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笙认出南宫历那日,微服出行的赵王比她更早地站在了紫霄溪边。萧云笙看到的是南宫历,而赵王看的则是她。
她是妖,她有无数种方法可以解决这件事,可她最后却是找到了萧云笙痛哭流涕,说她父母必定会让她进赵王宫,说若得罪赵王他日南宫历入朝程侯必定会有所顾及,说赵王行为一向荒唐,为一个女子向程开战也不是不可能……静静听萧云笙她说完,然后平静地让她把赵王见她那天的衣服给她,并让她教她跳她那日跳的舞。
她要替她入宫。
她和她身形本就相似,而她初入人间时,根本不知如何为人,因此学的都是萧云笙的言谈举止。
赵王只远远见过她,断然分不出来。
她抱着萧云笙,痛哭出声。
她的确是故意引她那么做的,但她那一刻的眼泪,也不是假的。
赵王是出了名的风流荒唐,她引萧云笙入赵宫,无疑是引她往火坑里跳。
她知道自己有多自私,可她要南宫历,想同他在一起,而萧云笙却是扎在她心头的刺,她一定要拔掉它!
离开之前,她偷偷看到,萧云笙取出那把已断了弦的琴,静静看了它许久,然后无法抑止地痛哭起来。
她会要替她,不是为帮她,而是为了成全南宫历,她知道。
三日后,萧云笙穿着凌瑶那日的衣裙,来到赵王所在的驿馆,跳了凌瑶那日跳的舞。当日萧云笙没有回萧府,隔日,程侯下旨,萧云笙将封业平公主出嫁赵国。
业平公主出嫁那日,凌瑶去了城门相送,隔着人群,她看到站在的萧云笙,眼神亮了一下,下意识在她身边找了找,可却没见到那个心心念念的人。
当然不会见到,此时的南宫历正一心准备着婚事。他根本不知道那个暗线带出的消息,所以他根本不知道,那个叫萧云笙的女子,为他做了什么。
萧云笙眼神黯了下来,可半晌后,她却抬起头,朝凌瑶露出了一个祝福的笑。
她不禁被她的笑刺痛,那一刻她真的有种冲动就是冲过去告诉她一切,然后任她怨她、恨她、骂她、打她,怎样都行,都比她这样让她舒服。
后来的很多个夜晚她都在困惑。她是妖,即使在人间呆过这十多年,她能够懂得人类的行为模式,却不能理解。妖的世界弱肉强食,因此自私在妖的词汇里不是贬义,只是本能。所以她真的不能理解,萧云笙怎么就那样心甘情愿为她和南宫历做那么多?
但无论如何,她已经攥住南宫历了。
想到这,看着面前病态的南宫历。
“我知道这些年,你虽宠我护我,但与我早已同床异梦。我总想着,反正我们时日还长,以后总会好的。可谁知道,兜兜转转的,云笙居然还是嫁给你了。”
即使彼时的萧云笙已嫁过赵王,即使她已被残酷宫廷磨得清冷寡淡,即使她的琴声变得沉郁哀怨,即使她已变成了和当年宏州竹林那个活泼明丽的少女完全不一样的人,可南宫历还是爱上了她。
正是这份无力的绝望和愤怒,才在当年直接击溃了她,导致她入魔。
“我以为我攥住你了,可其实并没有。你是我从云笙那里偷来的,我以为只要你们不知道就没事,可不是我的,终究不是我的。”
“所以你没有负我,因为你爱的本就不是我。你没有亏欠我,是我亏欠了你。”
“我这次来,就是来还债的。把你还给她,也把她还给你。”
“云笙之前在碧华山时受了点伤,在山上疗养,此时应该已回了外府。你去接她回来吧。”
走出南宫府时,凌瑶忍不住回头,看到府内的红梅,已经高出了墙头,像极了当年,凌瑶和云笙年少时经常嬉戏玩闹的那棵。
一切,终于回到了原点。
山下已经入秋,碧华山却依旧景色如春。
凌瑶故意不用法力,一步步踏着石阶,缓缓走上山。她从前真的从不知道,碧华山的景色,原来那样如诗如画。
而当眼前出现那抹天青衣角时,她终于不再徐行,而是提起裙裾快步上前,直接扑进了他怀里。
“玩够了吗?”靖元真人捋了捋她鬓边的乱发,声音中满是温柔的宠溺。
凌瑶从他怀中仰起头,调皮地笑道,“没够,但是累了,而且……腻了。”
人间繁华三千,终不及他一个宠溺的眼神,一个宽容的怀抱。
该是她的,注定属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