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中】
【if线】
【有私设】
【全文一万多字】
【原创,禁止模仿】
【线虫死开!】
【一大章是一个故事(设定也可能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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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是一堆无用的热情》
【初春】
夕阳西下,天边的云彩犹如画师手中的一抹艳红色彩笔,轻柔地涂抹在静谧的城市上空。站在横滨港口 Mafia 楼顶看,眼前的景象犹如充满火焰的地狱。
22岁的太宰治也是这么想的。
自从接过森鸥外的位置之后,连将刀子搁在手腕动脉上的自由都没有了。
22岁,一个多不好的年龄。
如果在两年前,他还可以凭打着"年少轻狂"的旗号任意妄为,而他现在已经成为了那些无趣的成年人中的一员。时间如白驹过隙,曾经年少时的冲动和鲁莽也逐渐磨灭,只留下了浅淡无味的痕迹。【注:本文的设定为05年前后,根据日本在2022年4月开始实施的《民法》修正案将法定成年年龄从20岁下调至18岁,所以在这里成年的年龄为20岁。】
在他那无趣的人生里,这些年他都做了什么呢?
还能做什么呢?无非就是从不断地对众生开枪变成了看着众生的资料安排其他人开枪。
有些时候太宰治也很想逃离这种生活。
他的目光移到门口,那里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身高虽不及太宰治,却拥有优美的身形,肌肉线条紧致而不失柔美,犹如健康活力的生命力所在。那橘色的头发,如同一束热情洋溢的阳光,春风拂面,很容易让他人沉醉其中。而那双隐于刘海下的眼睛,则如同一汪深邃的海水,湛蓝透亮,仿佛可以洞察世间一切的繁杂喧嚣。
不过呢,死在海里是很痛苦的事情。
如今,中原中也站在办公室内,他站得很直,仿佛一棵松柏。
他正在念一份冗长而枯燥的报告。
太宰的心思早就不在报告上了,他的目光缓缓落在中也脸上。
七年过去了,眼前这个人跟15岁时一模一样,几乎没什么变化。
"首领,您在听吗?"
太宰治的思绪被拉回到这间空荡荡的办公室,他的眼睛没有聚焦在中也身上,而是随意看向桌面。
"没有。"
他有时候也想看看中也被激怒的样子。
但很奇怪,明明他做了七年前中也一定会生气的事情,而现在,站在他面前的那个人却只是沉默了一会,接着冷静地开口:"那需要我重新念一遍吗?"
他抬起头看着中也的眼睛。
中也没有在生气,甚至连一丝一毫地愤怒都没有,只是充满不耐烦,仿佛他是路边一条乱叫的狗,所有人对他的态度只有不耐烦和厌恶两种。
像他这样的首领也不多啊。
"中也。"
中也一错不错地看着他,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剑拔弩张,他毫不怀疑下一秒中也就会如同火山喷发一样爆发出来,把这几年想骂他的话全部骂出来,直到自己累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样也好啊,这样的中也才是他印象里的和他一起度过青春期的那个人啊。
"不要管那些无用的工作了,和我一起想想怎么让我充满朝气地死去吧。"
他清楚地看到中也的指关节发白,文件被捏得有些变形,但是他上前把文件放在太宰治的桌子上,接着后退几步,向他鞠躬。
"首领,请不要随便自杀。文件就放在这里了,您自己看吧。"
太宰治目送中原中也大步离开。
夕阳收走最后一丝余晖,太宰治从顶楼办公室看到中也骑上他最心爱的机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中原中也这几天一直在加班,好不容易有个休息的机会,他才不会浪费时间在太宰身边念死青鳍这辈子也听不进去的报告呢。
或许中也不记得了,但是太宰一直记得他们15岁时发生的事情。
太宰总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变了,但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难道是相貌吗?可是中也基本没怎么变化。还是说是身份?这个确实变了,但是也不至于让他这么苦恼。
到底是什么变了呢?
太宰只是思索了一会,随后决定回到家里再想。
或许可以一边割腕自杀一边想,这样等到中也来了应该也就想出答案了吧……如果中也没来那更好了,这样就可以看看中也那副震惊的表情了,哈!
· To be continued ·
【盛夏】
"呐,中也,你说我如果把水银喝下去了会怎么样?"
