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

　　奶黄色的晨曦在偌大的落地窗投下融化的光晕，蓝色波斯菊插在花瓶里婉转盛开。小天狼星在这样安静祥和的氛围中醒来了，映入眼帘的就是他自己缠满绷带的黑色爪子。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气和魔药味，他的伤口已经得到了妥善的处理。小天狼星抬头，发现这是在萨伦斯庄园的书房。他还躺在那张软绵绵的垫子上，两个一高一矮的人影在不远处的书架后面小声交谈。

　　与其说是交谈，不如说是平淡版的争吵更合适一点。

　　“...小姐，你今天不该就那样跑出去，梅林啊，你连今天的抗光照魔药都没来得及喝..”一个低沉磁性的男声。

　　“普宁那，只是一点小小的光照而已，况且我戴了斗篷……”是墨提斯的声音，她听起来有些委屈。

　　“一点光照？小姐，恕我直言，你并不是花园里种的科罗拉多草，并不能在光照下长得很好！”男人有些激动地说，“一点阳光就足以让你这孱弱的身体过敏！”

　　“……”墨提斯被他的话刺了一下，不说话了。她用手指纠缠了下自己雪白的长发，一瞬间无比痛恨自己为什么是“月亮的孩子”，为什么自己没有黑色素。

　　她再开口时声音几不可查地颤抖，“…所以我就要一辈子靠喝魔药生活吗？普宁那，我并不想成为一个易碎的药罐子。我也想见见太阳。…”

　　普宁那是萨伦斯家聘请的家庭医生，一直看着她长大，从呱呱坠地的婴儿成长为婷婷玉立的少女，几乎算得上她半个父母。

　　“……不，不会的，”精通治疗术的家庭医生看着她微微泛红的眼眶，连说出实话的勇气都没有。他尽力地想要给她一点希望，“说不定、说不定...西弗勒斯·斯内普会有办法，他是最好的魔药大师了，一定有办法研制出更好的抗光照药剂。我回去就写信给他。”

　　“……我知道了。”

　　墨提斯接过家庭医生递来的药剂，仰头一口喝下。腥涩的苦味在口腔里蔓延，她面不改色地咽了下去，精致的眉眼低垂，让人看不清眼底晦涩的神色。

　　她对自己的白化病并不抱有希望。

　　男人亲眼看着她喝下去，明显地松了口气，“那我就告退了，小姐。”

　　男人拎着医疗包，匆匆离开书房。

　　墨提斯揉了揉眉心，转过身来，意外地对上一双黑溜溜的圆眼睛，野葡萄般晶莹剔透地看着她。

　　是那只她捡来的黑狗。

　　“你醒了。”她笑了笑，眼底是还未完全褪去的脆弱神色。这位特殊的“白发的”萨伦斯自来熟地坐在他身边，身上若有若无的矢车菊香气从狗敏感的鼻腔冒进来。

　　小天狼星平静地、甚至有些怜爱地看着这个孩子。

　　她的肌肤白的近乎透明，粉色的眼瞳像琉璃一样漂亮。萨伦斯背着光，背后是铺天盖地的朝阳，她的面容在其中显得朦胧而不真实。

　　她抱着膝，垂下眼睛，小半张脸埋在手臂里。

　　几天的观察下来，小天狼星早就发现这座老宅里只有她一个人。墙上的古老画像偶尔会叽叽喳喳地陪她说话，但绝大多数时间，只有这孩子独自在书房度过一整天。

　　——墨提斯·萨伦斯，孤独得就像是一道无人注意的影子。

　　黑狗抬起头，用湿漉漉的鼻尖轻轻蹭了蹭她垂下来的手指。墨提斯一愣，又惊讶又欣喜地转过头看他，“……谢谢你！你真是一只好狗狗。”

　　她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发顶，手指轻柔地梳开那些成结的毛发，并不嫌弃他浑身泥土，眼神快乐得就像是看自己最好的朋友，终于显露出几分孩子般的稚气。

