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稚八岁时,发现了一个大木箱子,里面整齐地排列着一包包的牛皮纸袋,占满了这木箱子的四分之三,一台小型的翻盖摄像机摆在一角。
牛皮纸袋里是一张张手写信
她看着它们,那是一封封的情书——是爸爸写给妈妈的情书
她查看起它们的日期,心算,那是从爸爸高一就开始写的,写了七年,直到他们结婚
她看了一篇又一篇,时而被爸爸那份淳真逗笑,时而被他的深情打动,像潘多拉魔盒,爸爸的情书有着一种无法言说的魅力,跨过字符,穿透信纸,一个带笑的少年正朝自己奔来
直到她看到一封奇怪的信,上面列着爸爸的一切——那个正值二十一岁少年的一切——他的家庭、简略的童年、自身的优缺点、爱好、人际图也展示了一遍,一切都是平白直叙,直到叙述对妈妈的爱意
这封信如此古怪,但妈妈却说这是爸爸给她的第一封情书
属实讶异,爸爸在这之前明明有很多美好动人的情书,为什么偏偏选一封最不像情书的来当情书呢?
“所以你是因为这份情书才答应跟他交往的吗?”
“我喜欢他,所以跟他交往。”
“妈妈喜不喜欢这封情书?”
“喜欢,他写的,我很喜欢。”
小稚打开了那台摄像机,一千四百六十一条视频。
她点开了第一条视频:
妈妈的影像出现在了眼前,唇齿含笑,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她慢慢走进,囗中问道“在做什么啊?”
“记录结婚第一天”
视频移转
妈妈捧着花束,站在绚烂的各色花间,阳光抚动着花苞,映衬着妈妈的容颜——美得像不真实存在的那般,她很久都没见妈妈露出这样的笑容了。
——
镜头对着卧室的门前,妈妈甜甜的声音传来,是她举着摄像机。
“亲爱的!快点出来!十分钟了!不许耍赖的!”
门嗖地一下大开,大步迈出一人
“超——可——爱!!”妈妈惊喜地叫道。
爸爸低头把脸深埋在双手的掌心中,但依然能看出他脸红得厉害,因为他正穿一身粉色的蓬蓬裙,皮肤很白,像洋娃娃。
“结束了!这已经足够了!”爸爸仍旧埋着脸,支吾地说道。
“不行,愿赌服输,我可是连赢。”
“明明围棋这方面,喜羊羊都没有赢过我,为什么你学了不到半小时,就赢了我这个连年夺冠的天才选手啊?!”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亲爱的,娶到天才中的天才你何等有幸啊。”
“对对对对对,我太有幸了亲爱的,你简直貌比西施,智堪诸葛亮啊,游戏我们迟早结束了吧。”
“休想,柜子里还有件白色吊带裙你穿上我看看。”
“不要啊啊啊啊啊”
“来嘛,别害羞亲爱的,肯定可爱死了。”
妈妈把死死拽着门框的爸爸往卧室里拖
——
“当当当!欢迎回家!”爸爸举着镜头,对向彩带飘飞间妈妈的笑脸
“有没有想我啊?”爸爸问
“才一个星期,况且我们已结婚三年了。”
“我很想你亲爱的”
“少肉麻”
“你有没有给我带礼物?”
“这才是你真实的目的吧”
爸爸绕到妈妈身后,环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的肩头,带着有些委屈的腔调说“我只是想知道你有没有时刻想起我,看见喜欢东西会想到要买礼物给我,吃到喜欢的菜会想起我,听到喜欢的曲子会想起我”
“够了够了”妈妈摇手打断他,退出他的怀抱,笑说道“这样子的话还怎么旅行啊?”
“那我想知道你这七天里想起过我吗,一点点也算。”爸爸把头埋在妈妈的脖颈间。
“搞得我在像欺负你”
爸爸晃了晃脑袋,毛茸茸的头发噌着妈妈的脖颈
妈妈揉着他的头发“礼物给你买了,我是说我很想念你亲爱的。”
——
“懒大师第一天出摊!”
“来,五块给你,我先来一套煎饼果子。”
“出摊第一笔金,要用相框框起来。”
“你当自己蟹老板啊。”
“是的”他前倾身子,亲吻了妈妈的额头。
——
四季往复,阅生活百态,柴米油盐有你,风花雪月也有你,我们似乎成了彼此生活中永不可缺的一部分
下午黄昏,四格子窗里映着红日与山峦,我们分别躺在一张藤椅上,看窗看里面映的画,自己也不知不觉成了一幅画
——
“现在可什么都拍不出,孩子还只是个细胞呐。”妈妈说
“我在拍你,记录你当妈妈的历程亲爱的。”
“你觉得是女孩还是男孩?”
“女孩”
“这么肯定”
“直觉!相信我,她一定是女孩!我的直觉一直很准!”
——
“好了,请懒大师亲自演示爱心饼干的做法。”
系着围裙的爸爸信心满满,最后以盐当糖放告终
——
每个视频中都有爸爸妈妈,小稚看到了自己是小婴儿时被妈妈抱在怀里,爸爸读着故事书在侧
——
她划到了最后一个镜头
是病房,爸爸举着摄像头对向了妈妈
妈妈对他露出微笑,柔声道“好了亲爱的,你得早点休息,明天手术完就没事了。”
“我当然知道亲爱的”爸爸爽朗的声音传来,倾尔,“我爱你”声音变得深沉起来
“不要现在说,这很悲伤。”妈妈低下了头,声音变得弱弱的。
“别难过亲爱的,你放心,我总是福大命大,逢凶化吉,只是这次生病了让我觉得,生命太脆弱太短暂了,所以,趁还有时间,我想多说点‘我爱你’”
“那以后你就天天对我说,说到我耳朵生茧。”妈妈坚毅地抬起头,眼眶在灯光下亮晶晶的,小稚知道那是眼泪。
妈妈的吻落在了他的唇边,“我也爱你亲爱的,所以,答应我,给我好好地活下来。”
“当然,你放心。”爸爸露出舒心的笑容。
“我爱你!你可要记住了!明天我要吃青草蛋糕!”爸爸对走到门前已握上把手的妈妈喊
“病好了我买一箱子给你,好好休息亲爱的,明天见”
“嗯,明天见。”
门被轻轻带上,忽地又被推开,妈妈探出头“我也爱你,你也给我记好了。”门又被关上。
病房又变得静悄悄
镜头转向了爸爸,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镜头,又说了一遍我爱你,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