潮湿的医院病房里,墙纸泛着星星点点的霉斑,不知道从哪里的一股腐臭味,和这家医院特有的劣质消毒水味混在一起冲击着鼻腔。外面好像下雨了,隔着掉了不少墙皮的墙面能听到隐隐约约的雨声,太宰治用缠着绷带的手扣着剩下来的白色墙皮,他没有打吊瓶却霸占着一张床,旁边病床上的中原中也正在安静地挂水。掉了一角的木制床头柜上摆着两个受潮的苹果,表面如同耄耋之年的老人的皮肤一样皱皱巴巴的,太宰治根本连看都没有看那个苹果一眼,倒是中也拿起来咬了一口。
“不知道。”中也放下那个被啃了一口的苹果。
太宰治的目光回到苹果身上,他笑着坐到中原中也身边,拿起另一个苹果抛到空中再接住。
“中也,苹果好吃吗?”
“一点都不,还有,你这个死青鳍能不能不要再说话了,吵死了。”
“欸——我很烦吗?”
太宰治拉长尾音,他在故意激怒中也。
“要不是我带着伤,我早就把你揍进墙里了。”
“你现在也可以啊。”
太宰治笑着扯中也手背上的吊瓶针头,却被中也一巴掌打在手背上。
“你能不能不要把我也拉下水啊,你自己一个人去死就够了。”
“我才不要和小矮子一起殉情呢。”
“你说谁矮呢!”
在潮湿的阴雨天,太宰神经质的笑声显得格格不入,他仰起大笑,看着中也愤怒的样子,他像是打了一场胜仗一样快乐。
护士走进来,一边小声咒骂一边给他把针头重新扎进血管。
太宰治的血管一点都不明显,护士扎了很多次都没有扎进去,太宰治的不耐烦已经快要溢出来了,他的手背上全是大大小小的针孔,有的还在冒血,饶是这么好看的手在这种情况下也显得丑陋不堪,一条一条血丝像蛇一样爬满手背,诡异又恶心。
太宰治一点也不喜欢在这家医院待着,他没有看仿佛要过几个世纪才能打完的药瓶,而是把目光移到中也身上。
中也的头发是明艳的橘色,比头顶忽明忽暗的灯管都要亮眼,他的身形消瘦,性格也更讨喜,他跟太宰治这样的怪胎可不一样,他虽然不知道是不是人类,却活得那么潇洒张扬,不愧是中也。
“中也——”
“又怎么了?”
“我想要吃苹果。”
“你自己拿啊。”
“我想要吃兔子样子的苹果,中也,你削一个呗。”
“啊?你能不能要点脸啊!”
太宰治的笑声像是刀剑在刺着什么,似乎连空气都会被划出流血的伤痕,笑到最后将胃里的酸液全部吐出来。
记忆中的中也永远都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他有时会凑到中也身边看中也拿着游戏手柄玩游戏,然后在关键时刻打断他,在他的公寓里躲避他扔过来的抱枕或者是其他什么东西。
——中也你永远也打破不了我的记录的!
——你给我滚远点啊!
然后两个人一起躺在堆满杂物的地板上,中也不打算继续和太宰纠缠了,而太宰则会挤到中也身边,不断地在他耳边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
——中也,天空里有鱼吗?
——不知道。
——可是天上有充足的水分和光照,水里会有微生物和细菌,慢慢进化的话,总有一天会有鱼吧。
——可能吧。
——中也。
——怎么了?
太宰翻过身看着天花板,黑漆漆的天花板上唯一的光线是窗外的霓虹灯,乱七八糟地色彩揉碎了洒进他那双深栗色的眼睛里。
地板上堆着漫画书和吃完的泡面桶,房间里唯一还算是贵的东西也就只有那床被子和枕头了,沙发套早就沾上了薯片的油渍,垃圾桶倒是很干净,墙角放着两个黑色的大垃圾袋,没有关门的浴室的脏玻璃映着窗外的灯红酒绿,两只一黑一白的杯子和一黑一白的牙刷摆放在老旧的洗手台上,经常漏水的水龙头被中也修好了,现在除了难看也没什么缺点。阳台狭小露天,一件T恤和白衬衫在晚风中飘荡。
在一地鸡毛的生活里,两个人经常这样无所事事地看着某处发呆。
——中也,你看天花板,像不像北极光?
中也睁开眼睛看向天花板,彩色的灯光交织在一起,除了外形不像……其他地方也都不像。不过他又闭上眼睛,说。
——像。
——中也,以后我们一起去北极吧。
——我才不去呢,冷死了。
——那一起去看埃菲尔铁塔怎么样?
