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泉后屋的后面,有一大片菜地。但是已经荒了很久了,处于草比菜多的境地。早些我父母还在的时候,这里种了很多蔬果的。还额外有一块地种了大片的彼岸花。
生人都觉得彼岸花是联系阴阳的花,其实也没那么玄乎。说到底它对鬼而言就是个信标罢了。
我小时候,父母就指着尚未开花的花田说,等花开了,就是百鬼夜行的日子。那时候悼灵蝶也会出现,虽然数量不多,但在花丛中飞着,相当梦幻。生人都是见不到的。只可惜花开了几轮了,到底没有百鬼夜行。
阴阳官少饮食,所以平时菜地也就不怎么打理。因为有彼岸花的缘故,久而久之这里就会聚集一些小鬼。反正是小鬼,搅不起什么事,我也就不管了。而方琳人精,花言巧语就哄骗这些小鬼给他打白工。
我没去菜地,径直回了前台。
这时候还不到子时,方琳虽然穿着袍子,坐姿却相当不端。
“你到底还是把她留下来了?”
方琳没扭头,左手指摩挲着右指尾指上的指戒。
“嗯。明天想办法让她走。”
“嘶……我刚卜了一卦,近七日都是暴雨。”
“……你可去一边吧,有这本事咋不去气象台打工。”
我搬了个凳子坐在方琳旁边,目光落在卷闸门外。
风雨之象,阴阳官可以卜但不会主要卜。因为这不是我们的专职。就好像东方的道士不会去捉西方的吸血鬼一样。
“对了,你说被黑白截胡了,怎么搞的?”
“……”
方琳明显一怔,眼神骤然狠戾起来。
“不过就是个黑白,偷袭得手罢了。他最好祈祷别让我碰到!”
“啊!!!”
后屋突然传出一阵尖叫,因为隔着一段距离,听着并不算尖锐,但也相当引人注意。
活人就仨,两个都在这儿,很明显那个是何月。
我来不及多想,冲到后屋,发现她的房间并没有亮灯,里面也没有人。
生人的气息很稳定,而阴气并没有什么波动,那么最坏的情况应该没有出现。我略一思索,径直穿过房间的空隙,进入菜地。
果不其然,何月跌坐在泥地上,一只手撑着地,另一只手扶着腰,好像是伤到了。
“怎么了?”我上前去,伸出一只手。
她愣了有两秒,才抓着我的手站起来。手掌触及的那一刹,冰冷的温度让我眉头一皱。
何月站起来后立刻就把手缩回去,同时背对着我,手捂着脸。
“老板,你说一定不会有人把绳子看成蛇然后左脚绊右脚摔个狗啃泥还能把腰闪到把手磕伤的吧?一定不会有的吧?”
她说这话的语速极快,我差点没听清说了什么。但到底还是听到了。
“是啊,应该不会有的。”我拍拍手,“所以你为什么来这里?”
“啊?”何月转过身来,上身略微向前倾。她本来就不算高,这样一来更显得矮,“我还以为老板会先关心员工的身体健康呢。”
“我关心啊。所以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个,我去厨房里看了看,似乎新鲜的食材并不多,干柴也有限,我想着这里交通这么不便,这些应该都是自产的吧?所以就想找找有没有菜圃之类的,没想到……”何月撇撇嘴,不再说了。
没想到被绳子吓了一跳,做饭未半而差点中道崩殂。
那应该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我松了口气,大致扫了一眼菜园,没发现一个小鬼。
“没事吧?”
何月低头看了一下脚,“应该……有事。”
“崴了?”
“不是,就是老毛病。不碍事的。”
“那手呢?你刚说磕伤了?”
何月抬起手,确实有些小窟窿,但基本没怎么流血。
“你先回房间。我去前台找点酒精。应该没过期……”
“喔。”
何月没什么精气地应了一声。在我快走出她视野的时候又叫了一声老板。
我没回话,只是扭头。
“……那个,有我能穿的衣服吗?裙子沾泥了。”
我:“…………”
眼见我脸上冒了一圈黑色省略号,何月连忙双手合十:“对不起!真的非常抱歉!我发誓没有下一次了!绝对没有了!”
“跟我来。”
——
四一个时辰后,我,方琳,还有何月三个人坐在一张四方桌前,面面相觑。
桌上放着三碗粥,一盘笋干炒肉,一盘小葱拌豆腐。光看卖相还挺不错。
方琳看了看何月,又看了看一桌饭,最后看向我。而我看了看何月,看了看菜,最后目光不知何处安放。何月眨巴着眼,像是期待我俩说句话。
何月换了一身水纹袍,袖口特意扎紧了以便做饭。这衣服是我妈之前穿的。
不是工作服,但有一定辟邪功能。
方琳到底没追究衣服的事,拿起筷子又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何月,“你做的?”
“是的。快尝尝看吧。”
“下次别做这么多。我俩不属猪。”方琳照旧毒舌,先是端起粥浅尝了一口,然后面向我说,“没毒。”
我&何月:“……”
好在后半程祖宗没发话。这顿饭将结束的时候,何月兴致勃勃地问,“怎么样怎么样?不错吧?”
我想了一会儿,如是说,“不错是不错。不过和我妈比起来,还是差了一点。”
“呵,哪只差一点,明明差的多了。”
“啊?”何月扭了扭头,一时之间没明白为什么我这么说。
阴阳官少饮食,但我妈却有着一手好厨艺。只是她鲜少下厨,只有大事将近时才会展露手脚。
我这才想起,他们离开前几天,似乎也做了很丰盛的一顿饭。
不过平心而论,何月做的菜也不差。但比起我妈,真的差一点。
“啊对了,老板你……那个,伯父伯母在哪里住啊?他们不跟你一起住吗?”
方琳突然站起身来,手撑着方桌,俯身俯视她。“别这么好奇,好吗?你指不定能在这里待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