　　...也许她真的太孤独了。

　　小天狼星想。不如就在萨伦斯庄园呆到暑假结束吧——等假期一结束，他就跟随萨伦斯混入霍格沃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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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萨伦斯庄园度过的一个月简单又愉快。萨伦斯家的伙食很好，小天狼星发誓，他绝对被一盘盘牛肉粒和鸡胸肉喂胖了至少十斤。

　　墨提斯·萨伦斯并不如何粘人——或许应该改成粘狗？——每天缠着他玩一会儿就会自觉地回书房看书，她简直是小天狼星见过的最勤奋也最有天赋的小女巫。

　　墨提斯最爱呆的地方是花园。

　　这地方长满了各种各样的花草，不算多名贵，但长得葳蕤繁盛。她坐在绿藤秋千上安静读书的样子像一幅油画，蝴蝶停留在她的发梢都不察觉。

　　墨提斯为他取名叫“斯塔”，是星星的意思。她似乎特别喜欢星星，总是在观星台一呆就是半个晚上。还真是巧，如果她知道自己收养的狗就是凶名鼎鼎的“小天狼星”的话，不知道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阿兹卡班的逃犯自嘲地想着。

　　“斯塔，明天我就要返校了。”白发粉眸的女孩子温柔地摸摸他的头。

　　黑狗汪呜两声作为回应：返校？正好，他也要去霍格沃茨看看他的教子。

　　是时候分道扬镳了。

　　毕竟霍格沃茨允许饲养的宠物名单里并没有“像熊一样大的狗”，甚至连吉娃娃这种小型犬都不被允许。

　　“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学校吗？”墨提斯语气轻快地说。

　　小天狼星诧异地看着她。这孩子应该知道，霍格沃茨不允许养狗。

　　“我最近学会了一个小小的变形法术——”墨提斯挥挥魔杖，灰黑色杖尖在他额头上轻轻点了点。

　　魔力翻涌。黑狗卷曲的毛发开始变短，长长的吻回缩，眼睑变圆变大……小天狼星意识到自己缩水了不少，低头看看自己的爪子，是小小的、会弹出爪甲的一个。

　　——他被变成了一只长尾巴黑猫。

　　小天狼星这次是真的诧异了。他完全没想到墨提斯这种乖得不行的孩子能做出公然违反校规的事情。

　　对大型活物施加变形术，这样的高级魔法对施术者的魔力有着极高的要求。看来这孩子还真是深藏不露。

　　“这样就好啦！”墨提斯愉快地说。她弯腰把黑猫抱起来，一下一下从头抚摸到尾，“终于能抱起你了，小可爱。”

　　小天狼星浑身都僵住了。

　　奇异的酥麻感从尾椎骨一路往上爬，顺着神经末梢传递到大脑，让他头脑短暂空白了一瞬。矢车菊的馥郁香气肆无忌惮地往鼻子钻，掌心触及到的肌肤一片柔软。

　　黑猫用四肢挣扎着从她怀里跳下来，跑掉了，背影多少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墨提斯有些失望，“..还是不够信任我吗？看来还要多多相处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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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月1号，国王车站九又四分之三站台。小天狼星最终还是屈服了，被变成一只黑猫跟在墨提斯身边——至少这样能够更加便捷地进入霍格沃茨、见到哈利，不是吗？

　　西里斯·布莱克勉强地说服了自己。

　　车站上人太多，墨提斯双手抱着他，使用了缩小咒的箱子放在校服口袋里。她脚步轻盈地登上火车，径直往最后一节车厢走去。

　　小天狼星的心脏突然开始控制不住地狂跳。

　　墨提斯拉开车厢门——里面坐着一个成年男人。

　　他头发凌乱，面色苍白，看上去很憔悴疲倦，正靠着椅背假寐。他破旧的袍子上满是补丁，脚边的箱子也是饱经风霜的样子。

　　“..你好，可爱的小姐。”男人听到拉车门的声音，睁开眼睛对她友善地笑了笑。

　　墨提斯愣了愣，随即也友好地对他笑了笑，“您好，先生。”