——没钱。
——那就等你有钱了呗。
太宰治笑嘻嘻地翻身趴在中也身上,中也被吓了一跳,一脚把他踹开。
——你干什么啊!
太宰治则是举起双手,笑着看向满脸通红的中也,一副无辜的样子说。
——中也,我被踢疼了啊。
太宰治总能把轻松地把话题引到其他地方,从而避免回答一些他不想回答的问题,中也只能无可奈何地顺着他的话说下去,他不想说的东西,哪怕是把他揍到满脸是血他都不会说一个字。中也想过如果太宰治从某一天开始只能说实话,恐怕他会被太宰气死吧。
在15岁那年,这两个人一起住在一间狭小的出租屋内,接着,随着在港口Mafia地位的不断攀升,两个人也越来越疏离,最终,在某一天,太宰毫无预兆地从出租屋里消失了,到处都是他存在的痕迹,只不过他不见了,他搬出去了。
中也对此没有什么感想,他把太宰治的东西全部打包扔进垃圾桶,随后买了一套更大的房子搬了进去。
可是他们也是最熟悉彼此的人。
中也在某一天听到有人讨论太宰的新住处是个港口运货用的集装箱,他想:真是个怪人啊,太宰治。
说到底太宰一开始就不会在人群中格外喜欢中也而去接近中也。相反的,他会因为格外讨厌中也才会对中也感兴趣突然有一天发现这个无聊的世界居然会有这么让自己讨厌的人。出于好奇而接近最后发现如此讨厌的原因是因为他们在人世间飘荡的灵魂如此相似如此契合,彼此讨厌却彼此吸引。于是,"最"字后面接喜欢还是讨厌都已经无所谓了。
太宰治还记得,他曾经和中也一起跑到山上一座老旧的神社里。夏季,蝉鸣不断,路边不知道名字的树绿得仿佛能流到地上,太阳给叶片镀了一层金色的边,细碎的阳光洒在石阶上,他跑上山顶,回头看着中也。
中也的脸上和头发上全是碎金般的光斑,他一边小声嘀咕太宰治是不是脑子有病突然要去神社,一边爬台阶。
——中也你快点啊!
——别催了。
太宰治拉着中也从废弃的神社里跑过,在挂满红色祈福牌子的树前停下脚步。
树伸着光秃秃的枝干,好像要到天上去,那些牌子上的字经过风吹雨打也模糊不清,还有一些掉在了地上,看样子年代很久远了,太宰治转过头对中也说。
——中也,我们也来写吧。
中也疑惑地看着他,但还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于是树上多了一个字迹歪歪扭扭的牌子,上面清晰地写着:在十五岁结束时充满朝气又潇洒地自杀成功。
随后,他凑到中也身边,贱兮兮地说。
——中也,你写的什么啊?
——走开啊!我才不给你看呢。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走开!
到最后,他被中也一拳打进墙壁里,木屑和砖块一起落在地上,他看着中也不知所措的样子哈哈大笑,接着吐出一口瘀血。
他捂着肚子爬起来,在中也的注视下悄悄露出身后房间里的棉花垫子。
中也瞬间明白他在搞什么鬼了。
——太宰你故意的吧!
——哈哈哈哈哈哈,中也你好易怒啊!
——太宰你给我站住!
太宰治早就在废弃的神社墙壁后的地板上堆满了棉花垫子,只等中也把他打飞,这面墙只需要推一下就很容易倒下,所以没有受很严重的伤,至于血,那当然是藏在牙龈深处的血包啦。
两个人笑着跑出神社,太宰两步跳下台阶,站在山顶上,可以看到晴空下的横滨。
他最终还是被中也抓到了,他突然憧憬地看着陡峭的台阶问。
——中也,我从这里滚下去是不是就可以死了?
——滚蛋,那样很疼的。
太宰沉默了一阵,中也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拉着他往下走。
——走了,回家。
太宰虽然并不想从楼梯上摔下去,但他发现中也死死地抓着他的手腕,生怕他真的跳下去。而太宰治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事物一样,哪怕被抓得很疼,他也没有说。
——中也。
——怎么了?
太宰治突然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
——你不想我死吧。
——你搞笑吧?我当然希望你赶紧去死了。
——那我就去死好了!
