去。
上官浅抱着双臂,缩在墙根处瑟瑟发抖,见人被打走后,这才敢仰头楚楚可怜地向马上之人望去。
待看清来人的面容,她的心一悸。
上官浅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危险,这个男人极其危险,就像一头蛰伏捕猎的雄狮,只求一击致命。
他的眼底一片冰冷,就算救了人也看不出他有什么别的情绪,看向她的时候,如看一件物品,一般无二,气质有些阴鸷。
此刻他坐在马上俯视她,不盛气凌人,却也不怎么平易近人,仿佛他一眼就看穿了她的伪装似的,上官浅不太舒服地避开了他的视线,垂头间发现了地上他掉落的玉佩。
宫尚角看了她一眼,就不再注视她,扬手挥鞭,马儿一声长嘶,狂奔而去,飒沓如流星。
等他远去再也不见踪影,上官浅瞬间收起自己柔弱无辜的表情,捡起尘土中的玉佩吹了吹,心中无悲无喜。
一场精心策划的偶遇,结果连话都未说上一句,寒鸦柒知道了恐怕又要生闷气了,她掂了掂手中的玉佩,不过也不算一无所获。
至少知道了自己两年后目标的长相,还白得了一块信物,倒也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