　　她把箱子恢复原状，静静地坐下来撸猫，很有分寸地只是轻柔地揉揉猫头。

　　墨提斯日渐解锁了正确的撸小动物方式，摸摸头的力度刚刚好，手法娴熟流畅。一般的小猫小狗也许会在这套手法下舒服得睡着，小天狼星却没有丝毫倦意。

　　他浑身颤抖，死死地盯着那个形容败落的男人，内心一阵压抑不住的酸楚。

　　……卢平·莱姆斯。

　　他的挚友。他的兄弟。那个总是和和善善的月亮脸。即使他衰老至此，他也一眼就认出了他的旧友。

　　小天狼星的目光太过直接，以至于卢平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这是你的猫吗？它很可爱。”

　　好奇怪，他为什么会觉得这只猫的眼睛有些熟悉。

　　“是的，”墨提斯浅笑着摸摸猫头，感受到了它不同寻常的颤抖，“它叫斯塔......斯塔？”

　　少女疑惑的声音响起，小天狼星猛地回过神来。他闭上了眼睛，抑制住浑身的颤抖，不再多看，心里满是无可言说的悲哀。

　　兄弟，明明我们就站在对面，却不能够彼此相认。

　　一个棕色卷发的小女巫推门而入，她拉着两个大皮箱子，看到墨提斯和她怀里的黑猫时眼睛一亮。

　　“墨缇！你来的可真早。天呐，车站堵得我几乎上不来。”赫敏兴高采烈地说，她利落地收拾好箱子，坐在墨提斯身边，“这是你新买的猫吗？太可爱了！”

　　“下午好，赫敏。事实上，这是我收养的小猫，它叫斯塔，是只很乖的猫。”墨提斯温和地说。

　　赫敏看着蜷缩在她怀里的黑猫，深以为然，“它可真听话。对了，忘记告诉你了，墨缇。我也买了一只猫，它叫克鲁克山。”

　　姜黄色的短鼻长毛猫在她脚边淘气地绕来绕去，闻声喵喵叫了两声。赫敏俯身摸了它两把，“克鲁克山很可爱，对不对？”

　　车身一阵震颤，列车缓缓地启动起来。走廊上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两个气喘吁吁的人影跌撞着闯入门中。一个满头姜红色，脸上长着小雀斑；另一个有着凌乱的炸毛式黑发，戴着副眼镜，闪电状的伤疤在刘海下若隐若现。

　　两人几乎狼狈地跌进车厢，行李箱咔吧几下碰到座椅发出巨大的响声。克鲁克山吓了一跳，受惊地蹦上赫敏的膝头。

　　“哈利！罗恩！”赫敏恼怒地说，“你们太粗鲁了！”

　　听到熟悉的名字，墨提斯怀里的黑猫骤然睁开了双眼。

　　“我的天啊，赫敏，”红头发的韦斯莱叫苦不迭地从地上爬起来，把行李箱摆正，“你的嗓门和放假前一模一样！”

　　“我们在半路上遇到马尔福了，”哈利有些气喘地说，“都是因为他我们才差点迟到。”

　　“先坐下说吧。”墨提斯出声说。

　　两个男孩落座在两人对面。四人组一碰面，就像薄荷糖放进了可乐里一样迅速产生反应，说不完的话像是气泡般源源不断地往外冒。

　　无人注意的阴影里，黑猫的视线从未离开那个戴着眼镜的男孩。

　　小天狼星近乎贪婪地，用眼睛注视着他十二年未曾见面的教子。他如有实质的目光隐藏在黑暗里，从头到尾地、搜刮着这个初长成的小小少年——哈利·波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