太宰笑着跳了一步,接着,他几乎以一个堪称“躺着”的姿势头朝上摔在台阶上,他的后背被台阶的棱硌得疼,他扭过头。
他的手腕被中也紧紧抓着,疼得他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中也,你看,你还不是不想我死嘛。
——才不是!
中也发现自己被诈了,立刻把太宰拉回台阶上站好,接着继续拉着他走。
太宰治只是大笑着。
中也的耳朵尖红的仿佛能滴血。
金色的光斑如碎片一样洒落,像破碎的灵魂一点点组成他们的模样,在那个悠然长夏,他们两个人一起穿梭于横滨的大街小巷,体会不属于他们这类人的“青春年华”。
太宰治记忆里的风是呼啸而过的,仿佛能割烂脸颊,而他兴奋地趴在中也耳边,在风中大喊:
——中也!你是不是喜欢我?
坐在机车前面的中也歪着头。太宰治的声音被狂风搅碎,恐怕只有他们身后的追兵可以听见太宰的话。中也的橘色头发在风中飞舞,犹如一面旗帜。
——太宰!你说什么?
太宰大笑着,冷风灌进他的喉咙,而他浑然不觉。
——我说!中也是个笨蛋!
——啥?!
两侧的景物飞速后退,两个人仿佛进入了一个奇异的世界,光影纷乱,各种颜色混杂在一起,整个世界只剩下太宰治和他从身后搂住的中也。
枪声不断在身后响起,太宰的左半边脸全是血,他把血蹭到中也受伤的肩膀上,两个人的血液混在一起,太宰扭过头,向后方扔出一枚手榴弹。
随着爆炸声响起,他激动地贴在中也脸旁,大喊到。
——中也!我们可能会死!
——我才不要和你一起死!
——我也是!
最后,两个人半死不活地回到了那个租来的小房子里。
太宰治剧烈地咳嗽着,他闭上眼睛,躺在地板上。
——起来,不要把地板弄脏了。
——不要嘛中也,我好累啊。
——那快点起来,我给你处理伤口。
太宰治爬起来,坐到沙发上,中也则拿出纱布碘伏等给他处理伤口。
夕阳从窗户透进来,房间里寂静无声。
太宰治看着中也那双清澈的眼睛,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了。
——你笑什么啊?
——你好好笑啊。
——哈?!
太宰治则无视了这句话,从口袋里拿出手榴弹的圆环保险栓,抓住中也的手腕给他戴在无名指上,接着,看着中也目瞪口呆的样子哈哈大笑,他笑到肚子疼,弓着身子倒在沙发上,中也这时候才发现太宰耍了他,面红耳赤地大喊:
——去死啊你这个混蛋!
——中也你该不会认为我要向你求婚吧!
——去死啊!
那也算是他们曾经疯狂过的证据吧。
夜晚,两个人总会一起躺到床上,仰面朝天看着天花板胡扯,大部分时候的开头都是如何不花一分钱环游世界。
不过太宰治有时候也会说。
——人活着真没意思,清醒的时候总是痛苦,而不痛苦了,却已经麻木了,那样的生命如行尸走肉。所以我觉得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人的说法:一种是死了的死人,另一种是活着的死人。
而中也则会顺着他敷衍下去。
——那这么说其实我们早就死了。
——有这种可能哦。可能中也早就死了,只是在幻想如果自己没死会发生的事情。
太宰治翻了个身,枕着胳膊看中也的侧脸。
中也的侧脸很好看,他的五官看上去比一般的15岁男生要小的多,可能因为小时候营养不良的缘故吧。
太宰治伸手戳了戳中也的肩膀。
——中也,我想要吃螃蟹。
——没钱。
——啊——
太宰治最终也没继续抱怨什么,他翻了个身躺下睡着了。
第二天晚上,他从外面带着一身血回到这个小小的出租屋,却看到脏乱的茶几上放了一盘红红的螃蟹。
他愣了一秒,随后迅速跑进厨房,抱住正在洗锅的中也的腰。
——中也!你居然买了螃蟹!
——诶诶诶!别捣乱!
太宰治把脑袋在中也的肩膀上蹭来蹭去,一边笑着一边摇晃中也的身子。
——太宰!你先出去吃饭去。
——不要!
