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月出

🌙月出（壹）

  李阳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走了，谢素秋晃悠过来，岂料还没张嘴说点什么倒惊了苏手掌的麻雀，小家伙叽叽喳喳地飞远了。

  “什么事儿？”苏舜钦往后撸了两把往眼睛里乱扎的碎头发，把没甜味儿的化橘红吐到垃圾桶里，太阳将落未落，徒留的一片残红败紫招摇地粘在天上。

  谢素秋对这幅冷淡模样不以为意，懒羊羊地靠在玻璃上说：“该回去了，苏监制。”

  两个人衬着漫天霞绮，巧的是今天都穿着灰色的阔腿裤，面料顺滑，自然地垂在脚边，显得两个人身高腿长，得了几分闲适和从容，一前一后回到沸反盈天的会上。

  千姿百态的人看起来一本正经研读手里的剧本，扑面而来五花八门的香气，熏得人眼睛疼，喉咙发紧，苏舜钦当即打起退堂鼓，正要退出去，谢素秋摸出一只厚厚的口罩递给她，他不意外的收到一个来自皱皱巴巴脸的感激笑容。

  她是原作者，少不得好几个人团团围上来问东问西，对于自己的故事苏历来有耐心的很，提起来眼睛亮亮的，心里头那股郁结的灰色的东西也轻了几分。谢素秋立在苏舜钦旁边抱了个大大的水壶，正气凛然地听几个演员和她谈论。圈里的人对这个年纪轻轻有所成的苏舜钦历来褒贬不一。一来，对自己的本子的严肃认真到了魔怔的地步，劝退了一批水货，惹了不少风波，网上为自家哥哥姐姐言辞激烈的大有人在；二来，她这人年轻也说话难听，招了不少是非，经历过一段日子的网暴，但是我们苏姑娘从来不是个听之任之的主儿，将那些个满嘴喷粪的东西挨个告了个遍，自己跑到藏区跟着僧人，信徒坐禅绕山，待了半年多，也不是信仰何如只是沉浸这方水土里自带着的静心沉性。

  火辣辣的紫外线把苏舜钦的脸糟践透了，本来自己平日里出门就抹把脸涂点水乳出门了，半年回来，谢素秋接她生生没认出来，她真像一条紫茄子，晒得黑里透红，红里透紫，头发绑了一根粗糙的麻花辫甩在身后，看起来傻极了，这是谢同学的一面之词，我们苏姑娘自觉健康向上，好得很，美极了。当然，苏舜钦也强制被谢素秋拉在各大医院、美容院溜达了大几个月，总算把一张晒伤严重的脸救回来了，虽然不白白嫩嫩但是好歹不是茄子了，值得高兴。

  七点多，华灯初上。人潮汹涌的街头，最热闹的小吃街，下了班的白领，散了学的学生，带娃一天的爹妈，高高兴兴地在琳琅满目的摊位上挑了自己中意的，吃的吃喝的喝，不亦乐乎。人声鼎沸。

  楼下抓心肝的烧烤香从窗户口袅袅婷婷地溜进来，窜到馋嘴人的鼻尖里。苏舜钦等着火锅咕嘟起来，口若悬河了几个小时，早已饥肠辘辘，谢素秋和她挤在一边，美其名曰好夹菜，低头发了几条讯息，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锅刚端上来，红艳艳的一片，一时半会怕是开不了。浓郁的烟火气，还有一个嘴毒傲娇不走寻常路的小姑娘，想着想着一歪头倒下去。

  熬了三个大夜，纵然人是铁打的也得歇歇。苏舜钦扶住差点倒在硬邦邦地上的谢素秋，让他枕在自己腿上，空调凉，虽说谢老板一身肌肉但是苏觉得他这是花架子不抗冻也不抗揍，拿出包里绿色的开衫搭在他身上。包厢里，是盘着腿坐的小炕，上面一个电磁炉架着一口锅，冒着热乎乎的气，让人昏昏欲睡。

  谢素秋是助理火急火燎地推开包厢的门，才看见自家老板倒在苏舜钦腿上睡得酣然，把一卷锡纸包的烤串搁在桌上，打了个招呼自觉地退了出去。

  小助理叫许然，人生得机灵，眼里有活，做事谨慎，几乎从谢素秋出道就跟着了，想来也有十几年了，这种情形在圈子里很罕见，到现在两个人没碰出什么火花苏舜钦也是惊奇，毕竟许然长得漂亮又能干对老谢又不赖。她现在带着谢老板的班子，整整顿顿，有条不紊，业务熟练，在行业里风评极好。

  火开了，苏舜钦已经吃出十几根钎子，总算是压住饥了。肉，毛肚，笋子在一只锅里浮浮沉沉，苏舜钦轻轻拍拍熟睡的谢素秋，没成想这人就是翻了个身，抱住苏的腰，甚至还咂摸咂摸嘴，沉醉梦乡，不知还。

  桌上放着几瓶花红柳绿的酒，忘记要饮料了，火锅不配冰饮料实在是罪过，话说回来这凉丝丝的酒倒是能将就一二。苏舜钦探着身子吃吃喝喝，一脸满足，倒是把我们谢老板整醒了。谢素秋脑袋还是糊的，把热兮兮的开衫拿开，分辨了一下躺在人家腿上的是苏舜钦，放下心，起身，扒饭。

  没成想苏已经喝得五迷三道，不着四六了。