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潜靠着水坑指路来到了城郊靠山之地,这里下有良田百顷,佃户们在田地里头耕种往来,他站在山顶回望,人情世故仿佛触手可及。
“大师兄!”
人还没落脚,水坑一眼就看见了等候多时的严争鸣,还不待程潜回神,先一步跳了下去。严争鸣早在水坑叫闹中抬起了头,只看见少女着着蓝衫在空中落下,迎着阳光之下,仿佛要飘到天上去。严争鸣忙上前几步把人揽在怀里,傻姑娘还乐呵呵的,扯着他的袖子,不解着说:“大师兄,你怎么不等等我们啊?”
“毛丫头。”严争鸣想着,抬手抚平水坑被风掀起的几缕毛发,心不在焉的敷衍着:“李筠说他要连夜把解毒丹练够……对了,你三师兄找你有要事儿,你先过去。”水坑这么一听,立马皱起眉头,嘟囔着:“姓李的瘪三又有什么事儿……”
“……”也不知道李筠怎么带的孩子,把好端端的一个女儿家带的满口脏话,严争鸣面无表情的伸出手指弹了弹她的额头,“好好说话……还不快去?”
水坑委委屈屈的捂着额头,不满的应了声,变先回了山庄。
程潜可不是水坑那么好骗,真信了他的鬼话,他看着严争鸣,也不掩饰,就那么疑惑的看着大师兄。
严争鸣瞥了他一眼,撂下一句“跟我来”便不再说什么,头也不回的走进山庄。过了一百年,怎么这脾气还是那样呢。程潜无奈的想。
严争鸣的速度极快,程潜外院还没看完,一头扎进了内宅的竹林,竹林中有一间小小的院落,上面挂着一木牌,但是没有刻字,微风轻拂,竹叶簌簌,木牌嗑着房梁把她带回百年前的“清安居”。
“怎么?”严争鸣的声音把他的神唤了回来,奇怪的看了程潜一眼,疑惑他怎么突然站在门口不动了,先一步伸手推开了房门。
里面空落落的,除了木床和书桌便不在有多余的东西了,“唔……这院落无人居住许久,便也少了许多东西,有什么需要的,你可以去前院找个小厮去库里挑些需要的东西,库里没有你也可以吩咐他去镇里采购。”
严争鸣侧身让他进来,抬头看了木牌一眼,又说道:“你可以为你的家取个名字。”
程潜一愣,但还是应了一声,抬手把木牌取了下来,放在桌上,上面有放了许久的文房四宝。至于写什么,那也只能是再熟悉不过的两字。
清安。
严争鸣倚靠在门上,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的眼前程潜似乎与一个模糊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但或许就是错觉吧,程潜就那么静静的坐那执笔,他竟有种院落完整的荒缪想法。但这念头一冒出来了,心脏竟止不住的酸涩,问话也突然没了边界,“你这些年……去哪里了?”
这话刚冒出口,严争鸣就想扇自己一耳光,还没搞清楚关系呢,要是被发现问题怎么办?
程潜也肉眼可见的怔住了,严争鸣心底咯噔一声,暗道坏了,还在想怎么回补,却听到程潜回了句模糊的话:“在明明谷修行。”
“……”
“怎么了,大师兄?”
“……我前些年去过明明谷找过那谷主。”严争鸣一侧的眉微微挑起,“他可没跟我提过你?怎么,你想说那明明谷想抢人?”
程潜:“……”
“说实话。”
实话就是他记忆被封了。这话他当然不能跟他的大师兄说,他深知掌门大师兄是什么性格,所谓狗改不了吃屎,指不定严争鸣脾气一上来,提剑就要找唐轸干命去。他正想撤个谎时,却听到严争鸣善解人意的说:“算了,你不说,我也不问了。那我问你,你到明明谷干嘛?说详细些。”
“……”程潜仔细观察严争鸣确定他确实不在意这事儿,松了口气,但这事儿说来久远,但还是离不开唐轸,讲到最后,只略去了聚灵石的风刃割魂之痛和七道天劫。可严争鸣也不是没见过世面,但他偏偏还是面色如常,只是重复了一句,“说实话。”
“……”怕是瞒不下去了。程潜想,“既然是逆天而行,自然是有天劫的。”
严争鸣一愣,这话像一把锥子一样重重的砸的他胸口一阵麻木,一时竟有些不知如何开口,反倒是自生了问下去的怯意,沉默良久,再开口,声音竟有些干涩:“是……大天劫还是小天劫?”
程潜:“唔……”
是大天劫。严争鸣心里下了定夺。
严争鸣浪迹在黑市,虽说没有百年,但在黑市也是打响了名号,自是看透了程潜装模作样下的谎言,轻描淡诉的说:“反正我都扛过去了,倒也没感觉多厉害,大概是小天劫吧?”
哈……他的三师弟,是个能人。
严争鸣神情复杂的看着他,他胸口堵住口气,憋着难受,但也没有什么理由冲人发火。
他连发火的点都不知道为何。
憋到最后,严争鸣反倒说了句与这事儿没太大关系的话,“一百年啊……”
程潜一愣,看向严争鸣时,却看到他毫不掩饰的疲惫,他不由得心底一慌,“大师兄……”
“凡人踌躇一生,能有几个百年……”严争鸣轻轻叹了口气,“这辈子,便算过去了……”
程潜:“……”
严争鸣看看他一脸茫然,徒生一种无力感,但他还是不知道为何,毕竟这种无力感,伴随了他百年,他终是冲他的三师弟摆了摆手,“你……你先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