中也把太宰治的脑袋推开,然后两个人一起吃饭。
厨房的角落里放着一个大垃圾袋,里面放着中也为了学习如何煮螃蟹而烧干了的一口锅。
在这种平淡的日子了,偶尔奢侈一下也没关系吧。
随后他们被迫吃了一星期的泡面。
中也和太宰没有手机,哪怕连最老式的诺基亚那种都没有。中也还需要每天为水电费和房租操心,而太宰则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总是用各种各样的借口完美躲开这种琐事。
太宰和中也一起走在街上时,他会突然说出“好想去死啊”这样的话,而中也则会拿出一颗糖堵住他的嘴。
第一次看见中也拿出糖的时候太宰是很惊讶的,不过后来就迅速熟悉了,他甚至会为了一颗糖故意这么说。
中也的口袋里总是放着各种口味的硬糖,太宰喜欢苹果味的,于是在拿到苹果味的时候总是像是中了彩票一样发出夸张的欢呼。
而他在吃完糖后总会把糖纸笑嘻嘻地塞回中也的口袋,他总会因为这件事被中也揍一顿。
有一天太宰治疑惑地看向中也:
——中也,我给你的糖纸都去哪里了?
——都扔了。
——啊?怎么可以这样呢。
——难不成我一直留着你的垃圾吗?
——如果中也想的话,我也可以勉为其难地接受啦。
——到底是谁接受谁啊!
其实太宰治不怎么喜欢吃糖,太甜了,甜到发腻,但是他喜欢看中也无可奈何像是哄小孩一样的神情,他能感觉到中也在那时是放松的,没有责备,也没有真正的生气。
彩色糖纸放在阳光下会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像清澈的水彩画,像雪碧里炸开的气泡,像夏天溢出来的活力。
在太宰生日的那天,两个人会一起出去吃饭。
他们一起沿着破旧的港口散步,看着太阳光洒在海面上,随着如同呼吸一般的海浪起起伏伏,海面像洒了碎金的蓝色丝绸。
太宰治手里拿着一根“贵族雪糕”,而中也手里则是平价的绿豆雪糕,两个人一起走在路边,感受着海风。
——中也。
——怎么了?
太宰走到栏杆上,张开双手。
中也疑惑地看着他。
——你要干什么?
——我现在从这里跳下去应该会死吧。
中也向前走了两步。
——喂,你该不会真的要跳下去吧?
太宰治只是才在栏杆上慢慢向前走,他的身子摇摇晃晃,仿佛保持不了平衡一样,中也死死盯着他,准备在他有异样的时候立刻救下他。
太宰治向后倒去,中也一跃而起伸手想要抓住他。
最后随着巨大的水花,两个人一起沉进了海里。
中也一把将太宰从水里拽出来,太宰大笑着,中也则给了他一拳,太宰治的鼻梁骨被打断,血流了出来。
——很痛的啊!中也。
——太宰你这个疯子!
——很痛的!
两个人爬到岸上,穿着湿漉漉的衣服,像是两只可怜的流浪狗一样回到家里。
太宰治只是换了身衣服就去找森鸥外“告状”,指着自己流血的鼻子哭诉中也的恶行,接着第不知道多少次提出不想和中也做搭档了。
太宰治无时无刻不在怀念那个时候的他们,他站在那,看着过去的自己被时间埋葬在那个没有蝉鸣的盛夏。
说到底中也还是在意他的,只不过他装作不知道,他一次又一次避重就轻地讨论问题,敷衍中也,好像这样就可以让他和中也都好过。
但其实不是。
是他单方面的好受。
他就像一个缩在龟壳里的乌龟,总是逃避一些东西。
可是现在,他的中也到哪里去了呢?
·To be continued·
【寒秋】
太宰治是知道中也的心意的,只不过他以此为乐,甚至有时候还会嘲笑中也的,他从不正面回答问题,对于这种事情含糊其辞,和中也的关系也暧昧不清。
养大中也的尾崎红叶曾经看不下去了,找到太宰治。
两个人喝着茶,先是扯了一些家常,太宰治对红叶大姐这样的女性是很尊重的,起码不会笑嘻嘻地邀请对方殉情,所以也会很认真地敷衍回答。
终于,尾崎红叶放下了茶杯,眼神犀利,她严肃地开口。
——您是怎么看中也的?
太宰治想了想,用轻松的语气说。
——还能怎么看,他一直是我的一条狗不是吗?
——太宰,你应该知道中也他对你的感情。
——知道啊,那又怎么样?
尾崎红叶久久注视着太宰,随后,她微微低头,垂落的发丝挡住脸颊,叹息了一声。
——我明白了。
太宰治把一切都当成理所当然,中也一直以来都是他可以休息的港口,而他清楚中也一定会在那里等着他,所以他才可以大胆地肆意妄为。
可是如今呢?
太宰治就像是一个用手捞水的傻子一样,明知道回不来了却还想要徒劳地抓住一些什么,哪怕是记忆力的一些片段,他仿佛一个渴疯了的人一样绝望地试图再找出些什么来逃避现实。
不是这样的,本来就不是这样的。
他的中也不会这么冷淡,他应该气冲冲地一拳打过来才对。
不对的!不对的!这一切都乱套了!
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试图向其他人求证中也被替换了,但就连广津柳浪都说。
——首领,现在的中原干部就是中原中也本人。
于是,他决定亲自求证。
他摇摇晃晃地走到那栋破旧的出租楼下,走上结满蜘蛛网的楼梯,来到记忆力的那间房子门口。
他敲响门板,渴望有人可以过来开门,记忆中的那个人总是会一边抱怨他回来的太晚了一边给他开门,而如今,他在门外等到天色已晚都没有等到自己想要等的人。
“喂,你在这里干什么?”一个打着手电筒的人说。太宰治抬起手挡住强光。那个人继续说:“这里就要拆迁了,你待在这里干什么?”
要……拆迁了?
记忆力的片段被慢慢溶解,成了一堆废墟,伴随着爆炸的火光,它们轰然坍塌。
“喂,你有认识的人吗?”
“有。”太宰治习惯性地想要说中也,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甚至不记得中也的电话号码。
他从来不需要找中也,因为中也会自己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以前甚至还向其他人开玩笑般地抱怨过。
——呀,我的狗就是太粘人了,成天绕着我转,对吧,中也?
我那时不应该这么说的,太宰想。
太宰治的视线开始模糊,耳边的声音逐渐退去。
“给我起来。”
像是被破开混沌的一把剑重重刺进头骨,太宰清醒过来了。
他猛地抬头,看到中也逆着光站在他面前,那头橘色的头发被风吹起。
中也的语气里带着不耐烦和疲惫,他真的好不容易有一个假期。
“太宰,你到底想要整哪出,红叶大姐说……”
中也的下半句话被咽了下去,因为太宰突然站起来抱住了他。
他浑身僵硬,不自然地说。
“喂,太宰,你在干什么?”
“别说话。”
太宰像是要把中也融进自己的身体里一样死死抓住他,他低着头,凌乱的发丝遮住了他的表情——那是一个很郑重,感情溢得让人可以哭出来的拥抱。中也迟疑了片刻,他做了一个深呼吸,接着一把将太宰推开,气愤地大喊:“混蛋青鳍!你他妈到底在搞什么啊!大半夜把我叫到工地上什么也不说就……”他咽下了那个词,喉结滚动,“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太宰!”
“中也,今晚我去你家睡。”太宰冷静地看着他,与其说是请求,倒不如说是通知或者是命令。
中也只是看着他,两个人僵持了一阵后,中也叹了口气,把太宰带回了自己家。
看着一丝熟悉感都没有的家,太宰治的嘴唇微微颤抖,中也撇了他一眼,径自换上拖鞋去收拾出一间可以睡人的房间。
太宰看着几乎算得上空荡荡的鞋柜问道:“中也,我的那双蛞蝓拖鞋呢?”
“扔了。”
太宰什么也没反驳,他走进客厅。
他们年轻时,太宰曾经和中也一起去商场买东西,他一眼就相中了一双印着蛞蝓的拖鞋。
——中也,你看,这个好像你啊。
——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就是很像啊。
——那这双青鳍的就像你。
过去的岁月不但没有被时间冲淡,反而越来越鲜明。
太宰治把年少时在出租屋里看到的东西都翻找了一遍,结果是除了中也的一些生活必需品外,其他的一个都没有了,甚至连他们以前都很喜欢的游戏都消失不见了。
他又去翻了翻中也挂在门边的外套的口袋,里面空空如也,再也不像以前那样装满各种口味的糖了。
或许对中也来说,那段时间的记忆根本就不算什么吧,真正沉溺于过去的人只有他自己不是吗?
中也抱着一床被褥路过一片狼藉的客厅,他和太宰对视,后者似乎希望他能做出一些幼稚的反应,但他仅仅是抬脚走向客卧,铺好床后默默拿手机叫了一个钟点工来收拾。
中也也成长了,他不会再随便发脾气,对太宰这样的人,唯一的也是最好的办法就是无视他。
太宰坐在客厅沙发上,他的目光从干净整洁的阳台一直扫到整齐的玄关,再扫回来,最后落在窗外漆黑的夜色中。
“喂太宰,你睡客房。”
中也说完这句话后,当着太宰的面嘭地关上了房门。
太宰看着中也进入主卧,眼神晦暗不明。
夜深了,中也感到有人进了他的房间,这并不意外,他早就料到太宰绝不会乖乖听话,安分守己。
撬开房门的锁对于太宰治来讲根本不算什么难事,他悄悄爬上床,掀开被子,缩在中也背后。
两个人的身高差距导致中也看上去像是被他圈在了怀里。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月色缓缓流到地板上,黑暗中只剩下两个人微弱的呼吸声表示他们依旧活着,万籁俱静。
“你不是中也。”太宰治先开口了。
中也简直要被气笑了,他强忍怒火,尽量平静地说:“首领,我就是中原中也。”
太宰把脑袋放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看着中也净瘦的脖子上的黑色chocker。
如果用手掐住这里的话,那个中也就能回来了吧。他想。
如果细想,其实一开始就是太宰治的错。
他会在其他人面前大肆宣传中也只是他的一条狗,也会把中也送给他的情人节巧克力假装不知情分给其他人,当然,他也会在中也面前讨论和他有过一/夜/情的女人。
他毫不在意中也的感受,因为在他的潜意识里,中也绝对不会离他而去,不管是在异能方面还是在两人之间的关系方面,太宰治一直都处于主导地位。
而今,中也的行为让太宰感到恐慌。
他突然发现,中也也是会离开他的。
为什么呢,明明不该这样。
他不理解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于是只能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试探中也,将中也的反应与记忆力的那个身影比对比对再比对。
“中也。”
“怎么了?”
中也的声音听起来充满困意。
“我们一起去死吧。”太宰治平静地说。
中也沉默了好久,接着说:“你自己去死去。”
“我想和一个人一起死。”
“那就去邀请别人啊,别扯上我啊!”
中也已经厌倦了,他没有力气再去和太宰治纠缠了,他不会再因为太宰治和哪个女人回家而感到不适,更不会因为太宰治的调侃而发火。他为自己以前付出的那些感到不值,他甚至会嘲笑当初什么都不管不顾的中原中也,太宰治这个人是不可能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感情的。
太阳慢慢爬上来,太宰治翻身坐起,接着像是在宣布早饭吃什么一样说:
“你都这么说了,那么我就去死好了。”
“去吧。”
中也真的困了,他的眼皮沉得抬不起来,他的意识慢慢沉睡,太宰说得最后一句话他一点也没听清。
太宰治转身离开了中也的房子,在那个寒冷的清晨。
·To be continued·
【严冬】
说来也可笑,本来应该是太宰躺在棺材中享受大家的目光的,结果没想到躺在棺材中的人居然是中也。
他的眼睛闭着,睫毛遮住了那双清澈的蓝色眼睛,头发散开铺在棺材底,他的身材比例很好,在入殓师的精细操作下,他看上去只是睡着了。
在葬礼上,太宰治听着耳边细细碎碎的交谈声,大部分都是有关于中也死因的。
“听说中原干部是因为出任务死掉的。”
“啊?我听说他最近没有什么任务啊?”
太宰治一直在刻意的避开尾崎红叶,红叶大姐犀利的目光锁在他身上,仿佛中也的死就是他一手造成的。
不过猜的不错,中也可以说是被太宰害死的。
太宰怎么也想不到中也居然真的死掉了。
怎么会呢,中也不是不会死吗?
后来的日子里,他开始有意无意地挤兑中也,把他派去气候很极端的地方出任务啊,把所有杂事全部扔给他啊,甚至还动不动就去掐着中也的脖子或者下毒——只要杀死这个假中也,记忆里的那个就可以回来了。
可是事实并不尽如人意,中原中也还是那个中原中也,没有一丝一毫地改变,他顺从地接受所有不平等对待,甚至其他人都在为他求情了。
“首领,中原干部已经连续加班一个月了……”
“首领,中原干部已经整整3天没合眼了……”
诸如此类的提议太宰治从来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再者,他听进去了又怎样了?反正这个中也是假的不是吗?
所以,在手下急急忙忙冲进来说中也开了污浊马上就要死掉时,他也只是当成了玩笑。
他当时怎么说的来着?好像是说:“那又怎么样,反正中也不会死。”
最后,手下急得要跳楼时,他才站起身,跟在手下身后前往任务地点。
那是一片占满了血的土地,荒芜,没有生机,被黑暗笼罩,处处都可能有地雷或者是其他什么危险的东西,太宰治则像是散步一样轻松地越过障碍,走到战场正中央,看着倒在血泊中满脸灰尘的中也。
他的四肢不见踪影,并不平整的伤口切面上满是碎石,他的额头有很大一道疤,脸颊和裸露出来的皮肤上爬满了红色的伤口,血液已经凝固了,伤口边缘皮肤外翻,如同被火烧焦了一样丑陋。
“嗨中也,你不会真的死了吧?”
太宰一点也不害怕,他嬉笑着蹲下,伸出手戳了戳中也的脸。
“假死这种把戏我已经干过很多次了,一眼就看出来啦。”
再好看的一张脸在这种环境下也不好看,中也闭着眼睛,面部肌肉松弛,看样子在死前没有挣扎过,太宰治不信他真的死了,所以在他身边等了好久。
他伸出手的手指迟迟没有收回来——他感觉不到中也的心跳和呼吸。
太宰治平静地可怕,他收起笑容,漆黑得如同深渊的瞳孔在眼眶中放大,很快,他像是触电了一样收回手,站起身,看向身后好不容易穿过战场跑到身旁的手下。
“首领,中原干部当时真的受了很严重的伤,您……”
太宰治开枪击中了那名无辜的部下,那名部下到死或许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首领枪杀。
说实在的,到葬礼举行时,太宰治还有很严重的不真实感,在他的记忆力,中原中也哪怕受再重的伤也不会死掉,他也许会打趣中也像流浪狗,中也就算是不理他也会在几天后准时出现在办公室,他从没想过中也会死掉,会丢掉所有生命体征然后慢慢化作尘埃消失在宇宙中,像其他人类一样。
再怎么说,先死的都应该是他吧。
两个人中唯一存活的太宰治啊。
也许在15岁那年他就不应该遇到中也,那样他就可以毫无负担地找一条河或者是找一根结实的绳子去往天国,不用在这个混乱污秽的世界里沉沉浮浮,现实不讲逻辑,所以不讲逻辑的他看透了现实,在肮脏的人际关系中,他寻到了中也。
中也是一块干净到可怕的圣地,他的周遭是无限的生机,阳光下的土地疯狂滋生着希望。天肆横转倒灌,落与黑土青笙再起,天与地接,满目青野,满目新生的明橙色是他荒芜内心的归宿。
在那一天,中也彻底长眠于寒冬的刺骨中。
他该开心吗?那个假冒的中也终于不见了。
应该的吧,不仅如此,随着时间推移,只有他这个杀人凶手可以清晰的记得中也,其他人也该忘记他了吧。
那么,在他死后,大家也会忘掉他吧。
这么说来,他应该难过的。
他如果死在中也之前,中也就能体会那种“只有我一人记得”的痛苦了吧,中也会露出什么表情呢?真是想一想就让人心情愉悦。
于是,他在中也的葬礼上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
接下来的几天并不好过,港口Mafia中不少人都在猜测他和中也的关系,还有很多人猜测就是他害死了中也,那又怎样呢?他不在乎那些人的想法。
他是随时都会痛苦和发疯的病人,疯人院里的环境脏乱不堪,到处弥漫着腐朽血腥与恐阴谋,这样的日子快要令他窒息。中也的出现,让他看到了生机。
那个可能不是人类的异能容器却比任何人都渴望活下去。简直是太荒谬了,和这个世界一样荒谬。
太宰治走回中也的家,看着空荡荡的玄关和整洁到可怕的房间,他的心里突然涌上来一股巨大的情感,像是迟来的海啸一样淹没了他,可是他甚至不清楚那是什么,没有任何人教过他该怎么应对这种事情。
他只是呆呆地站着,突然,他看到玄关的抽屉里有什么东西在月光下发出黯淡的光,好似生命到了尽头。他走过去,慢慢拉开抽屉。
抽屉里全是透明的彩色糖纸。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